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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黄雀

    在应无恙残存不多的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少年在夏日未尽的余晖中为她捉来了一只蝉。

    那人告诉她:“只要能捱过苦痛与严寒,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像蝉一样迎来蜕生。”

    而那场泛黄褪色的旧回忆中,她似乎也曾张嘴说了些什么,可她却始终听不清楚。

    最后,画面里只剩下高举着夏蝉的少年在唇边漾开自信的笑容。

    她听见那个少年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应无恙几乎没有被李孤涯领回山门之前的记忆,仅有的那些,也如陈年破碎的镜子、春月随水的浮花、朝日流散的云雾一般,有时会突然想起来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才想起什么,便又转瞬即忘。

    所以,她极为珍视自己的记忆;所以,她格外喜爱在记忆中难以忘却的那只夏蝉。

    所以,就连成婚之日想要戴着的,也是那支她偷偷跑下山,托匠人特意打造好的,玉蝉枕花样式的簪子。

    可是,现在那支寄托着应无恙往昔岁月的簪子,却骤然磕在了地上,碎了。

    就在三息之前,应无恙正准备应声走到虞渊的身旁,大师兄业已朝她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她即将把自己的手搭上虞渊的掌心时,她的另一条胳膊上却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她往后用力一扯。

    “不准过去。”

    那个霸道蛮横的外来者如是说道,用着绝对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在一个趔趄之下勉强站稳,可是却也因此松了发髻,那只枕花入眠的玉蝉也正由此飞落地面。

    “咔嚓——”

    只有这么一声清脆的响动。

    簪子碎了,但在场之人却也仿佛突然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一红一青两道身影瞬间腾身至空中,眨眼间便缠斗在一起。

    金石相接之声接连响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空中的那两道身影给吸引住了。

    只有被遗落在高台上的应无恙在抬眼看了那二人一眼之后,便兴致缺缺地将目光再次落回到了地面那支碎簪上。

    她提裙走下高台,有意将玉蝉拾回。

    她路过人群,所有人都高高地仰着脖子,年轻的弟子们激奋地给自家的大师兄加油鼓劲,年长一些的长辈们则是在点评着对战双方的技巧,偶尔慨叹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其它门派的长老们恭贺着玄穹天都,夸赞本代首席亦是天骄,竟可与魔门主君缠斗多时而不落下风。

    掌门则是满意地捋着颌下长须,眼中只有那个被精心培育起来的孩子。

    应无恙走过所有人,他们瞥过狼狈的她,转瞬就匆匆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早已习惯了无人在意的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压下了一点酸涩,蹲下///身探手将那只裂成了两半的玉蝉捡起收好。

    就在这个时候,场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动荡,紧接着,在场中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原本无质无形的守山大阵竟忽然显形了出来,莹蓝色的光罩映在天穹之上,又在夕阳坠荡之中快速地明灭交错起来。

    见状,元良子心下一惊,他拧起白眉,心思一转,陡然间大喝一声道:“不好!有贼人在窃取我西方阵眼!丹夏、金遆,你们跟我走!行桑,镇守此处,务必看好渊儿!此事绝对与魔门有关!”

    “是!”

    三人应声答道。

    匆匆吩咐完,元良子便带着被点到名的丹夏长老与金遆长老一齐飞身离开了。

    而被留下的行桑长老则是目光炯炯地扫视了道场一圈,她的目光不仅游荡在被元良子重点提到的拂旸魔君身上,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场上那些心思各异的其它门派的代表。

    道宗成立多年,没少出过内应,也不差今天这一个了!

    震荡还在继续,同样被方才的异动给惊到的应无恙皱眉扶着栏杆站定,听着身旁弟子们对大师兄的各种称赞,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师兄很强,她知道。

    但是,他真的可以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和一个仅靠三年就杀穿了魔域,逼得在此前各自为政的魔门七十二君不得不俯首称臣的拂旸魔君缠斗这么久吗?

    大师兄他,是不想停,还是已经……不能停了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再次抬头观望起空中的局势,水盈盈的眸光中不时闪过一丝忧虑。

    实际上,此时正在交手的二人境况也确实正如同应无恙所思虑的那般。

    虞渊在借力反踢一个折身后退之后便开始喘着粗气滞在空中,握剑的右手也不由得微微发颤。

    从他挥剑刺向拂旸,却反被其拖入空中之后,这场战斗的节奏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注意到下面的一阵骚动,虞渊转瞬间便明白了拂旸今日所为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他执剑挡下一朵黑焰的攻击,怒声诘问对方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是也不是!?”

    “嗯哼,说来听听。”

    与主家的愤怒不同,被质问的那方反而神情轻松,在察觉到底下的震动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装模作样地继续和虞渊贴身缠斗了,而是任由对方拉开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接着就是不断召出黑焰出来骚扰虞渊。

    其所为,只是单纯为了不让对方有在现在就退场的机会。

    毕竟,今日他来此的目的可还没有完成呢。

    “你毁我婚书,辱我妻子,就是为了激我出手,继而吸引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借此再派人趁机坏我守山大阵,是也不是!”

    虞渊的脸色难看的很,让他承认自己今日公然被敌人当作棋子挑动,实在是让人感到难堪。

    可拂旸魔君却畅快地笑了起来,他抱臂环胸,周身高温攀升,一个念头就有一朵黑焰诞生。

    “虞渊,我们都已经这么久没见了,亏我还以为你会有一点长进,可惜,你就是不会和你那死鬼师父学点好的,光学会了他的冲动和鲁莽……哦,对了,按照你们正道人士的说法,这是不是就是赤子之心来着?哈哈哈哈哈!”

