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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眠睡眠质量很差,夜里一两点才能闭眼睡着,中途还会频繁惊醒,程且不太松懈,始终保持着警觉状态,发现阮眠醒了,就忙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她。

    药效逐渐淡去,她身上主要是些外伤,被玻璃瓶口扎开的手臂特别吓人,松开绷带后,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红色伤口,肉里翻着血,很是可怖。

    程且这几天都在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他连着电话,远程指导孟宇处理。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忽然扶着床杆艰难地坐了起来,程且忙放下手里的电脑,向前去问道:“怎么了?”

    阮眠指了指床头的水杯,程且了然,扶着她坐了起来,温热的水滑下肿胀的喉咙,刺得阮眠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和笔,飞快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调查结果是什么?

    程且敛眸,开口道:“猥亵未遂。”

    阮眠眸色微滞,这样的结果估计只能让李洋蹲个几年,不算很严重。

    她紧拧着眉,呼吸略有些急促,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阮眠的身体和手上的伤都在慢慢好转,只有嗓子状态越来越差,从第一天还能说几个字,到现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情也糟糕极了。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千万份的委屈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阮眠眼眶酸涩,她张开手扑向程且,从他那里得来了一个安慰的抱抱。

    这天晚上,程且意外地没有出现,是孟宇来送的饭。

    阮眠胃口很差,只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

    放下饭离开的孟宇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个小袋子。

    “程总让我去给您买的甜粥,他说你肯定没胃口,吃完饭可以喝点这个。”

    阮眠冲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她拿起纸,问道:他人呢?

    “程总今天有应酬,他晚点会来,让你不要等他。”

    阮眠接过粥,揭开盖子,舀起喝了一口,程且很是了解她,这比那些大补汤水要合胃口得多,小半碗下肚,阮眠也吃不下了。

    孟宇见她擦嘴,起身来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他没什么话,在病房里等到阮眠换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阮眠一直睡不着,她身上盖着整齐的被子,视线落到窗台处,那儿洒了一片清凉的月光,随着从缝隙里灌进病房里的风而轻轻晃动着。

    门边路过两个人,步子很是缓慢,还在压着声音交谈。

    “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你急什么?”

    “我怕这次工作又丢了。”

    “谁让你骑车不小心点,摔成这样,还想着上班呢。”

    “你总嫌弃我啃老呗。”

    “……少来。”

    母女俩刻意压低的聊天声逐渐远去,阮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心里涌上苦涩。

    李洋说,她好可怜,没有父母,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所以才会随随便便轻信他的伪装,交了心彻底信任,这句话比李洋做的那些龌龊事,还更让阮眠伤得深些。

    她住院一个礼拜,身边只有程且一个人,今晚他没有出现,只能拜托助理来帮忙照顾,阮眠这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唯一交心的朋友还能给她这么恐怖的当头一棒。

    她还真是失败极了。

    她紧紧蜷缩起身体,今天程且没来,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阮眠不曾有过片刻的睡意,她的脑海里反复演练李洋在她面前装得体贴真诚的面孔,她居然还真的觉得庆幸自己在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能有李洋陪在身边,殊不知这一切厄运都是来自这个恶心的男人。

    思绪混乱中,阮眠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她累得不行,精神极度脆弱敏感,但又能在各种画面中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愤怒。

    阮眠紧攥着手底下的被子,紧闭着眼抵抗梦魇的折磨。

    裹挟着一身酒气的程且推门而进的时候,阮眠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精神立马紧绷。

    程且察觉出了她的警惕,柔声开口道:“是我。”

    阮眠对酒精的气味很是敏锐,她紧皱着眉适应病房里亮起的灯,看着他。

    明白她的眼神是在问自己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程且步子都有点不太稳,他扶着杆子坐到床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被灌了。”

    阮眠呆愣片刻,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难题需要程且亲自出马解决的,她朝程且伸手,不明白她的举动的人顺从地靠了过来,下一秒便被凉凉的手指给覆盖住了眉心,顺着太阳穴一路揉捏按摩。

    程且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抓住阮眠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印了印。

    “工作上的事,没多大问题,别担心。”他把阮眠的手放回被子里,“你休息吧,我冲个澡再睡。”

    程且已经把洗漱用品带来医院了,阮眠盯着他进入狭窄洗手间的背影,确实是没想到程少爷能这么迅速地适应这种环境,他也没挑剔过什么,小床挤挤也就睡下了。

    他将病床中间的栏杆放下,拖着跟阮眠的床拼到了一起。

    依旧很狭窄,两个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感觉你又瘦了。”

    程且抱着她,声音闷在喉咙里,很是低沉。

    阮眠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她往程且怀里蹭了蹭。

    生病之后明显对自己更加依赖的阮眠让程且很是惊喜,也很心疼。

    黑暗中,他的眸子愠满深沉,浓稠得像是窗外沉沉的黑夜,最后,他轻轻在阮眠额头饮下一个吻,安抚道:“快睡吧。”

    季景庭大早赶来探视病人,看到的便是程且扣着衣服扣子从床上下来,而阮眠凌乱着头发,靠坐在床上,被子滑落大半截。

    程且把阮眠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皱眉对神色暧昧的季景庭道:“干什么呢?我让你带的早餐呢?”

