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妖魔鬼怪人共存，所以在那个梦境中，白茵茵看到少年沈夔被人侮辱，她虽觉得无比心疼，却并没有觉得奇怪。

    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沈夔当时虽然是少年模样，但他是虎妖，一定不会轻易被那些人所伤。

    可如今沈夔告诉她，他曾经是个人，她心里的酸楚突然多了好几倍。

    在有奇门异术的妖魔鬼怪面前，人类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也不知道当年的沈夔在那些人面前受了多大的委屈与折磨。

    想到这儿，白茵茵心里又涌出了无尽的心疼。

    沈夔还以为她的神情怪异是诧异他曾经是人，于是刚升起的怒气慢慢又退去了几分，继续娓娓道来。

    原来他曾是上古时期柴国国王的儿子，由于他的母亲是奴隶，所以自生下来，柴王就很不喜欢他，后来战争频发，朝中已无能人可用，柴王就把他丢去了战场，美其名曰，让他历练历练。

    他也不失众望，起初还真是跟着将军大臣们打了几场胜仗，可万万没想到，当他凯旋归来的时候，柴王却把他投入了大狱。

    “为什么？”白茵茵脱口而问。

    沈夔冷笑一声，“因为所有人都说我长相似妖，有祸国之相。”

    简直是无稽之谈！

    白茵茵有些气愤！

    沈夔却是波澜不惊，继续说着接下来的事。

    他的母亲姜国贵族，姜国被灭国后，她因生得美艳便被柴王带进了宫，成为柴国唯一一个生了皇子的奴隶。

    然而，即便生了皇子，她依旧只是个奴隶。

    为了进大狱去见他，她想尽了很多办法，求柴王不成，最终求到了大狱刑官们的身上。

    大狱刑官是出了名的好色，没过多久，他就在狱中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眼见着遍体鳞伤衣不蔽体的母亲出现在自己面前，沈夔的心仿佛被万箭穿心一般，而母亲却满眼笑意，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着，就像儿时一样。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母亲在他耳边说的话。

    母亲说，如果再上战场，就逃！

    即便他做得再好，柴国也不会容得下他，但若是逃了，兴许还能活下去，兴许将来能聚集一方势力，成为一个新国的王。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了。

    后来听说，母亲因为背叛柴王，被扒光了衣服倒吊在城楼上，第二日就死了。

    他想去替母亲收尸，可万万没想到，北方的鄂国已经兵临城下。

    因此柴王才将他放了出去。

    临走前，柴王跟他说，如果能打败鄂国，就把他母亲的尸首奉还，否则让她母亲的尸骨送给妖魔。

    彼时的妖魔最喜欢用人类的尸骨炼化些什么，沈夔只默默地看着柴王，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柴王正要发怒，没想到鄂国发兵了，无奈柴王只好先忍下怒意，把他推出去迎敌。

    鄂国是北方一个小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才短短半年，就吞并了三个国家，而柴国是他们想要吞并的第四个。

    母亲是沈夔与柴国之间唯一的羁绊，如今母亲已经死了，他也不再打算给柴国效力，柴王早就料到他会不听话，所以早早给将军们下了密旨，如果他没有尽力打仗，就立即将他处死。

    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军中很多人觊觎了他很久，得到柴王这样的密旨，军中那些人的那些心思便已经按捺不住，即便是正在开战，他们都想要趁机对他摸一把以鼓舞士气。

    彼时的他只是个瘦弱的少年，即便再有能耐，也抵不住敌人与“自己人”的双双围攻，而且眼下这些敌人更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他在军士中的特殊性。

    于是他就成为了敌人俘虏的目标。

    果不其然，就在第三场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他就被敌国的将领俘虏了。

    敌国将领扒光了他的衣裳，像对待牲畜一般给他的脖子上缠上了绳索，在所有人面前游行了一遍，柴国军士认为自己的面子丢尽，顾不得战败，纷纷起身对他进行毫无底线地辱骂。

    有人甚至冲动起身，想要当场把他给杀了。

    敌国将领觉得很有趣，就在接下来的几场战争中，一直带着被扒光衣裳的他。

    战争持续了整整五日，柴国灭了。

    柴王在乱军中被暗箭射下了马，活活被踩成了肉泥。

    沈夔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冷意与肃杀，他顿了顿，道，“那支箭是我射的。”

