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停云将对他的思念都化了前行的动力，她跟着唐妙做市场调研的时候，拿着小本子记录七别家公司的发展方向。休息时间在公司各个部门乱串，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她都尽力表达着自己的诉求。还在地铁里学习人工智能扩展领域，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凭着这股韧性与冲劲，她向董事会争取来一个说服他们的机会。

    讲企划案那天苏停云认认真真给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了黑白色搭配的职业装，化了精致的正妆，摇身变成了干练的商业精英。

    她准备的虚拟人CC未来规划也是十分用心，在林修竹原来的轨迹上，将现阶段发展重心放在了识别AI换声换脸真假,分辨AI作画，打击网络垃圾信息上。

    梁城坐在首位，听她娓娓道来的演讲。

    她为这个机会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修改了多少次PPT，堆进垃圾箱的文字就有好几万。所有内容都出自她手，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里面的内容。在台上向来自信的她，这次依旧选择了脱稿，遇到的每个提问都能轻松解答。面对其他部分的反对也不着急，从各位面分析眼下AI市场的动向，工作、生活、教育、医疗和娱乐都是它的应用领域。提出深蓝可以在公众号上为大家提出一些建议，帮助普通人应对这些变化。PPT详细举例了AI智能家居提供更便捷的生活方式，智能交通改善出行体验，科技进步不能因为舆论而停滞不前。

    “就算你能等，别人不会等。等到别人的智慧商场都开到我们公司对面了，别人的座椅可以无线充电，别人的休息室提供无人机外卖服务，别人的引路机器人可以负责导购。等这一切落到现实购物与生活，结果我们深蓝还在畏首畏尾。舆论总是一时的，互联网的记忆异常短暂，我们深蓝好不容易跑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我们却要放弃这样的优势，眼睁睁看着别的公司超越我们，占领市场吗？

    这两句话打动了公司其他高层，在意见表上填下了不同的结论。

    梁城看着她，从在面试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时至今日单枪匹马说动了一个项目的重新启动。她果然如同他第一眼看到的那样，比起AI更值得期待她的成长。她的方案其实并没有做到完美，舆论问题依旧存在。就算互联网没有记忆，留着污点不解决，就是颗定时炸弹。敌人不会仁慈，他们只会在人最薄弱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zeke就是最好的例子。但他觉得这已经是个小问题，她不是一个人，zeke为她留下了一整个靠谱的团队。

    开会的前一个礼拜，这两个年轻人遭受了这么多事。姜蕾对着所有高层诚恳地鞠了个躬，希望大家再等等，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现在看来，姜蕾这个躬有点没必要了，苏停云靠着自己就创造出了一个机会。学习型AI项目再次运行起来，直播间的钥匙再次交到了苏停云手里。

    这一次苏停云没有选择与虚拟人CC直播，而是组合了公司其他部分做起了短视频。靠着林修竹留下来的CC人物设定，世界观设定为虚拟人设计了一个个治愈共情的故事。

    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的虚拟CC，第一条短视频《未知全貌，切勿定论》收获了两千多万赞，涨粉上百万。虽然仍旧有一部分在抵制，但更多的人开始转移视线，赞叹起剧情设计，悬疑与后期特效。

    很快深蓝又发布了第二条视频《真相与真像》，点赞数同样近百万。大家都关注点放在虚拟人CC在帮助人们分辨电信诈骗，中老年人独居生活上。

    趁着舆论风向的转移，程晨与肖盛着手在网络上澄清zeke绯闻的事件真相，用着AI小黑子升级版的高性能,在各位社交平台上自动回答，举报各类帖子。真相没人在意也没事，他们可以将真相铺得遮天蔽日，比起每次看电视剧还要等个十几秒的狗皮膏药广告还要烦人。深蓝的法务部成了最忙绿的部门，他们要为自己人讨回公道，现在轮到他们的声音振聋发聩。

    有人嘲讽他们小题大做，有人说他们是流氓软件。

    那又怎样？

    拿着刀确实可以让别人冷静，让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无话可说，也没地方可说。伪善的假面被撕碎，躲在键盘后的恶意无处遁形，锋利的光照进了锈迹斑斑的高塔内。