    “这儿呢,你也太会压榨我了吧,还让我带早餐,要不是看阮姐是个病号,我才不会答应你呢。”

    季景庭吊儿郎当地坐到了床边,凑近之后,上上下下打量着阮眠。

    “好转了些没?”

    阮眠冲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阮眠摇头。

    “我还等着你跟我拼酒呢,妈的,那些人都太拉了,三瓶就倒了,无聊。”

    “她以后都不能喝酒了。”

    两个人的视线蹭蹭转了过来,程且慢条斯理穿上外套,在阮眠皱着眉的表情下,改口道:“至少近一年不能喝。”

    他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喉结,对阮眠道:“养养嗓子,以后还要唱歌呢。”

    “怎么了?阮姐嗓子受伤了啊?”

    季景庭凑近瞧她,被程且拦开。

    “我不信你还能瞧出嗓子的毛病。”

    说着,他俯身对阮眠道:“自己去洗漱还是我抱你去?”

    语气的变化让季景庭直翻白眼,阮眠哪能让他当着季景庭的面做这种事情,她动作缓慢地下了床,去简单洗漱。

    阮眠一走,季景庭立马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回事啊?昨天你给杨力军那孙子敬酒的照片可是传遍了。”

    “有点事求他。”

    “妈的,你求人能求到他那里去,那不是上赶着找脸丢吗?”季景庭一副生气郁闷的样子,他的视线转向卫生间,声音压得更低,“是为了李洋那事吗?”

    程且默认。

    “不是说了我哥会帮你吗?你急什么?”

    “判决已经下来了,猥亵未遂。”

    “啊?”

    季景庭吃惊之际,阮眠已经洗漱完出来了,她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水珠,被纸巾随意印了去,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吃了两口季景庭带来的早餐,便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我去给你买点粥。”程且起身道,他冲季景庭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跟着起身,“那我也一起去。”

    阮眠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程且对自己的刻意隐瞒,她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敏感到如此地步,又忍不住为应激般生出的委屈和酸涩而恼怒。

    她对程且的依赖好像已经超过自己的想象了。

    离开病房的两人并肩说着话。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把人从监狱里弄出来。”

    “弄出来?程且,你疯了吗?”

    程且看向他,眼底的恨意让季景庭打消了刚刚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荒谬念头,他开始反思自己怎么会觉得程且可能会放过李洋,这个世界上最想让李洋死的,应该就是程且了。

    “我亲自去弄出来。”程且冷声道。

    杨力军是个很贪的家伙,特别是曾经受过程且的一次气,对他有点怨恨,这次更是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程且的要求。

    回到病房的时候,阮眠正兴致缺缺得拿着手机,频频抬头望向门口,程且推开房门,便跟她略带期盼的眼神对上了。

    “累不累?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还躺,天天都躺着,都快躺出毛病了。

    阮眠摇了摇头,她的一只手搭在桌上,手肘下是写了几个字的纸,这会正尴尬地蜷缩着。

    “写什么呢?”

    程且走近,视线逐渐投了过去,上面写着几个程且,没有别的内容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把纸从阮眠手里抽了出来,拿起一旁的笔,在上面写。

    林眠眠。

    心脏被一阵酥麻的感觉包裹着,阮眠咽了咽胀痛的喉咙,视线落在认真低头的程且身上,呼吸逐渐平缓。

    我高中的时候也偷偷写过你的名字。

    写完这句话之后,程且抬头,对上阮眠错愕的视线。

    似乎意识到他再次抬笔要写什么,阮眠忙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笔,在纸上飞快写下。

    我喜欢你。

    现在其实不算个很好的时机,这句我喜欢你还带了很多解释,她喜欢的一直都是他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资源、权势,而这份喜欢从高中那会就偷偷萌芽,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分毫,没有其他人,只有他。

    可无奈这破嗓子说不出话来,阮眠紧张地写完这四个字之后,敛眸不敢看他。

    程且忽得从她手里拿过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在她这句话下面。

    我更喜欢你。

    阮眠脸颊爆红,沉寂了数日的眸这下已经被灿灿的光给包裹住了,她那道不必再刻意掩饰的视线跟程且对上,下一秒便被一个轻飘飘的吻夺去了思绪。

    她伤势未愈,程且不敢失了分寸,只得浅吻。

    出院那天,程且上上下下收拾着东西,阮眠租的房子已经退掉了,程且说要带她回之前那个家去,她同意了。

    东西不算多,也就一些衣服和药,阮眠扯开袋子一一检查,突然发现包的隔层里还放了一张纸。

    她狐疑展开,居然是那天聊天表白的纸。

    那句焦急的我喜欢你让阮眠很是难为情,她脸颊微红,捏着纸递到程且面前,质问他。

    程且赶忙把纸给拿了回来,又小心翼翼放到口袋里,说:“我得留着当纪念。”

    阮眠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嗔他,而程且则机智地选择扭开头,不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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