第五章

    “公子为何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未曾移开她半分,一句话的功夫,他才发觉自己的眼神有些僭越了,连忙将眼神转到身后的小厮身上。

    “哦,仔细想来,今日来府中作客还带了些家常糕点。家中小厮怕我路上饿,便多带了一份。”盛如韫连忙低头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恭敬地递了出去,露出笑颜:“想来,府里应是不缺这些的,只是听闻姑娘刚来这浮城,就权当是尝尝鲜吧!”

    柳晨本想去接手,却被叶颂一把挡在身后,“我家小姐最近身体不爽利,还是让奴婢来拿吧。”

    “也好。”

    食盒被接过,叶颂退步至柳晨身后。

    柳晨:“那就……,谢过盛家公子了。”

    “那这府中之路……”

    柳晨转身朝叶颂微微递了个眼色,叶颂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颂:“公子随我来吧,随我穿过花园,自有领路小厮将您带到主君书房。”

    盛如韫后撤了几步,“多谢姑娘!”

    春寒料峭的浮城刮起了一阵阵的北风,扯起了漫天丝丝冷……

    叶颂于亭台石桌上放下食盒,替柳晨披了件外衫,轻声道:“我去去就回,小姐不要乱走。前面风大,多添件衣服总是好的。”

    她微微点头示意。

    见眼前的人影儿渐渐消散,柳晨轻提食盒,打开第一层。四五个栗子糕摆放至边角,小巧精致状如小兔。中间添了三页刻花檀木隔板,使得这红漆描金食盒愈加精巧起来。

    “这是……”

    柳晨单手抽出一页隔板,置于阳光下仔细端详着,寒梅雕花在光影下栩栩如生,若隐若现。

    点点金光在雕花的花瓣处洒射下来……

    眼前多了几分光晕。

    “这竟是透的。”

    柳晨将隔板由头顶移至离石桌两三寸处,在阴影的遮挡下,有几个字如云后彩霞般渐渐浮现出来。

    “助”——“成”。

    柳晨在心底仔细默念着这几个字,“助—成?”

    我与这盛如韫交情尚浅,这见得第一面,他,竟有求于我?

    柳府主君书房。

    淡淡的墨香与燃着的安神竹木香萦绕于书堂。

    柳怀信人坐到几案,援笔伸纸,黑墨点点跃于纸上。

    “主君!盛家公子前来拜访!”

    园锋脚步很快,塔塔的走路声如琴弦般乱动,柳怀信抑或是写得太过入迷,堂外走廊上的“塔——塔”声丝毫没入他的耳廓。

    园锋突如其来的那一句,使他猛地一惊。

    “哦,快快请进来!”柳怀信停笔,将书案上的纸迅速折了起来,压在了身边一堆古书底部,随后迅速起身整了整衣领。

    盛如韫身后带着随身小厮,在园锋的带领下,走进了书堂。

    “柳伯父!”盛如韫见了柳怀信,躬身行礼。

    盛如韫的礼仪是浮城众子弟里最没得挑的。

    柳怀信笑眼盈盈地扶起他,“如韫啊,快坐快坐!”

    身后的丫鬟快步上前为其掌茶。

    盛如韫望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子,额前竟生了杂碎的像蚕丝般柔软的银丝。

    “柳伯父,近日身体可好?”

    柳怀信呵呵笑着,“我啊,一向如此。”

    盛如韫:“伯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柳怀信点了点头,“如韫说得对,几月不见,你不仅看起来长大了许多,这体贴人的心思,也增进了不少。”

    “伯父说笑了。”他像个孩子般羞涩起来,“家父让我给伯父带了些外面上好的果子和古籍。这书是从京城抄录过来的。听闻柳伯父最爱藏古文古籍,家中书籍盈架卷帙浩繁,一时觉得心里发痒,就想快快送来,好供伯父翻阅。”

    园锋让小厮将各本一一呈上来,看得柳怀信眼睛都直了。

    “自古浓墨值千金,我此生愚钝不已,只想多多窥探古人的路途,好免些曲折。”柳怀信抚摸着,一页页翻阅着,“只是,有些事终究不可免,该走的路还是要有人去走,艰辛的琐事仍需有人去做。”

    他沉浸在书海,与世俗迷书者不同。不是为了避世,而是为了更好的迎世。

    盛如韫被他的话所振动,神情恍惚的思索起来。

    柳怀信忽然话锋一转,“我看见这些书,不由得发了些牢骚,竟把话扯远了。”

    他挥了挥手,让园锋把书收起来,又转身坐了下来。

    “伯父的话十分有理,怎么会是牢骚呢!”