    命运的难题总是不分时间与场合突然到来。然后随着难题升级，变成猜疑，背叛，失去，似乎每天都需要咬着牙去接受与消化。而每次多一道伤疤，人就会长大一点。虽然是被世界推着成长，把自己捡起重新拼凑也是种坚强。几年前他们无力还手，经历风雨后的他们能对这个世界打出漂亮的直拳。

    可以不与这个讨厌的世界和解，它并不单纯也不善良。但只要保持期待向着阳，终会发现它的美好的片段。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疾驰而去，但林修竹却是彻底失去了踪影，就跟高三开学的第一天那样猝不及防。讲台上的花名册少了三个字，属于他的储物柜换成了别人的名字。再也没有人会来催她交作业，也不会有人在放学路上给她讲重点。三个人的路途失去了一个走在最前方的身影，她失去了个朋友，青春也在那一天褪了一道色，一道最鲜艳的色彩。

    八年后的苏停云好像再一次失去了他，周末的屋子里没有人跟她拌嘴，AI白白被她重新安装了回去，自己在跟着网课学习做菜。因为主人总夸她爸做菜一级棒，它也不能拉下，就是最近都没到访客小哥，多少有点寂寞。佩奇叫了声卧倒在她脚边，赖了一会又对着她喵喵叫着。她明白它的意思，她们都在想念同一个人。

    苏停云突然想起那个酒醉后的夜晚，林修竹和自己说的剧情，我们与恶的距离。怪不得她搜出来的和他说的不一样，原来那根本不是一个电影的名字，而是他的亲身经历。

    原来他一开始就告诉了自己，他那支离破碎的过去。

    她要去找林修竹，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同只失去迁徙方向的候鸟，满世界乱撞，晕头转向。

    事情都已经落幕，可他为什么还没回来。一点点消息都没有，他们之间又要戛然而止了吗？

    肖盛看不惯她的执拗，跟她说，“他只是不想让你见他脆弱的一面，男人嘛，总要那么点面子。”

    苏停云听不进去，还是在问他，林修竹去了哪里？

    “应该去旅行了，他每次遇到心里化不开的事情就会离开一段时间。自从大学毕业后就这样，”肖盛看着她固执的眼神，语重心长地劝，“老实说他跟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和程晨都没听过他说一句心里话。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回来以后他就好了。放心吧，他也没那么不堪一击，这里还留着他的烂摊子呢，我们林总监总会回来的。”

    可苏停云觉得这次不一样，心里的惶恐不安在一日日加剧。

    她不依不饶地问，“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他去哪里？”

    这一次肖盛沉默了，看他躲闪的眼神，想来他是知道的。还有件奇怪的事，项目组偶尔会收到陌生人的指示，肖盛开玩笑地说，这是他们的场外援助。可如果着不是林修竹下的命令，他们怎么会去听。

    苏停云问他，“他是不是故意让你们别告诉我？”

    “他为什么只躲着我？”

    “我又不会对他的过去介意什么，他什么还不回来，他在等什么？”

    这些问题，肖盛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林修竹就是做出了决绝的选择。他尊重自己兄弟的选择，只能对苏停云说了声抱歉。

    苏停云坐回来办公桌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劲极了。施英发消息呢过来说，许月朗在局子里承认了伤害你的事实，她背后的保护伞好像是终于累了，不打算再给你提供庇护。

    看着聊天框里好几段的长串文字，苏停云依旧提不起什么劲，眼眶承着一些重量，最后忍着想哭的冲动，只回她谢谢。

    施英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进来，“你怎么回事？照这个进度来看，害你的凶手就快要被宣判了，你怎么都不兴奋下？”

    “就……挺好的吧。”

    “那可是许月朗，搞了你家林修竹一次，又害你进了医院！”施英在电话里加重了音量强调。

    苏停云还是那个懒洋洋的调调，“嗯……就挺感谢警察同志们的辛苦付出。”

    “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给我等着。”看她没心情多讲，施英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苏停云迷茫地听着手机传出来的忙音。自己什么都没什么说，她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这天晚上她先是收到了夏池的警告。

    夏池：[你到时候可别把我供出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说我是被逼的。]

    就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施英给她发来一张机票的截图，目的地冰岛。NAME，林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