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二，姜涟的十七岁生日。

    林意兰像往年一样给她做了一桌子菜，订了蛋糕。

    平时让迟翃来姜家，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可是姜涟生日，他是一定会来的。

    林意兰做好了饭菜、收拾好了碗筷，说自己的老姐妹从外乡回来了，她要去找她们叙叙旧，和姜涟道了祝福，便出门去了。

    门一关，房子里只剩下姜涟和迟翃两个人。

    他们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姜涟突然想吃蛋糕了，便让迟翃去冰箱里拿。

    迟翃起身，一会儿，客厅里的大灯关了，迟翃捧着插了十七根小蜡烛的生日蛋糕走了过来。

    姜涟笑，懒洋洋地逗他：“我的生日歌呢？”

    迟翃面露难色，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情愿地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姜涟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好久没听他唱歌，唱起来还是一样地跑调。

    迟翃对姜涟的嘲笑表示无语，不过碍于她今天是寿星，也就由着她了。

    姜涟两手扣紧，闭上眼睛许愿，其实她还没想好愿望是什么，毕竟她想要的她都有，财富、美貌、智慧，这些世人耗费半生也可能求而不得的东西，她一出生就有。

    虽说感情不能强求，但是她只是许个愿而已，又不一定能实现。

    那就……那就让迟翃亲我一下吧。姜涟在心里想。

    没想到，下一秒，她的额头上竟然引下半片温凉。

    姜涟惊讶地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在她的脑袋上方响起。

    “姜涟。”他的语声沉沉，“生日快乐。”

    她迅速闭上眼睛：拜托拜托，拜托天神，让迟翃喜欢我，让迟翃喜欢我吧！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有人冷冷道：“睁眼再闭眼，愿望就不灵了。”

    “你……”姜涟气呼呼地站起来要去打迟翃。

    这人，小时候那么乖，怎么越长大越毒舌了！

    迟翃一伸手，轻轻松松便把姜涟按倒在沙发上。

    打不过啊打不过，姜涟两只手被迟翃一只手扣在脑袋上方。

    她躺在沙发上，心里想他这大个子，身高得超过一米八了吧，而她只有一米六。

    两人闹腾了一番，精疲力竭地双双躺尸。

    姜涟突然回想起那个吻，她还想要再确认一下，翻过身，趴在迟翃身旁，她问他：“你刚刚亲我了吧？”

    “你说是就是咯。”迟翃闭着眼睛，懒洋洋的。

    “那你是喜欢我的吧？”姜涟这次问得很清晰。

    “……”

    空气突然安静。

    她失落地坐起来，切蛋糕。

    “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回应。

    迟翃高三了，学校有三个保送清华北大的名额，以迟翃的条件，完全可以拿到。

    姜涟问他：“你要去哪？”

    “北京。”他说。

    “我当然知道是北京，我问你选……”

    “都不选。”迟翃说。

    “那你要报哪所高校？”她一边说，一边给他递过去一块巧克力。

    他很喜欢吃这款，红酒味的。

    他似乎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手里把玩着那块巧克力，问她：“多少钱？”

    “三十。”她不擅长说谎，大脑飞速旋转，随便报出来一个数字。

    “……”他低头，沉默半响，把巧克力还给她。

    “太贵了，吃不起。”他说完，转身就走。

    姜涟站在原地，十分懵逼：太贵了？她还把数字说小了十来倍呢……

    而后她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背影吼：“太贵了你还吃那么多年！混蛋！渣男！”

    其实姜涟可以理解，高考嘛，普通人跨越阶层的唯一出路，迟翃家境不富裕，又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压力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关系，她等他不就好了，等他高考结束就行了。

    姜涟和迟翃的关系冻了冰，她想过主动服软，等在楼梯口，想和他说说话，可他对她视而不见，冷漠地经过，彷佛她是空气。

    彷佛，又回到了初相识的那段时间，她再次有了种永远也走不进他心里的感觉。

    没办法，她只能等咯。

    可是她没想到先等来的竟是林意兰请辞的消息。

    “阿姨，是您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您告诉我，我可以帮您的。”姜涟急切道。

    “不是不是，涟涟，别多想，是阿姨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你爸爸给你找了新的保姆，别着急，啊。”林意兰说。

