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出云游的想法一旦出现,它就盘踞在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云游?”

    又一次外出后回来的当晚,樱和辉夜说起了这件事情。

    辉夜冰凉的手划过樱的脸侧,勾起少女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你的力量全部供养着给了那面镜子,只不过比常人稍强一点的你孤身在外,那会很危险。”

    樱不以为然,她晃了晃拳头,“你也太小瞧我了。”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害怕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

    “不会的,我能保护好自己,辉夜,你不要太担心。”

    昏黄的灯火下,蓝白长发的女人将头靠在樱的肩窝处,手指穿过少女披散在肩后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梳理着。

    “我等你回来。”

    辉夜看不见的地方,樱咬紧了下唇,缓慢地从嗓子中挤出一声应答,“嗯,不会去太久。”

    虽然早知道樱有了想要外出云游的想法,可真到了送别时候,羽衣和羽村对她的不舍溢于言表,偏偏两人为了樱能在外云游时不担心他们,必须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不会太久,我很快就回来。”

    肩后背着装满草药的木箱,一身轻便衣服的樱轻轻拍了拍两兄弟的发顶,柔声安抚着不舍的两人。

    “姐姐。”

    “樱。”

    羽衣和羽村同时开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羽衣首先上前抱住樱,“注意安全。”

    他放开后,羽村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我们会想你。”

    最后满含眷恋地看一眼樱花飘落庭院,樱挥手向他们告别。

    “辉夜大人,”爱野站在辉夜的身后,轻声询问:“不去送别吗?”

    长廊之下,辉夜注视着渐走渐远的身影,直到眼中的那抹樱色彻底消失。

    “用不着,她还会回来。”

    她转身回屋。

    外出云游的第一天。

    樱走出村子没过多久,遇上突如其来的大雨。

    幸运的是她被淋湿前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地方,不幸的是同时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樱避雨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草屋,她当时急于躲避雨水,没太留意情况,直到鲁莽地闯进草屋,樱才发现残败不已的屋子已经有人占领。

    半大的少年挺身挡在母亲和妹妹的前面,手握磨砺的坚韧的铁器,戒备凶狠地瞪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我没有恶意。”

    在少年将要冲过来把手中利器划向自己前,樱急忙解释,“外面忽然下雨,我一时情急怕身上的草药淋湿,这才慌忙之下闯了进来,实在抱歉。”

    “滚出去!”

    石子擦过樱的衣摆,砸在她身后,少年紧紧攥住武器,眼中敌意未消丝毫。

    “勇太,让她留——唔!”

    少年护在身后的女人虚弱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她话还未说完,一脸痛苦地捂着腹部蜷缩在地。

    不大的草屋飘来丝丝血气。

    樱管不上那么多,快步上前查看。

    “母亲!”

    勇太和妹妹焦急地呼喊着女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年长的哥哥有过短暂慌乱,可他又最快反应过来,询问母亲:“我该怎么做?”

    “去找热水!”

    少女清丽严肃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是一名医师,”樱简短地阐述完身份,亮起绿光的手心覆在女人隆起的腹部,“你母亲这是马上要生产了,我需要热水帮她接生——这里可以烧水吗?”

    勇太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妹妹紧跟在后面要去帮忙。

    “热水越多越好。”

    叮嘱完少年,樱脱下外衣垫在孕妇身下,不断对女人喊道:“呼吸,用力……”

    屋外暴雨夹杂着雷电的轰鸣,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夜,为草屋内的一切画上句号。

    从木箱的一层中翻出干净的衣服包裹好新生儿,樱向虚弱的女人轻声道贺:“是个健康的孩子。”

    看着身侧还没张开、模样皱巴巴的孩子,女人嘴角含着笑意,再也抵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不明真相的勇太和妹妹吓了一跳。

    “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两个孩子快哭出来之前,解释说。

    樱不放心一个产妇带着三个孩子在荒郊野岭的地方生活,她留下来照顾了好几日。

    从几日的相处中了解,女人名叫花子,从家乡一路逃难至此,她们四处流浪了很久才在这片山林中安顿下来。

    “家乡忽然闹起不知名的疫病,只有我和孩子们活着走了出来。”

    “这么说恐怕会有些冒犯,但还是想感叹一句,你和孩子真是幸运。”

    “樱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我不会感到冒犯,即使是我也异常感到幸运。”

    与樱聊起这些过往时,花子刚从产后的昏睡中苏醒不久,她脸色虚弱苍白,说起话时的神情却极其温柔,“我想,这也是勇太的父亲在神树中保佑着我们。”

    樱为花子配置草药的手略微一顿,神色自若地把草药交给妹妹葵,仔细叮嘱她交给勇太时需要告知的事项。

    等女孩跑远,樱这才小心询问:“勇太和葵的父亲,他现在是?”

