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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王定远

    下山的路上,虽然山神不舍,但是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姜月时和沈子归没异议,接下来的事就得靠他们俩了。

    从袁峰回那里得知,每年的十月中旬就是四个“祭品”的上山之日,但具体是哪一天还不知。

    现下当务之急,就是逮住那个赵四海再说。

    二人轻功都不错,比起赵四海他们,肯定先下山。

    那些孩子不知被抓了关在哪里,于是姜月时决定先去知县的房间查看一番。

    县衙正堂是赵四海处理民事纠纷的地方,侧旁的一个类似耳房的房间便就是他的寝屋。

    外表看上去寒酸,窗子上糊的纸不仅褪色,还生出了纸絮。

    姜月时蹲在围墙上,正在想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地进去,沈子归已经站到了正门口,举起了大理寺少卿的腰牌。

    “奉当今圣上的旨意,贵衙门涉嫌多桩违法案件,特来查案。”

    看门的衙役显然被这气势镇住,愣愣地让开身子。

    沈子归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姜月时还疑惑怎么赵四海已经起了疑心,还这么不戒备。

    待进了院子,便明了,因为人去楼空,除了一些伙夫、混吃等死的胥吏,基本主事的县丞、典吏等人那是逃得叫一个干净。

    沈子归去了后院,姜月时则从正堂绕到里屋,这房间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桌椅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窗帘径直垂到地上,蛛网爬满房隅。

    怪不得从外面看那么破败,敢情压根没人住,只是装装样子摆了。

    靠窗的长条木桌上有一些公文、书籍,姜月时认真地翻阅起来,其中一张没烧赶紧的书信吸引了她的目光。

    信封中用语晦涩,写着什么“虎已熟,局已定”。

    姜月时皱着眉头,表示读不懂。

    “知县大人呢?”

    “吉时已到,该上山了。”

    “什么!赵大人今年不上山。”

    “不行,怎么能行,赵大人,赵大人!”

    前堂突然热闹起来,姜月时放下手中的信件,快步出了屋子。

    沈子归刚好从后院出来,见着姜月时,无声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找到那些孩子关押在哪里。

    姜月时敛下目光,没有说什么,径直去到了前堂。

    刚才闹哄哄的人群是一些光着膀子的壮汉,被衙役挡在了门外,不让进来就大声地吆喝。

    沈子归走过去,问其中一人:“大哥为何这般愤怒,莫非是那赵大人欠了工钱?”

    汉子只当没听见,继续嚷嚷着,于是沈子归从衣襟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汉子手中,友好地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汉子从来没见过货真价实的白银,被这沉甸甸的重量差点压弯了腰,他将银子揣到腰间布带,眼神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才和沈子归来到房下一角。

    “公子你不知,那赵四海答应我兄弟几个,每年抬上山的公差交给我们,酬劳少得寒酸哥几个就不计较了,然而这年时辰已误,他却迟迟不露面。”

    汉子拖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倒苦水,神情看上去憋屈极了:“我们穷人就靠这点工钱来接济家里,没了这差事,你叫我拿什么养家嘛,我媳妇马上就要临产了,老娘更是缠绵病榻……”

    沈子归全程端着温和的面孔听完了,事后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汉子的肩,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那大哥你可知那些孩子被安置在哪个房子?”

    “嗯?知道知道,穿过正堂,背后有一条通往后山的小道,跟着上去就是个破寺庙,寺庙地下开凿了通道,可以通往关押那些小孩子的牢房。”

    “大哥的孩子被抓去当祭品也没关系吗?”

    姜月时内心仿佛有团火在烧,说出来的话却冷得掉渣。

    “这个嘛,虽然孩子被当祭品很可怜,但是官府也补偿了不菲的银钱,不过这——这不是最重要的啊哈,你们外乡人是没看到,但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山神降身于扬州城上空!他告诉我们:只有牺牲,才能创造财富,福气是慢慢积累的,未来我们的光景会越来越好!”

    这种堪称巫术的洗脑,已经深入人心,姜月时感到一阵无力感,汉子的这几句“豪情壮语”击碎了她一直坚守的某种信仰。

    沈子归察觉姜月时的状态不对,让汉子可以离开后,才走到她的旁边,低声问:“怎么了?”

    姜月时搓了搓脸,勉强地笑了笑:“我算是明白老头儿这次让我下山的目的了,待在象牙塔太久,以为全天下都是乌托邦呢。”

    沈子归安静一瞬,才哂笑:“你在说你是井底之蛙吗?”

    姜月时正在感伤的内心突然被人浇了盆冷水,她半抬眼,神情凶狠:“信不信我杀了你!”

