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裴衔玉看向崔珩,回道,“是,我只理解了一半,只有她对自己无能的愤恨,没演出她对陆凡夹杂着羡慕的愤怒。”

    成志没看出崔珩捉弄的心思,不再吊着裴衔玉,决断道,“这个角色不适合你,你的演技也没到能弥补和人设的差距的程度。现在我给你另一个选择,演陆凡。”

    “什么?”易斯睿控制不住大喊,“她算什么东西,敢抢明彩的角色?”

    崔珩也反对道,“成志,陆凡应该是个平凡得扔到人群里找不到的角色,她这张脸恐怕说服力不大。”

    “崔哥,我反对。难道明彩就长得平凡了?”

    成志用卷起的剧本在手心敲敲,两边打圆场,“崔总,小易这次说得不错,陆凡本来定的演员也不普通。”

    他没有告诉两位惹不起的大人物,这部戏还有另一个内定的人,就是站在眼前的裴衔玉。

    两周前高群良忽然联系他,向他争取一个角色,不论大小,能进组就成。

    卖给头部编剧一个小小人情是一本万利的事,他本想让裴衔玉随便演个小龙套,却发现最合适她的角色其实是陆凡。

    “那让她来演也有点—”崔珩沉吟了片刻,犹豫怎样说合适些,“太过了吧。”

    “不怕过,就怕不够。”成志正色道,“现在观众就怕丑人硬吹帅哥美女,真美女演路人,那是喜闻乐见。”

    “得,那我没话说。”崔珩心虚地瞥向裴衔玉,她眼神低垂着,他见没人注意,便借着评委的便利正大光明地端详她。

    “说空降就空降,说截胡就截胡,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易斯睿长腿跨过桌子,站到裴衔玉面前,手不安分地着力搭在她肩上,眼睛却挑衅地看向崔珩“那女的可是打拳击的,你要是能把我放倒,我就同意你演。”

    裴衔玉一动不动,任由他在耳边呼气吐气,崔珩心下嘲讽,当时姿态摆得多高,现在钓不到自己,开始退而求其次了吗?

    成志正发愁怎么和明彩交代,好端端换了个角色,只好先哄着她的小男友。

    “斯睿,有替身这都好说,你先别—哎怎么回事!”

    崔珩看得清楚,趁着易斯睿绕到她身前时,裴衔玉轻巧地一勾脚,左手扣住他肩窝,他就像个草扎的人似的栽倒了。

    裴衔玉本来只要站在原地不动,就不会沾上他分毫,却一个侧身垫到他身下,两个人的重量砸到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易斯睿严丝合缝地躺在裴衔玉身上,没有摔坏,却吓得大叫了一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助理全都离场了,等剩下三个人反应过来,赵凭离开座位想扶起易斯睿时,裴衔玉已经架着他站起来了。

    “导演,我愿意演陆凡,而且不用替身。”

    “成,不用试了,25号围读剧本,然后直接进组拍戏。”

    成志有些惊喜裴衔玉的资质和气质,也不想再忍受易斯睿再胡闹,决定快刀斩乱麻。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会是这部戏成功的关键。

    裴衔玉像其他试镜演员一样鞠躬致意,“谢谢四位老师,再见。”

    易斯睿展出一副笑脸,当他想要讨好人时,表情其实很有迷惑性。他伸手拦住她,“我送送你,刚才开的小玩笑都叫你受伤了。”

    裴衔玉两根手指移开他的手臂,“不必了易先生。”

    “斯睿,你大哥可没让你去别的地方。”崔珩悠闲地倚在靠背上,提醒道。

    易斯睿悻悻让开路回到座位上,裴衔玉感激地看了崔珩一眼,快步离开了。

    真有意思,崔珩心里大乐,从进来就不敢看自己,这会儿看他帮忙解围,是觉得又有希望,所以开始示好了?伪装得太浅薄了。

    当个消遣好了。自从想通这一点,他再也没有心烦意乱了。

    崔珩不着急去找她,照例回公司办公,晚上吃完在酒店游泳两个小时,然后在房间里看电影。看着时间到了十一点,他才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如预料地很快被接起。

    “您好。”

    “我是崔珩。”

    “崔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装不明白,还真有点别样的低俗趣味。崔珩顺着她的意思演,“这么晚了找你,难道我是要和你聊人生?”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犹疑道,“您答应我的条件了?”