    “那、那不用你做家务，你就住在这里陪陪我就好。”姜涟急得快语无伦次。

    如果林意兰不住在她家，她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去和她联络，她本来就是个不擅长与人交往的人。

    “那哪成呐。”林意兰凝眉看着姜涟，犹豫了一下，道，“涟涟，我们要搬家了。”

    “搬去哪？”

    林意兰不说话。

    “北京吗？”北京是迟翃上学的地方。

    林意兰看了看姜涟，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阿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姜涟突然道。

    这句话霎时间触动了林意兰的心弦，她又想到了六年前，何春风的葬礼，十二岁的姜涟在她怀中无声落泪的场景。

    她松开行李箱，回身抱住姜涟。

    “孩子，别等了。”林意兰哽咽道，“你和阿翃没缘分。”

    12

    姜家的大门再次关上，姜涟看着那扇漆黑发亮的紫檀木门，只觉得它合上的动作，像棺材板。

    妈妈走了，林意兰走了，姜肇的小儿子正是讨人喜欢的年纪，迟翃说吃不起她的巧克力，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乎她。

    而林意兰临走之前的那句话，反应迟钝的姜涟又是隔了一段时间才懂——

    每一场离开是早有预谋的。

    林意兰知道她和迟翃的事，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她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创造一个告别的机会。

    没错，迟翃在她额头上留下的那个吻，不是示爱，是告别。

    姜涟发着愣，突然就笑了起来，也许，是施舍吧。

    他知道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不忍心不告而别，所以施舍给她一个吻。

    姜涟摸了摸额头，那上面仿佛还有迟翃唇瓣的余温。

    她消沉了许久，书也不想念了。

    反正姜肇一直撺掇她去国外上大学，好教他的小老婆不成日在耳边念叨来念叨去。

    他走，她也走呗。

    说得好像她永远都不会是绝情离开的那个人似的。

    想是这么想，姜涟最终也没有花时间去准备雅思托福。

    她请了长假，独自趴在在小花园的石凳子上写写画画，拒绝和外界联系，也不理会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

    她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的微信发着带红色感叹号的消息。

    冬天的时候，临川难得下雪。

    好大的一场雪，把花儿、草儿都给打折了。

    姜涟穿着雪地靴，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从一个圆的开头，跳到结尾，直到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跌倒在雪地上。

    她索性躺下来，手脚舒展开，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从天空中吹落，像是要把她给埋了。

    她被冻得毫无知觉，心里和皮肤一样清冽空灵。

    一会儿，求生的欲望迫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家中走，却再次跌倒在家门口。

    失去意识前，她第一次给林意兰打电话。

    幸好电话接通了。

    她说：“阿姨，我好难受。”

    姜涟发了一场高烧，昏迷两天才醒来。

    迷迷糊糊她梦见了他，坐在病床前，红着眼眶看她。

    “迟翃，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却没有力气，无奈地垂下。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挂点滴，姜肇在病床旁守着她，应该是守了一夜，趴在床边睡着了。

    “有人来看过我吗？”姜涟问。

    “你林阿姨打电话给我的。”姜肇说着，一边嗔怪道，“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吗？要不是发得早……”

    “有人来过吗？”姜涟打断父亲，比划着，“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鼻梁很挺。”

    “没有。”姜肇说，“你爹我又不是没见过他。”

    姜涟的眼神暗下去。

    姜肇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劝道：“我不反对你早恋，但反对你和这样不负责任的男生早恋，这个年纪的男生懂什么呀，都只是玩玩而已。”

    “他比你好。”姜涟冷冷地反驳。

    然后她想：究竟是有多明显，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他。

    13

    长大后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一转眼，姜涟高三了，她也终于得知了迟翃的去向——国安科技大学。

    在他们省一年只招十个人，培养军事方面的人才，在国防领域是比清华北大还要厉害的存在。

    迟翃的名字和照片被学校十分骄傲张扬地打成横幅挂在大门口。

    姜涟仰头看着他那张似乎对所有事物都很漠然的脸被大风刮得变形，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突然就理解了他。

    他想走他父亲的路。

    他大概是怕她当寡妇。

    有的人一生都在寻找父亲，有的人一生都在努力成为父亲。

    “迟翃，笨蛋。”她迎风落泪，又哭又笑。

    他对她说了那么多次“别怕”，如今，她也想要对他说：“迟翃，别怕，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也能保护你，成为你的后盾。”

