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剑

    时光荏苒,匆匆已过数载,大业从大兴土木到东征高句丽,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百姓生活日益举步为艰,四方叛乱屡禁不止,一时间峰烟肆虐。

    村里的学堂早在两年前已经停了,楚长风早出晚归顾及不到,云熙便成天跟着村里的小伙伴舞刀弄枪、骑马打猎,常常很晚才回家。

    这日傍晚,阿璃正在院中收取晒好的衣物,只见阿兄背着一个男子,急冲冲地喊道:“阿耶,阿耶,快来。”,阿璃连忙迎上去,楚长风和阿瑶听到声音也急忙从屋内出来,只见这男子全身盔甲但四处破裂,流血不止,面目模糊不清,神智昏迷不醒。

    几人慌忙将人送入云熙房中,楚长风赶忙查看,“似乎中了剑伤,”他接着吩咐道:“云熙你快解去他的盔甲,阿瑶去准备伤药,阿璃和福伯去准备温水。”

    等阿璃拿来烧好的热水,那人盔甲已解,只见他面色乌青,呼吸微弱,但从那坦露的上半身看去体魄健壮,肌肉紧实有力。左上腹部靠近肋骨处被剑所伤,楚长风正在替他止血敷药。

    半响,楚长风停了手,叹道:“血是暂时止住了,但他已身中剧毒。”

    众人大惊,齐问:“什么毒?”

    “浪剑”。

    “浪剑?”阿瑶和阿璃一脸茫然,只听云熙大叫一声:“我知道,隋刃,铸时以毒药并冶,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浪人所铸故亦名浪剑。”对于各种刀枪剑器,云熙如数家珍。“谁这么歹毒,竟用浪剑伤人。”云熙眉头高高皱起,“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伤人即死?”阿璃不关心那些,只小心翼翼的指着那人问道:“那......他,他是要死吗?”

    “应该撑不了多久了,除非有亡藤及钩吻。”楚长风一脸无奈。

    “可亡藤和钩吻都是剧毒!”阿瑶倒吸了口凉气,如今她对药理已经十分熟悉。

    “既是剧毒之药,也是解毒良方,一般来说能解毒的药物都是性寒、味苦且含有一定毒性,比如及己、重楼,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又去哪里寻呢,即便寻来了,他也等不及了……”

    阿璃急忙道:“阿耶,我园子里有一株亡藤。”

    “真的?”楚长风眼前一亮。

    “嗯,前几天才采回来的。”

    楚长风思索片刻,便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园里还有一棵及已草吧,它虽主要是治蛇毒的,但多少有点用,这样,你和云熙赶紧去园子里把它们都挖出来,将其根捣碎;阿瑶去准备些绿豆、金银花、甘草将其煮沸,然后投入捣碎的亡藤和及己,三沸之后速速端来。我尽力而为吧,如果能撑到明日,我们再去寻钩吻。”

    第二天,所幸那男子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一大早楚长风便作出安排:“阿瑶,你医术好些,留在家中照看他;云熙去镇上的药铺看有没有......”楚长风想了想,自顾摇头道:“这里偏僻,只怕没有钩吻。这样,你先去找于掌柜,如果他铺里没有,你便请他找同行打听打听,他人缘广路子多,比你无头苍蝇般一家家去寻要强。”

    于掌柜是这石碥镇最大的药铺掌柜,也是力劝楚长风在镇上开医馆最勤勉的人。当初楚长风上山采来的药拿到镇上药铺去卖,只有于掌柜给的价格最公道,且他为人虽精明但也很厚道,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熟悉了,楚长风的药量虽少但质量极高,便都优先供给他;从外地回来也总要在他铺子里歇歇脚,两人聊聊医药行情,世道人心。两人脾气性格也相投,这些年下来几成莫逆之交。

    照于掌柜的话说:“老哥,你就把医馆开在我铺子旁边吧,我的药好,而你有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医术和医德,咱俩合作,肯定前途无量。我们争取用十年时间打出个名号,不敢说天下闻名,但一定可以响动京城。”他不信楚长风不动心,成为一代名医是每个医者最期盼的事吧,他们是可以互相成就的,他成为一代名医,而自己开个传承后代的百年老店,岂不是强强联合、美事一桩。可楚长风总是拒绝道:“小女儿的身体不适合离开山下,且这镇上吵闹,还是在山里住着清静。”

