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丽君再次看见安宁的时候，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安宁怀孕了，但没想到这样触目惊心。
颀长纤细的安宁凭空鼓出来一个大包。非常的不和谐不好看。
“你是肚子里长了个恶性肿瘤吗？”
“会不会说话呀？这是孩子！再说了，恶性肿瘤能长这么大吗？要是肿瘤也是良性的。”
李丽君看了看她苍白消瘦的脸，“这家伙显然是剥夺了你所有的养分，疯狂生长，行为堪比恶性肿瘤。”
安宁推了她一下，对着鼓包说，“别和这个疯阿姨一般见识，等你出来了，要把她迷的五迷三道。”
李丽君举起双手投降，“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连你也开始胡言乱语。你记得咱们爬山群里的阿珍和张芳，自从有了孩子，就像被洗脑了一样，张嘴闭嘴都是孩子。咱们当时可是发誓，就算有了小孩，绝不能变成那样无趣的人。”
安宁笑，“只要孩子生下来好好的，变成最无趣的人也行。”
“我的天呐，“李丽君一声哀嚎，“你已经开始无趣了。人生真是毫无意义。连你这样理智的人，也还是走了这条老路。我又要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不许疏远我！你要是表现好，允许你当干妈，将来给他们买礼物逗他们玩，等你老了去养老院看你。”
“谁稀罕，“李丽君哼了一声，“等会儿，他们？复数？？”
“嗯，双胞胎。我们也没想到，我和陈焕都没有这个家族史。”
“怪不得这么巨大。人家都说双胞胎更危险，你们检查都做了吧，都正常吧？”
“正常，你还挺懂。”安宁转了话题。“你和Nate 怎么样了？”
“还行。他妈妈有事来三藩，他想要让我们见面。我说下次吧，和你约好了看音乐会。”
安宁笑她，“挺快呀，要求见家长了。看你能坚持多久，迟早走上你厌恶的老路。”
李丽君怅然道，“你说咱们小时候那么多理想，怎么最后就变成结婚成家是归宿了？我妈一打电话就催我。我恨不得告诉她实话，这辈子我是绝对不会要小孩儿的。”
“Nate知道吗？”
“我第一次约会就告诉他了。他说他也不喜欢小孩，太闹腾了。我觉得他是骗我。路上看见推车里的小孩，一脸慈爱·，笑的像个傻瓜。”
“那你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个和他分手吧？我一直没问你，那时候高高兴兴去Dave那儿玩，第二天怎么就分手了？“
李丽君摇摇头，“还能因为什么。男人都那样。”
那天她一时好奇，趁着Dave去洗澡看了他的手机。里面有十几张安宁的照片。
大概是安宁刚回来那会儿，他们一起出去喝酒。中间Dave去洗手间，好久没回来，原来是偷拍她们来着。一开始几张是她们俩人的。后来镜头明显专注于安宁一个人。她举着酒杯，眼神迷茫，唇边明明有一丝微笑，整个人却显得异常伤感。在有些昏暗的酒吧里，整个人散发着奇特的光芒。
李丽君一张张看下去，安宁大概正在听着自己开解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的，她或者点头或者轻笑，美而不自知。李丽君只觉得难以相信，Dave是个理工宅男，爱游戏超过美女，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感情经历甚少。当时是她主动约会他，他们才在一起的。她有时嫌弃他不开窍，可看看这一张张偷拍的充满爱意的相片，谁说他不懂情趣。
李丽君关掉相片，检查短信，果然有好几条发给安宁的，问搬家什么的需不需要帮忙，有从中国来的歌星的演唱会要不要去，每次都说是丽君托他问的。安宁每次都简单回答，谢谢，不用，不要去。
Dave从浴室回来，抢过了手机。
李丽君当时直接问Dave，“你喜欢上安宁了？”
Dave不知怎么恼羞成怒，“没有！你怎么可以看我手机？我还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不信任我！你让我以后怎么信任你？”
李丽君再没多说，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
她再没接Dave的电话。这一点她和安宁倒是有些像，她们都太爱惜自己。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的烦恼变成Nate太黏她，把越来越多的衣物放在她的公寓。她开始担心哪一天他会求婚。她不希望改变现状。
李丽君好奇问安宁，“那会儿Dave要帮你搬家，你怎么那么坚决不理他？你早看出来他是个asshole了？”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自己小心眼。我不喜欢陈焕和女同事来往过密，就算是号称哥们也觉得别扭。将心比心，当然不能让你觉得膈应。要是一堆人在一起玩没事，可他每次单独发信息。”
李丽君点头，好朋友为一个男人翻脸的事在电视剧里太常见，以至于在现实生活里，她们都会格外小心，杜绝发一点芽的可能性。
她们点了各自喜欢的奶茶，在街上慢慢溜达。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小杯的奶茶了？”李丽君问。
“从查出来血糖有点高的时候，知道gestatioes吧？我的还没达到诊断标准，但也没在正常范围。”
“怀孕时候的糖尿病，生完了就好了吗？要吃药吗？很麻烦吗？”
“还好，稍微控制点饮食就行。要是血压高就麻烦了，不过也许是还没到时候。