    九月，姜涟拖着行李箱，远赴千里去了北京。

    机场有来接机的师兄师姐，姜涟走过去，他们热情地迎接：“是咱们学校的师妹吗？大巴车在那边。”

    师姐指路，另一个师兄帮她提着行李往大巴处走，一边十分自来熟地聊着天，姜涟偶尔应几句，在要上车时，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认识迟翃吗？”

    “什么？”师兄没听清。

    “没什么。”姜涟低下头。

    这学校也很大呀。

    而且，她突然有些胆怯——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

    大学里优秀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

    不过。她又想，她也很优秀很漂亮呀。

    十月，军训过后，社团招新。

    “百团大战”，姜涟在其中一个蓝色的遮阳棚下看到了他，恹恹欲睡的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笔，一看就是被迫营业。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旁边的师姐认出了她：“啊，这不是军训照片火上微博的学妹吗？”

    然后另外一些师兄师姐都纷纷应和：“漂亮妹妹来咱们社团看看吧！”

    “我们社团有好多福利的！”

    “最主要的是有门面担当阿翃啊！”

    ……

    师兄师姐们七嘴八舌，他却始终沉默地坐着，显然对这场景见怪不怪，眼皮都懒得抬。

    姜涟对其他人置若罔闻，她指了指面前的迟翃，说：“我要这位师兄来给我介绍。”

    大家尴尬了两秒，也许都在想迟翃虽然受欢迎，这么大胆直接的师妹几天来还真很少见。

    有人戳了戳迟翃。

    他抬起头，正对上姜涟的眼睛，一时怔住。

    惊讶、喜悦、内敛、冷漠……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眼睛渐渐红了。

    迟翃，我比你厉害呢。

    高考，她比他高一个名次。

    每一次，她都成功地追上了他的脚步。

    迟翃玩笔的动作顿住，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大庭广众，他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围观的同学见这架势，心里都明白了，两人大抵是旧相识，看这气氛和状态，却也不便起哄，只能装作没看到，继续嘈嘈嚷嚷，只是眼神不时往他们这边飘。

    “师兄。”她伸出手去，泪光盈然地微笑，“我还有机会吗？”

    “……”这一次，他仍旧一语不发，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握住。

    他拉着她的手，逆着人群往外走。

    “哇哦——”身后传来憋了好久的起哄和鼓掌的声音。

    姜涟被他牵着跑起来，他们把人群抛在了身后，他的体温和贴着她手掌的实感也逐渐清晰。

    校园里不知名的树在慢动作后退，他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她看着，却觉得不真实，灵魂仿佛超然物外，火辣辣的太阳，她和他两个小小的影子，在天光下奔跑。

    她想过很多种和他重逢的场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天，原来是这样的稀松平常。

    这世界到处都是人，所以他的每一次逃避她都不舍得放弃，她怕放弃了，就再也找不到他。

    “迟翃。”她叫他。

    他放慢了脚步，停在一棵树下，许久，动作僵硬地转过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天气太热，他抱她抱得太紧，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他清浅的呼吸喷到她的耳畔，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将她萦绕。

    大风刮来，她听到他的声音。

    “姜涟，我们试试。”

    天高地阔，这是大学校园，这是象牙塔。

    姜涟突然感到一种喜悦的宿命感，仿佛他们终究是要被绑到一起的，他们这一生，都是要被绑到一起的。

    14

    大学，他们在一起了三年。

    迟翃是个合格的男朋友，秒回消息、不打游戏，不和异性搞暧昧，纪念日有礼物有仪式感，每个月陪她出去玩，给她拎包买好吃好玩的，学习好体育好人品好外貌好经济独立……

    姜涟和他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过内耗情绪的经历，他是十足地体贴和温柔。

    可她仍旧不安。

    因为他从来不和她谈未来。

    爱一个人，是会把对方规划进未来的。她确定他喜欢她，可是当她问他：“迟翃，你以后会娶我吗？”

    他总是不说话。

    在一起久了，难免有摩擦，有一次，两个人为了早餐吃面条还是吃饺子这样的小事大吵一架。

    姜涟无理取闹：“你就不能陪我吃一顿饺子吗？”

    迟翃寸土不让：“我今天就想吃面条。”