    “难说, ”沈子归转过身,一脸少年意气,“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比试一场。”

    随着他抬步跨过门槛,月白绣金长衫在离地面三寸之间停顿一息。

    今日他没戴冠,只是插着一只玉麒麟簪子,简朴得像个书生。

    姜月时瞥着那只簪子,手指藏在背后无声地捻了捻,旋即跟了上去:“行啊,到时可别求饶。”

    后院是一片竹林,林中三两石凳,旁的便看不出了,所以适才沈子归才会无功而返,可那汉子没必要说谎话,于是只能仔细再找找。

    他依次扭动这些石凳,然而没发现什么机关。

    竹林茂密到让缝隙小如针眼,常人根本通过不了,姜月时倾身向前,想飞到竹林上空,看清路况,可任凭她真气泄尽,也飞不到头,恍若一张巨大的屏风挡在身前,窥探不了对岸。

    这竹林当真怪也,想来是个什么阵法,明白这个原理,姜月时便找起了阵眼。

    竹子坚硬非常,用手根本扳不断,于是她就用白炽剑隔空一劈,这一劈非但没劈断,反倒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姜月时想运功飞起来,但是底盆不稳,压根动不了,沈子归亦然。

    暂且这样没什么危机,可这种动荡更像是要把人活活给耗死在这儿。

    饶是沈子归都对这种奇怪的阵法没辙。

    就在他想一拳撞击地面时,震荡突然停了。

    “这机关的按钮在屋内,此地很是危险的。”

    一个提着衣摆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嘴里有责怪有担心。

    男人看着已过耳顺之年,步履不稳,嘴唇发紫,身子孱弱至极,可那衣冠穿戴整齐,陈旧却干净。

    他身后跟着个家仆,年龄亦然不小,腰已经佝偻,还要喘着气跟上主子,手伸到半空:“老爷,慢点儿。”

    “下官乃扬州县丞,听闻京城里的少卿大人来此,有失远迎。”

    县丞王定远来到沈子归跟前,重整衣袍,扶正发髻,拱手作揖,态度恭敬。

    沈子归上前扶住他的手,正色道:“王大人快快起身。”

    他不动声色地把了一下王定远的脉搏,才放开人。

    “少卿大人,你问何事,下官皆悉数告知,就连这竹林的机关我亦可奉告,可——事成之后,下官有事相求!”

    王定远直起身,凌然风骨,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君子风范,哪怕他瘦骨嶙峋、时日不多。

    沈子归眼睛看着他:“王大人说的话我怎么敢信?”

    家仆听着这句,眼眶湿润,哽咽道:“大人他为官几载,公正廉明,为了百姓真真可谓鞠躬尽瘁,他还是唯一一个主张取消用孩子当祭品的官员,可竟遭人下毒,身子日渐不加,还要劝说百姓不要受那巫术蛊惑,大人他呜——”

    他说到此处,扑通跪在地上,掩面哭泣:“是个好官啊,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哪怕后来大人已经拿不出支付小民我的工钱,可我还是愿意照顾着他的起居,没人的话——大人晚年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

    这以头抢地的哭声,压抑又凄厉,从始至终,王定远都站得笔直,不让人看出他背后的心酸。

    他满腔的报复,随着那杯毒酒都给送下肚,咬牙硬撑的这几年,耗尽的是他那副躯体,可灵魂亦然站得笔直,默默扛着这扬州城。

    他曾在赵四海怕得罪权贵时,毅然站出来,要求仵作验尸,给那位豆蔻年华的农家小女一个公道;

    他曾将自己的俸禄尽数拿出给街边乞讨的小儿;

    他曾力排众议要求官府人员上缴部分钱财,筹集用来赈灾;

    他曾孤身前往别县借粮,遭土匪抢劫一空,打断双腿;

    他曾——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受他百般庇佑的百姓有朝会站在自己的对面,指责他挡了他们的财路,砸了他的房子。

    王定远没有沉浸太久,他抬头看向竹林:“这机关在地下埋了一根引线,一直牵到正堂的座椅下方,打开木板,松了套头的引线,竹林自会打开。”

    沈子归点头,为刚才的唐突道歉:“失礼了。”

    “无碍,”王定远补充,“那赵四海的家在东边的富庶一带,家中有个小妾深得他喜爱,所以定会去那儿带上小妾逃路,而这一年的小孩子被他安排另一波人抬上了山,你们现在跟上去定能拦截住,救回那四个孩子。”

    他双脚正在打颤,脸色苍白,衬得嘴唇越加乌黑,家仆见状,连忙上来搀扶住。

    “下官会前往赵四海的家拖住他,给你们争取时间,”王定远眼前一片昏花,只能勉强站住不倒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姜月时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布袋里拿出一枚丹药,递到王定远的身前:“大人,这个可以让你好受些。”

    六旬老人没有丝毫怀疑地接过来吃下去。

    “下官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们能救回那四个孩子,处决赵四海,肃清县衙不良风气,还扬州百姓一个清明的世道!”

    王定远说完最后一句话猛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黑血,身子佝偻着突然往地面倒去,沈子归及时搀扶住,两指放到他的鼻下。

    “只是晕过去了,你带他下去休息吧。”他对那个老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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