    “住口!羞得辱我师尊!你不配!”

    拂旸越是笑得猖狂,虞渊的火气就越大,他倒是有心冲上去往拂旸的脑袋上再刺上一剑,可是越来越多的黑焰凭空生出,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把他给紧紧围住了。

    在最后的视野被黑焰围起之前,虞渊忽然看到拂旸向下打了一个手势。

    “蠢货就是蠢货,我的目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吗?”

    他从那个魔头的声音中,听到了志在必得。

    “我说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抢婚的。宝应真君,你的新娘,现在归我了。”

    虞渊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他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那件事明明就连他也是在师尊临终前才会知道的,拂旸又怎么可能会清楚呢?

    思及此,他不由得失声叫道:“你知道了?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别碰她——!”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成百上千朵黑焰已然将其裹成了一个黑红色的茧子,而他未尽的话语,也都被这枚巨大的火茧燃烧殆尽了。

    至于魔君拂旸,他亦在火茧形成的时候便唇角含笑化作火光遁去了,没人能拦着他离去,就像之前没人能拦着他进来。

    随着魔君离去,之前一直震荡不断的山门也随之陡然停止了,于是,不需要再费力维持地面上的弟子被震动波及的行桑长老顿时出手与其他人尝试着打破那枚火茧,然而却收效甚微。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为虞渊心生担忧之时,元良子三人却脸色微妙地回来了,有了他们的助力,再加上虞渊自己也在茧中努力,不消片刻,火茧便被彻底破开了。

    虞渊再也坚持不住,自空中跌落下来,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脱困的他身上已然被黑焰燎出了不少伤口。

    这些黑焰形成的伤口中都带着浓郁的魔气,不仅阻挡着虞渊身体的自愈,也在不断侵蚀着他体///内的灵力。

    但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只是以剑拄地,而后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卯着一口气喊道:“无恙……他把无恙带走了!”

    闻听此言,周围人哗然一片,然细细听去,更多的竟是窃喜。

    哪怕元良子同样愤慨,却也仅是如此了,他现在更加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好,此事我已然知晓了,渊儿,你且放宽心好生休养就是。”

    见此情形,虞渊的心中顿时就是一紧,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祈求。元良子叹息一声,默不作声地抬手在虞渊的穴位上一按,强制使其昏睡了过去。

    “没想到堂堂魔君居然也会为一女子如此大动干戈。”

    “可不是嘛!真是活得越久,看得稀奇事就越多。”

    “对了,方才那地动山摇……在下仿佛听到什么‘阵眼’什么的,贵派的守山大阵不会出什么事吧?”

    吩咐人安顿好昏睡过去的虞渊,元良子还要应付那些一哄而上前来打探消息的外门之人。

    “老朽亲自出手,阵法自然无虞,诸位大可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贵派的五方存护微尘阵可一直都是道宗首屈一指的阵法,无数小门派的守山阵法也都是由此为基础演变而来的,千年来从未有过差错,若是今日当真出了问题,那整个道宗都免不了要担心哪天会被那群阴险狡诈的魔修给钻了空子啊!”

    从头到尾,没有人在乎应无恙的生死去向,他们只在乎被打的玄穹天都的脸面,到底有多疼。

    道宗联盟,从来也并非铁板一块。

    ……

    就在元良子与其他门派的代表们进行扯皮的时候,天穹的层层雾障之中,魔器雩蚤舟正在其中飞速穿行。

    而在舟室之内,一个气质清丽出尘的蓝衣女子正怀抱着昏迷过去的应无恙,恭敬地垂首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道黑焰在蓝衣女子眼前忽地腾升而起,随后焰火消散,魔君拂旸已然出现在雩蚤舟中。

    现身之后,他先是抬手接过应无恙,接着坐到了一把交椅上,调了调姿势确保怀中人不会被磕到后,这才有功夫看向那名蓝衣女子。

    “事情办得如何?”

    “禀告君上,奴家已经成功将碧虚明玉竹取出,君上请看。”

    蓝衣女子跪倒在地,语毕便从袖中取出一节白玉似的竹节,上面灵光闪动,生生不息,显然是一件罕见的道门极品法器。

    “不错,果然是碧虚明玉竹。”

    拂旸伸手接过那节玉竹,凝眸细细观赏了一会儿后便将之收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没错,太阴门的紫气讹隐符果然连玄穹天都的守山大阵也可以骗过去。”

    “君上智计无双,奴家拜服。”

    “可惜,这么好用的符箓,当今存世却不足一掌之数……行了,此事就继续交由你去办了。哦,对了,记得让她好好学习,人嘛,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是,奴家明白了。”

    “嗯,退下吧。”

    “奴家告退。”

    蓝衣女子很快便离开了,临走前她的目光似蝶儿般轻轻扫过被自家主君怀中紧紧护着的女子,眼中不免闪过一缕深思。

    没有了旁人的存在,雩蚤舟中霎时就只剩下了两道呼吸声。

    拂旸垂眸看着怀中双眸紧闭的女人,眼中喜怒错杂,良久后,才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应无恙,你啊你……真是……让我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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