李丽君觉得抑郁，人为什么愿意为了一个将来都不爱搭理自己的小孩，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我们晚上要去谁的音乐会？”安宁见她皱眉，想换个轻松话题。
李丽君摇头，“谁的也不带你去。我另找旁人和我去。”
“为什么？你歧视我们孕妇？我上班什么正常上的。”
“你现在什么样自己没点数吗？去人多的地方被碰到挤到，你这罪不白受了吗？”
安宁哑口无言。俩人喝完奶茶，逛了会儿商店，每次看到有长椅子，李丽君就拉她坐下来歇一会儿。俩人天南海北的瞎扯了半个下午。李丽君是那种身在美国心系中美两国娱乐圈的人，追所有的热门剧和综艺，知道所有的八卦。安宁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平常心，每当李丽君说起国内哪部剧还是演员特别火，她就担心陈焕出来做苦心僧读书，会不会失去很多机会。她一边为他可惜，一边又有些骄傲。他愿意放下名利热闹，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努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晚上李丽君真的叫了别人去了音乐会。
安宁回家路上在85 c 面包店买了几个带馅的面包，她应该控制糖，但自从怀孕，反而更加热爱甜食。人大概就是这样，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渴望。
陈焕晚上看着网上的孕妇食谱，自己稍加改变，做了几个菜，味道很好，他真是有做厨师的天赋。俩人把菜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安宁要收拾，陈焕让她别动，自己去把碗筷收到洗碗机。俩人挤在一起看了会儿Bones。这是李丽君推荐的，安宁很喜欢看，但跟以前追陈焕的剧不一样，不狂热，有一搭没一搭看。陈焕有空就陪她看会儿。
天色有点发黑的时候，他们去外头散步。路上很多遛狗的，安宁随口说，“我们什么时候也养一条大狗，像威威那样的。”
“等孩子过了周岁，我们就养，这样他们可以一起长大。”
安宁只是信口开河，见他一本正经回答，不由笑起来，“你连这个也规划好了？”
陈焕点头，“在科州那会儿，我见你那么喜欢那条大黄狗，我就想，我们将来也养一条。”
安宁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像所有孕妇那样，她会不自觉的把手搭在肚子上，像是随时保护着孩子。她至今难以相信，这个鼓包会变成两个活生生的小娃娃。
“我也就说说而已，等你读完这个学位，回了北京，咱们工作一定很忙，还有两个孩子，哪有时间养狗啊。也没地方啊。可以养个小猫，要容易点儿。”
“可你喜欢的是狗啊，就因为容易，就换成猫了？要是我晚几个月来找你，你不会就已经找好新男朋友了吧？”
安宁哈哈大学，“还真的有人追过我呢。不过你这只小狗确实有点难以替代。”
”你这只也是。”陈焕俯身亲了下安宁的面颊。
散步回来，安宁和小白视频了一个多小时，商量工作。
陈焕问她，“你不是辞职了吗？怎么还管研究生的事？”
“我是申请辞职来着，我们领导爱惜我的才华，劝我申请了停薪留职，说我过了六个月，冷静下来可能就想回国上班了。结果不是你来了吗？我就请求再给我一段时间，领导答应了，条件是我得把研究生的事管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等着你回来？你确定你们领导是爱惜你的才华？不是爱慕你这个人？”
“瞎扯什么，除了你，哪有那么多爱慕我的人？”安宁摇头，自己也起了些疑惑。
自从认识陈焕，她平淡的生活就很有些戏剧化。前前后后，在学校里她都碰上好几个搭讪的男生了。难道魅力是传染的？人要衣装，也许是陈焕品味好，给她买的那些低调而高级的衣服！
“那你会不会太辛苦了？这不等于做两份工作？书上说孕妇要注意休息的。”
“没事，我那么厉害，驾轻就熟。”安宁吹牛，“你呢？现在你做饭花好多时间，不影响功课吗？”
“我也已经驾轻就熟了。有个老师说我是班里最有才华的同学。”陈焕笑，吹牛谁不会。
俩人各自看了会儿书，然后上床睡觉。
夜里安宁辗转反侧，她以前习惯趴着睡觉，现在只能侧着睡或者平躺睡，都非常不舒服。她都去了三趟厕所了，还没有睡着！这个大肿瘤肯定是压迫了她的膀胱。腿也开始抽筋，疼的她只吸气，怕吵醒陈焕，不敢发出声音，把脸皱成了一团。
陈焕还是醒了，轻轻地揉她的腿，安宁嗷嗷叫了两声。等腿的肌肉终于放松了，安宁说，“我明天开始睡客房吧，我睡不好就算了，没必要搭上你。”
陈焕继续揉着她的腿和脚，“同甘苦共患难，我陪你。”
“你规划了咱们会有双胞胎吗？要是一个会不会容易点啊？”安宁问。
“这个没规划到。刚知道的时候我吓坏了。我梦到孩子长成连体婴儿，像在网上看到的那样，然后要做手术分开，可能要牺牲一个，我都哭醒了。”
“真的啊？“安宁轻轻抚摸他的胳膊，“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你睡的呼呼的，我怎么告诉你。我也知道是瞎担心，这几率肯定很小。。。但就是害怕。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好好的。”
安宁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祖，上帝，天上的众神，请保佑她们好好的。”
俩人相互拥抱，互相安慰着彼此的担忧。臭屁小孩们，你们甚至还没出生，就已经让爸爸妈妈心怀恐惧，从无神论者变成向神祈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