    这时,云熙连忙点头答应,楚长风又道:“我和福伯上山去找,只是我也有两、三年没见过此物了,现在已是秋末,树木枯萎凋零,恐怕也不好找,大家都尽力吧。”

    “阿耶,我也去。”阿璃见所有人都有任务,唯独漏了自己,赶紧自告奋勇,“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几人沉默下来,当年她第一次上山,回来便晕倒,但楚长风并没有改变初衷,后来仍然允许她上山。这几年她已经是这山上的常客了,可能是得益于山川树木的灵气和阿耶教她呼吸吐纳的法子再配以不断变化的素米粥,她的身体越来越好,晕倒的频次也渐次减少。家中那本《本草经》也快被她翻烂了,虽然不会治病救人,但她熟悉上面每一种植物的特性及功用,而且早将这灵秀峰上的植物分布情况烂熟于胸,还能根据地势、植物习性,观测气候、辨别泥色,找到罕见、应急之物。她说自己能帮上忙倒是所言非虚。

    楚长风迟疑道:“这药不好找,只怕要走很远,且现在快入冬了,山上风大,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的,人多力量大嘛。”阿璃催促道:“快走吧,阿耶,别耽搁了。”

    楚长风心想,罢了,还是救人要紧。

    直至天黑,三人穷尽所及仍未找到钩吻,不久,云熙也空手而归。当晚楚长风便当众宣布:“如果明日还不能找到钩吻,那即使华佗在世恐也无力回天了。”

    阿璃怔怔地望着那张昏迷不醒的面孔,恍恍出神,现在他能听到这些话吗?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自己也曾有多少次像这样濒临过昏暗的死亡之境,可最终总凭着心底的一丝不甘又闯了过来,那是对生的本能渴求以及对家人的不舍。此刻,他是不是也正在生死的边际挣扎?还有他的家人,万一他死了,他们该有多难过。

    她一时感同身受,想拉他一把,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就像阿耶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一样。

    于是,她向楚长风建议:“阿耶,明日我们去太乙峰寻吧。今日在灵秀峰我们几乎把山都翻遍了,恐怕再找也是徒劳。”

    楚长风也正有此打算,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太乙峰在北面,阴寒少雨,并不太适合喜欢温暖湿润的钩吻生长,只是那里地处偏远,去的人少,但愿有没被人发现的遗株。”

    云熙道:“要去也是我们几个去,小妹,你留在家中帮阿瑶。太乙峰过于险竣,人迹罕至,再加上山上气候异常,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你肯定受不住的。”昨天她执意去灵秀峰他已经忍了,但去这危险的太乙峰万万不可。

    “阿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现在身体强健得很,”阿璃趁机抡起了自己的攥紧的胳膊:“而且再辛苦也不过只有明日了,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希望。”

    “不行。”云熙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阿璃便不再与他争执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璃已经等在了门口,她生怕阿耶和阿兄把她扔在家里。最终楚长风和云熙都没能拗过她,加上福伯四人前往太乙峰。他们冒着严寒一路披荆斩棘,细心寻找,但直到攀上顶峰也一无所得。天色渐暗,四人筋疲力尽。

    云熙望着阿璃那张苍白的脸很是担心,当下便道:“阿耶,天快要黑了,再不往回赶,恐怕会有野兽出没。”

    楚长风点点头,云熙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太乙峰人迹罕至树高林密,到天黑是常有野兽出没,于是便道:“先吃点东西歇歇,补充好体力,然后边下山边寻找。”

    阿璃出言反对,但反对无效。

    几人找了块背风的平地席地而坐,很快吃完了带来的干粮,然后开始下山。

    这次他们分开走,这样机会总大些。阿璃与云熙一道,楚长风与福伯一道,但彼此间分得并不太开,互相也有个照应。

    云熙和阿璃分工明确,一个找左边,一个找右边,只是云熙担心阿璃的身体和越来越暗的天色,走得急了些,而阿璃经常走出路边好远深入林中几乎不放弃每一寸地方,所以云熙总是要停下来不停的催促她。

    这时阿璃走在左边的一个山坳上,往前望去,不远处似乎是一条山涧,“有涧便有水。”她毫无迟疑的跑上前去,只见涧边几株干枯的植株挂着黄色的小花夹杂在一丛野草中随风摆动,她的心咚咚直跳,定眼一看,果然就是钩吻,有些开着黄色的小花,有些已长出青色的卵状蒴果。她心中大喜,大叫道:“阿兄……”,云熙闻声而至,可阿璃已经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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