    这么快就装不住了,真是火候太差了。纯又不是真纯,演又演得不像,成志也是被美色迷昏头了,让这种货色演女主。

    “试戏那个酒店,顶层。”这种捉弄人来回跑的把戏恶劣,但是特别有意思。

    “请您稍等,我半小时到。”

    挂断电话崔珩有些意兴阑珊地打开一部老片,一点没有前几天抓心挠肝的感觉了。

    上赶着不是买卖,老话说得还真没错。

    老片还没放到重要的部分,崔珩等的人已经到了。

    他疑心是酒店的清洁人员,或者是什么其他人,开门真见到裴衔玉,惊讶的话脱口而出,“你还挺快。”

    “我能进来吗?”裴衔玉友好地笑笑。她扎了低马尾,穿着和下午一样的白色套头卫衣和墨绿色长裤,背着细带黑双肩包,倒像是又来试戏似的。

    崔珩侧身让开,“卫生间在那,去洗澡。”

    裴衔玉应了声好走进洗手间,崔珩反而不自在了。他躺到床上把视频拖到关键部分。

    卫生间恰好传来水声,磨砂玻璃透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清瘦的肩膀、腰身和纤细的小腿线条很美,形成像画一样的剪影。

    崔珩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完全放空了,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十分钟不到,水声停止了,玻璃后的人似在擦拭身体,崔珩难耐地缩了下脚趾。

    吹风机响起沙哑的声音,崔珩慌忙关掉视频坐起来,随便打开一台电脑,找份无关紧要的文件看。

    裴衔玉披散着头发走出来,她的头发没完全吹干,在空调屋里散着水汽。身上裹着纯白的浴袍,在腰间系半结,领口呈V型。

    浴袍下摆露出小腿和脚踝,未擦干的水珠缓缓低落在地毯里,洇出深色的小圆点。

    见他盯着自己脚看,裴衔玉歉意道,“我没找到拖鞋。”

    “没事。”崔珩收回目光。“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站定在床边。崔珩合上电脑放在一边,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千万。现在上来。”

    卡被随手放在桌子上,她在床边坐下,双腿自然垂在地板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好像在引诱,好像在邀请。

    崔珩掐住腰抱她到腿上,怀中人配合地靠紧他的胸膛,双手甚至抱住他的腰身,但就是看不到一丝羞赧。

    浴袍系得松散,一扯就开了。

    很漂亮。

    崔珩大手扣在她一侧肩膀上,掌下一用力,裴衔玉被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因为倒下的姿态毫无防备,漆黑的发丝像受惊逃亡的水母触角散开,伏在洁白的床单上。

    裴衔玉的眼睛长而眼尾向上,自然一种凌厉冷然的风情。崔珩满意地看到惊慌的神色从她墨色的瞳仁一闪而过,虽然短暂,但足以破坏坚硬的盔甲。

    她猝然呼吸急促,崔珩卸了力压下身来,坚硬的锁骨撞在她柔软的唇上,像被亲吻了一般。

    他们额上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崔珩嫌她不够投入,拉着她的手环到自己脖子上,她配合地抱住他。

    裴衔玉像不耐似的闭目。崔珩讨厌这副逃避的样子,掐住她的脸颊,直掐得她微微张开了水润的唇,睁开迷茫的眼。

    崔珩的眼神是阴郁的,像狼一般瞳仁靠上的三白眼锁住她躲闪的目光,仿佛她一闭上眼就会被当作猎物拆骨吸髓。

    崔珩下来躺在一边,手有些重地拍裴衔玉的脸颊,“你本来可以有个名分。”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她胸口有挺大的起伏,像是在平稳呼吸。

    崔珩按亮手机,已经快三点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好。”她应声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的浴袍遮住身体,赤脚走回洗手间。

    “我叫经理在楼下给你开一间房。”

    裴衔玉惊讶地转过身,“你早上还?”