    两个人在学校的早餐店门口吵了两句，迟翃觉得丢脸，不再说话。

    姜涟转身就走。

    十秒。她在心里计数。

    走了没几步，他果然上前来拉住她。

    一米八五的个子，弓着背，微垂着头，跟她说“对不起”。

    姜涟抬头，看到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总是情绪内敛的眼睛。

    “阿翃。”她垂下眼，“我想和你有未来。”

    “对不起。”他说。

    三年过得那么快，姜涟与迟翃的感情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走到了尽头。

    和他在一起，她是不会内耗，每一次爆发都是歇斯底里，她以此来抗议他的沉默，再这样下去，她要疯了。

    她想他等这一天是等了很久，当她说出“分手吧”三个字时，她明显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大学毕业，收到了国防部的offer，被外派去南非。

    姜涟去机场送他。

    主要是为了还项链，那颗他父亲为他系上的子弹，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又把它系到了她的脖颈上。

    姜涟把它解下来，放在手心里递过去。

    他看了一眼，没有接。

    “都分手了，我拿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姜涟撇撇嘴，佯装不在意道。

    “不要就扔了吧。”他西装革履，话语冷酷，没再看她一眼，拉着箱子转身就走。

    “......”姜涟握着项链，垂下手。

    再见。她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在心里向他告别。

    他毕业，她也大三了，周围的同学考研的考研，考证的考证，出国留学的准备申请材料。

    只有她，和迟翃分手后，突然就没有了目标，整天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

    哪里都有和他一起留下的痕迹，她越逛越烦躁，想着离开这里吧，跑远一点，彻彻底底忘掉他。

    又不是没有他不能活。

    于是她打算出国。

    最后一次在天鹅湖边用面包屑喂小鱼，晚霞旖旎，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是秦耀，开学时在机场帮她提行李的那个师兄。

    后来偶尔遇见，也一群人约着出去玩过几次。

    “阿涟，我有话跟你说。”他道。

    姜涟眼睑微张，其实她早有预感，有些爱意是藏不住的。

    可是当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秦耀在霞光中一字一句，认真地诉说他这三年的暗恋时，她还是感动了。

    “我说这些，不是希望和你在一起，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三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现在我要毕业了，以后你要是不开心，可以给我打电话。”最后他说。

    “好。”姜涟点头。

    三年，她爱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默默地喜欢着她。

    感情这事，真是奇妙。

    15

    大学四年，姜涟从不回家，反正一回去，等待着她的也只是一座空房子，还有令人心痛的回忆。

    她去过迟翃家一次，和林意兰还有一堆亲戚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天气很冷，吃完饭，迟翃拉着她到院子里，和一堆小孩子烤红薯吃。

    热乎乎的红薯下肚，全身都暖了起来。

    那是何春风走后，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因为他好像是领着她去见家长，领着自己的女朋友回老家去见家长。

    之后他们又一起看露天电影，一大家子人，声音嘈杂，又很温暖，姜涟看着看着，眼皮子就乏了，困倦地合上，她忽然听到他在她耳边说：“姜涟，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然而不想被他发现，继续装睡。

    他偏过头，亲亲她的头发。

    她的心里像有蜜糖在流淌，那一刻美好得不像话。

    大四毕业，姜涟回去了一趟，她以为等待着她的是陈旧的时光，不想她还没拿钥匙开门，就有一个小孩哈哈笑着，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撞到她的肚子上。

    这眉眼和她的父亲有些像。

    她一抬头，看到姜肇尴尬又讨好地笑。

    四十多岁，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眼角和额间皱纹深深。

    这曾是她和妈妈的家，如今变成了爸爸和这个小孩的，可是她没有闹，反而温柔地给了那个孩子一颗糖，然后笑着告诉父亲，自己要去德克萨斯州上大学，就是当年他要给她报夏令营去的那个地方。

    “好，好。”姜肇很开心，“钱不够给爸爸打电话。”

    姜肇一家三口送的她上飞机。

    姜涟坐上飞机，气流颠簸了一下，她突然就泪水滂沱。

    旁边年轻的外国男孩不知所措，用蹩脚的中文安慰她：“安全……我们……没事………”

    姜涟接过他递的纸巾，想说“I\'m  ok”，可是越哭越厉害，肩膀颤动个不停。

    他是想过和她有未来的，在那个寒冷又温暖的冬夜。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

    那些东西，比爱情重要，比她更重要。

    她不怪他，真的，她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