    柳怀信抿嘴笑了笑,“你小小年纪,不要听我这些混话……对了!上次我去拜访盛老太太,听你父亲说,你跑去城外练剑去了?”

    盛如韫正坐着,胳膊搭在茶案上,谦虚答道:“我从小未曾练过功,近年来想多添补一下,也没多大长进。只是学一些,用来防身罢了。”

    柳怀信端起茶盅,轻吹滚烫热茶里浮着的着的茶叶,“盛家养了个有长进的孩子。”

    天色将晚,堂外树叶呼啦啦的响着。

    他起身,摆了摆手将下人们都遣散了下去,唤左右两丫鬟去将书房外门阖上,在门外侍候着。

    “如韫,今日专门来府里,恐是遇上了什么急事?这些书于我来说是极为贵重的,今日我收下这些,有话就直说罢。”

    “伯父,我今日登门确有急事,如韫是代父前来求柳伯父帮忙的,因父亲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人眼目,为避嫌只得呆在明处。而只有如韫能随意出入各地了……”

    柳怀信听了这话,连忙凑上前去,“何故出此言?”

    “我世父因与同僚政见不同而被构陷,遭人设计而被贬至偏僻凉地。他为人刚正执拗,难于变通一如往昔,只怕再招惹是非。家父听闻,十三年前有一穷书生名为晚擅,是伯父一手托举出来的,如今升任片州知府?”他声音很轻却落句坚定,字字恳切,“此行山高路远,再难相见,只想托伯父代为打点一下。”

    柳怀信摸了摸那一缕胡须,片刻思索着。

    “晚擅是他,不错,他文章写的很好,我记得有这个书生的。”

    他仰头试图想记起那书生的模样,思来想去又叹了口气,“年岁太长,倒是记不得他的模样了。”

    “那……伯父……”

    柳怀信扬起手掌,制止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这事情是能办的,只是这一官官,一道道,就算是人情,也势必会删减。”

    “伯父的意思是,暂时还不知距世父最近的上一级为官者是谁,这才难办?”

    柳怀信:“正是!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为官者是个通情达理,清廉正直之人,那此事便无需多加干预。若是个心境狭隘,贪鄙成性的,也好对症下药。只不过,这还需要些时日,待我写书信仔细打探,再作对策。”

    盛如韫立马笑盈盈的起身躬身行礼,“那我代父亲谢过柳伯父了!待一切准备完毕,伯父直需将要用到的各色物件列个单子,盛府必会悉数奉来。”

    柳怀信见他要走,连忙挽留道:“天色晚了,外面天寒,喝完热参汤再走吧!”

    盛如韫不好再推辞,便只得留下。

    柳怀信唤园锋进来,“去请小姐来!”

    “伯父,这怕是不妥。”盛如韫连忙起身,作揖道:“吾乃外男,与贵府小姐共食,这不合规矩。”

    “有何不妥?上次之事,小女还未曾当面道谢呢!”

    “过晌时分……已经碰过面了”

    柳怀信笑着,霎时失了长辈的语气,反而像旁听者,对其饶有兴趣。

    盛如韫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是无意间碰到的,府上小路崎岖盘绕,我一时走迷了,才绕到了后堂花园去了。”

    “也好,也好。”柳怀信摸着胡须,笑盈盈道着:“不过,倒是少有来者在柳府迷路的。”

    盛如韫脸渐渐红润,想多解释一下,又不知要继续解释些什么。

    “那?她可曾向你道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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