    没等白茵茵做出反应，他道，“我跟他们做了交易。”

    他以柴王的命为要求，助他们灭柴国。

    结果，柴国果然灭了，柴王也死在了他手里。

    “后……后来呢？”白茵茵问。

    后来……

    沈夔眯了眯眼，神情里满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恨意，以及冰冷刺骨的寒。

    刚问完，白茵茵就后悔了，谁都不想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更何况是老板呢。

    她正想要收回自己的疑问，谁想沈夔只是哼了一声，继续说着接下来的事。

    原来鄂国之所以在几年之内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国变成后来的泱泱大国，是因为和妖做了交易。

    那只妖被降妖者重伤，走投无路之下，被鄂国皇室所收留，妖为了活下去，就与鄂国达成了协议，它助鄂国吞并其他小国，而鄂国要供养它。

    “它是只虎妖。”沈夔讽笑一声，“虽然身怀异术，却被降妖者伤了根本，要吸食灵魂修补自身，原本我也该是它吸食的目标，没想到它看上了我这副皮囊，就把我收成了伥。自那之后，我成了它的玩物，也成了它的刀。”

    白茵茵很明白成为别人玩物的感觉，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把尖刀戳了无数个洞，很心疼。

    她紧抿着唇，继续静静聆听着。

    沈夔平静道，“我帮它杀了很多人，得了它的信任。只是它不知道的是，我也因此掌握了杀灭它的手段。”

    众所周知，伥鬼与妖主之间是依附关系，妖主可以拥有很多伥鬼，伥鬼却只能依附妖主而活，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一旦伥鬼的力量大于妖主，便能逆侵妖身，成为妖主。

    然而，在这一段依附关系里，妖主的力量永远大于伥鬼，并非妖主自愿，任何伥鬼都无法逆侵妖身，成为妖主。

    “我蛊惑它养了上千只伥鬼，并集结了所有伥鬼之力，逆侵了它的妖身。”他依旧淡淡的，像是在讲一个非常寻常的故事，“最终，我把所有伥鬼都吃了。”

    说完，他淡淡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一些害怕的反应，这样他的心也会好受些，对接下来要对她做的事也会更问心无愧些。

    可万万没想到，白茵茵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眼眶红红的，眼神里没有害怕，甚至还带了些柔软，这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白茵茵鼻子一酸，说她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可是听到他说的这些，又想起弓音说过他从来不吃东西，心里的害怕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心疼。

    那时候的他肯定很痛苦吧。

    谁都知道上古时期是个什么样弱肉强食的时代，如果他不把那些伥鬼吃掉，被吃掉的肯定会是他。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惹得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抬起手来，缓缓抚上了他的脸颊。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夔浑身一震，就像触电一样，脸颊上传来的温柔触感，顿时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说做些什么。

    大概几秒钟的凝滞之后，白茵茵率先缓过神了，她迅速收回手，连连抱歉，“对不起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夔刚刚也有些失神，但好在也迅速找回了状态，他看了她一眼，只冷哼了一声。

    白茵茵以为老板会生气，心里早就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准备，可等了好久他都没开口，她的心顿时有些发慌。

    于是乎，她下意识地又将头埋了起来。

    要是放在平时，沈夔肯定气得直接在她下巴上勾一个钩子，然后把钩子挂在天花板，好让她再也低不下头，可一想她那胆小的模样，他又蹙了蹙眉。

    真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算了，今天暂时就不跟她计较了。

    原以为老板会因此再次发怒，没想到都过了好一会儿了，白茵茵还是没有等来老板的怒气，她不禁有些纳闷，再次抬起了头。

    沈夔依旧一副冷漠如山的样子躺卧在那里，眼见着她自己抬头向他看过来，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白茵茵看他情绪还算稳定，暗暗松了口气。

    正此时，沈夔又开口了，“我说把那些伥鬼都吃了，你不怕？”

    白茵茵眨了眨眼，稍稍点了点头，又稍稍摇了摇头。

    沈夔不解，“什么意思？”

    白茵茵道，“老板如果不吃了它们，它们就该吃了老板了。我虽然笨，但这世上的生存法则还是懂一点点的。”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如果不主动出击，被淘汰的就是那些被动的了。

    这答案倒是出乎沈夔的意料之外，他冷嗤一声，继续道，“所以，若有一天你比我强，你便可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