    相对樱表现得小心,花子出乎意料的坦然,“勇太和葵的父亲在一年前被选中,成为供奉神树的人选之一。”

    “这是一件荣幸的事。”

    樱僵硬在原地,碧绿的眼眸倒映出花子自豪的表情,“像我们这种卑贱的平民竟然能给神树做出贡献,可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不,不是!

    没有谁是卑贱的。

    也没有谁本该因为所谓的供奉而被夺去生命。

    “虽然很是不舍,我,父亲,母亲还有勇太和葵依然好好给他告别了。”

    父母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

    他们为此感到高兴,觉得能为神树做出贡献,将是一种荣耀。

    樱不知怎么来到了屋外,奋力熬药的勇太见她出来,归功于毫不隔音的草屋,他听清了母亲和樱之间的对话。

    “那才不是什么荣耀,也只有母亲和那些深受洗脑的家伙深以为然。”

    勇太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身边的妹妹和不远处的樱听见,少年语气中深刻的恨意和不甘,“那个女人——制定了这一切的鬼!她夺走了父亲和大家!”

    有机会阻止,却放任了这一切的樱沉默不语。

    “有机会不代表有能力,樱,你不会是辉夜的对手,”

    八咫照天镜的声音适当地出现,“贸然打断历史进展产生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它已经不下一次用此言论劝诫春野樱。

    樱不管不顾地问过:“我不明白!你既然可以让我回家,那当你施展天照稚日后,逆转的时间不再存在,能有此次机会,为什么我不能弥补那些遗憾?”

    胸前的天镜微微发烫。

    它的声音缥缈无奈,半是劝告亦是叹息:

    “樱,不要尝试危险的事情,永远不要。”

    天照稚日。

    八咫照天镜从来没有解释清楚天照稚日究竟是什么。

    每次樱追问它,得到的也只是永不会有答复的沉默。

    要不是凭借她和天镜之间缔结的契,樱能明确感觉出八咫照天镜没有说谎,她简直以为自己掉进了一个和宇智波斑相似的骗局。

    等花子可以下地干活,勇太在和樱一起给花子捉鱼的时候,少年通红着脸,“对不起,之前的事。”

    樱发少女呆滞了好一会,迟缓的脑袋缓慢想起少年为何道歉,出于习惯,她用摸羽衣和羽村脑袋的动作用在了勇太的头顶。

    樱俯下身,笑得慈爱:“真是可爱的孩子。”

    又逗留了不少时日,用来传授勇太和葵简单的医疗知识,教会他们辨别草药,终于在最终的分别时,樱把自己手写的医书交给了两兄妹。

    “我期待你们的成长。”

    微笑地说着如此的话语,樱告别了他们,继续踏上自己的旅途。

    樱徒步丈量着脚下的土地。

    医治贵族和平民,觐见大君和王子,她露宿街头山野,以一拳威慑暗中觊觎之人,她和衣就寝在简陋的神社,见识了反对辉夜统治和对神树供奉的人们暗中编织的反旗。

    也曾和受人敬畏崇拜的卯之女神遥遥相望。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吞噬人本拥有的一切。

    当大地震动,火山喷发,所有人仓皇逃窜,八咫照天镜淡漠的声音提醒着樱:

    “开始了。”

    樱从千里之外赶往他们战斗的中心,最终在辉夜即将被封印前,她们见了最后一面。

    “我的樱花。”

    “我的孩子。”

    “为什么……”

    辉夜的声音埋没在岩石之后,巨大的岩石球体缓慢升上高空。

    樱发少女伫立在四分五裂的大地之上,看着辉夜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旭日的朝阳升起,柔和温暖的光照亮了黑暗,一切结束了。

    她抱住来到眼前的羽衣和羽村,失声痛哭,犹如无助的孩子。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大家……还好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