    “你一天到晚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崔珩以为自己已经对她的思路免疫了,仍是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然你想怎么回去?”

    “开车。”

    “你开车来的?你哪来的车?”

    “买的。”裴衔玉揉揉额角,不明白这怎么构成了一个问题。

    “算了,干脆你送我回去。”

    崔珩坚持在酒店里再洗一个澡,裴衔玉推测他是个慢性子,一时半会洗不完,干脆打开背包里的手机。

    Z果然在线,裴衔玉把卡号和密码发给他,很快查到卡里确实有五千万。

    “你还挺有本事。”

    “……”

    “先查沈家吗?”

    “嗯,我当时以为拿不到钱,就去剧组面试成功了,我也可以一起查。眼下还有件急事我不好出面,需要帮忙。”

    “什么事?”

    裴衔玉抬头看一眼浴室玻璃,崔珩如她所料在专心洗澡。

    “实验室爆炸那天我父亲和两位同事在,二叔告诉我,六天前一个同事的侄子叫了一帮人,到公司抗议抚恤金太少。”

    “出事了?”

    “公司赔了二十万。他一定拿到了重要的证据。”

    “这可不容易找。”

    “先保他的命,我怕他被灭口。”

    “好。”

    崔珩终于洗完澡,两人从房间走进电梯,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半夜的这么亲密地走在一起,还刚做完最亲近的事,却不是真正的情侣,实在是太怪了。

    电梯逼仄的空间加重了窘迫感,刚冲的冷水澡没有任何作用,他脖子到脸上一阵发烫,另一个该害臊的人倒是双手插着兜,闲适得很。

    直到坐上车一路无话。副驾空间太小,崔珩难受地把腿缩起来。

    “你这车倒不贵,不到十万吧?”崔珩实在受不了死人一样的沉默,主动搭话道。

    “二手三万八,原价应该有十万吧。”裴衔玉看着前方的路回答。

    “对自己倒挺扣,家里欠债了?”看她确实穿的一般,不是什么叫的上来的牌子,会不会她确实有难处,而自己的态度太过分了?

    “现在没有,这车挺好开的。”

    崔珩深觉对她一厢情愿,按理她该是觉得不自在的人,凭什么自己找话茬。

    “去哪?”裴衔玉驶出停车场,靠在路边打开导航。

    崔珩随口报了个附近的公寓,心里也觉得不值,不知道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好好睡酒店不挺好。

    “你放个歌吧。”

    裴衔玉开车很稳,但显然没有在车上配置这些专业设备,他只好打开了广播。深夜电台竟然放洗脑神曲,崔珩挑来挑去调到一个相声台,但俩人实在没到气氛这么放松的状态,别扭半天还是给关了。

    “今天下午,你放倒易斯睿的时候,为什么要抱着他?”

    “伤到他我会坐牢。”

    “啧,夸张了吧。”他笑出了声,“而且你明知道,他对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伤了他,更容易被要挟。”

    “你什么事都不干,他也可以强迫你。”

    “是。”裴衔玉难得叹气。

    “你不想找他要那五千万?”

    “不想。”

    “那你可以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找你麻烦。”

    “谢谢你。”

    崔珩没得到想要的答复,或者回应。

    “那如果没有我,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裴衔玉有些迷茫地说。

    车停到小区门口,系统识别不出车牌,裴衔玉想下车找保安沟通,被崔珩拦住。

    “你不想想办法躲他?”崔珩奇道。他直觉认为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人很少有放任自流的心态。

    “已经解决就不想了,伤神。”

    “那你可还没解决我。”

    “什么意思?”裴衔玉转头看向他。

    “你不会以为这一次就值五千万吧?”如果她想赖账,他一定会用敲诈罪把她送进去。

    “结束的时间由你决定。”裴衔玉补充道,“下次可以早一点,你看起来挺困的。”

    “好说。”崔珩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的说话方式,并且还能说些她听不懂的玩笑自娱自乐。“你困了先睡,也不影响我的动作。”

    他自觉扳回一城,愉快地下车走了。而当他忍不住回望时,车已经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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