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夔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道，“弓音有没有跟你说过，做本座的伥需要做什么？”
白茵茵点点头，如实回道：“弓音说，做老板的伥，只要好好活着……”
“很好。”他瞳孔微眯，像极了一头沉睡多年突然苏醒的野兽，“那道门后头的那些东西，你可看清楚了？”
白茵茵再次点点头。
“可有什么疑问？”
白茵茵暗暗吞了口口水，对于门后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她的确还有一些疑问，只是刚刚在外面还没来得及问。
只是那些东西实在诡异，也不知道问出口后，老板会不会告诉她。
沈夔眉头微蹙，“本座知无不言，你尽管问。”
白茵茵哦了一声，“老板，那些人真的是你从前伥鬼给你寻的吗？”
“恩。”
“他们是什么东西？”
“恶鬼之魂。”
怕她不明白，沈夔强迫自己耐下心来，解释道：“世间万物修炼法门无数，对养伥的妖类而言，越恶的鬼魂就越补妖力。”
“那老板你现在的妖力都恢复了吗？”
沈夔眸光微微一凝，“没有，只恢复了四成。”
白茵茵有些担忧，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那岂不是还有六成没恢复？老板，你从前的那些伥鬼都很有本事的吗？”
“他们……”
沈夔又一次嫌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不得不说，白茵茵的皮囊比他手底下任何一只伥鬼都精致美丽，然而论心智、自私与贪婪，她却是远远及不上他们的。
他嘲讽地嗯了一声，等于默认了她这句话。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白茵茵早就在心里有了心理建设，可亲自从沈夔嘴里听到后，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失落。
老板的那些伥鬼都会帮他捉恶鬼，可她除了给老板拖后腿，什么都做不了。
沈夔蹙了蹙眉，感觉自己刚刚似乎有些打击到她了，想了一会儿，最终道：“你的辣子鸡也不错。”
白茵茵知道这是老板在安慰她，她挤出一丝笑容，“那我以后天天做给老板吃？”
是个人每天吃一样的东西都会腻，更何况像老板这样不爱吃东西的，她直到老板肯定不想聊这个话题，于是战术性的咳了一声。
“好。”
白茵茵刚咳完，就听见对面沈夔说了一个好字，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猛地一抬头，竟正对上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沈夔的瞳孔很美，尤其是此刻，那一双漆黑的瞳孔虽然深不见底，她却能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瞳孔中央的白色，更像是天上一抹银白色的星光，白茵茵不由得浑身一顿，心跳也跟着漏跳了半拍。
与此同时，沈夔也觉着莫名有一股电流穿过自己的身体，只可惜速度太快，他一时还没来得及探寻。
白茵茵迅速缓过神，继续问：“那，老板你从前的那些伥鬼们的本事，我……能学吗？”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沈夔下意识的便想说她学不会，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昨天的事，便点了点头，“恩。”
白茵茵以为沈夔不会让她学，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双明媚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格外的灵动可爱。
沈夔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所有伥，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明媚的、单纯的、干净的笑容。
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弓音说得没错，比起白茵茵，她那对垃圾父母确实更适合当一只伥鬼。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于急切地与她结契，若是能事先确认一下，现在她或许也不会在这里。
终究是他害了她。
她确实该学一学如何做一只伥了，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他都有好处。
沈夔豁然站起身，道：“跟我去个地方。”
白茵茵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并站起来试图先走几步给他开门。
谁想下一刻，她却被沈夔叫住了。
“去哪儿？”
白茵茵眨着她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实话实说：“我去开门。”
“不必。”
说着，他伸手一挥，白茵茵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几秒钟，耳边便传来了沈夔的声音，“把眼睁开。”
白茵茵依言睁开了眼，下一刻她一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此刻正站在一件密闭的房间里，房间里上下左右的墙面全都是白的，很是晃眼。
这也显得坐在中间的四个人很是突兀。
他们正是她的“家人”，苗慧兰、白山、白菁菁和同样厌恶她到骨子里的白俊。
此刻的他们正趴在地上，身子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着，一动不动的，状态看起来更像是半死不活。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没想到沈夔会带她来见他们，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这四个人。
这回沈夔没走，只站在她的身侧。
她往沈夔靠了靠，有些害怕：“老板，这是哪里？”
“囚伥的地方。”沈夔冷冷道，“你不是要学本事么？过去，将他们的残魂吸出来。”
白茵茵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由于下意识的害怕，她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起来。“老……老板……他们是……他们是……”
虽然苗慧兰和白山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女儿，虽然白菁菁和白俊也从来没把她当过姐姐，可再怎么说，苗慧兰是她的生母，白山是她的生父。
即便是老板命令，白茵茵也还是下不去手。
“怕什么？”沈夔冷漠道：“他们如今也不过是个被妖主抛弃的伥，早就已经不是你想的那些人了。你不是想要学着怎么做伥吗？六亲不认便是第一步。”
白茵茵害怕得又后退了好几步，她确实想过为老板做些什么，包括学着老板从前伥鬼的样子，给老板找恶魂。
可她真的下不去手。
沈夔冷冷一笑，“你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与我结契的法门的？在那之前，他们早已经是伥了。”
白茵茵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躺着四个人，又看了看沈夔。
什么意思？他们早已经不是人了吗？
沈夔肯定了她的猜想：“他们早就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不再是人。”
白茵茵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夔依旧冷着那张脸，好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过去，把他们的残魂抽出来。”
白茵茵暗自咬牙，试图往他们的方向走一步，可是刚抬起脚，她便退缩了。
终究她还是不敢。
“老板……”她想跟老板道歉，可是道歉的话刚钻出喉咙，还是被她吞了下去。
沈夔就这样冷冰冰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白茵茵心里有些慌，越慌心里便越害怕，越害怕手心便开始频频出冷汗。
正此时，频频发冷汗的手被一双冰冷却宽厚的手牢牢包裹了起来，白茵茵猛地看过去，却见沈夔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将她往那四人的方向拖。
才几步，她便被沈夔硬生生拽到了苗慧兰跟前。
趴在地上的苗慧兰听到了动静，动了动身子。
没有一句废话，沈夔这就拉起白茵茵的手，放在了苗慧兰头顶不远处的位置，“用心感受周围的气流，并试图将这些气流都收到手心。”
白茵茵眼眶一红，她知道，如果此刻真的照做了，她就成为了一只真正的伥了，可如果她不照做，老板会不会因此对她很失望？
见她迟迟不动手，沈夔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以及不悦，“你原谅他们了？”
白茵茵顿了顿，关于这个问题，她确实有些很难回答。
要不是他们，她的人生也不会是这样，按理说她应该恨他们的，可要不是她，苗慧兰也不会过这样的人生，所以苗慧兰恨她其实也是对的。
对于他们，白茵茵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但彻底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是肯定的。
沈夔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她的手甩开，随后白茵茵便看见有一缕黑雾从苗慧兰的头顶慢慢被抽出，直接没入了他那宽大的掌心。
与此同时，地上的苗慧兰不过抽搐了一会儿，便瞬间化作了一副穿着衣服的骷髅。
苗慧兰真的，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紧接着是白山、白菁菁、白俊，等黑烟被抽完，他们也瞬间化作了一副骷髅。
等到骷髅消散，沈夔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他刚刚其实很想一走了之，将她一人留在这里好好反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以她的脑子，肯定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于是他只好暗自咬了一口舌尖，逼迫自己耐下心，道，“那女伥说的那些话，根本与你无关，任何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生母却能。她当初若把你给打了，以后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除非她是想留着你做些什么。”
白茵茵愣愣地，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当时的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个女孩儿，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除了出气筒与使唤丫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听说那个姓秦的老板对你很好。”沈夔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白茵茵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沈夔有些不耐，“苗慧兰年轻时候最想嫁的大老板，就姓秦。”
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白茵茵感觉这阵声响差点掀翻了她的天灵盖，头皮一阵发麻。
虽然沈夔什么都没说，可白茵茵却听懂了。
怪不得后来秦老板会对她这么好，还送她去读书，还教她下棋，对她那么好。
她曾一直认为，秦老板真的要包养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却给她介绍了一份模特的工作。
他还曾跟她说过，靠工作养活自己，才是女孩子的立身之本。
白茵茵实在没想到，秦老板对她这么好是有别的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