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

    待用过朝食后,福叔带着阿芜穿过花厅行至一舒朗的小院,小院四周并无花木,院内仅有一栋小巧精致的朱红色三层楼阁。青黑色的屋顶两端是秀丽简洁的瑞兽鸱尾,飞檐翘角上悬铜铃,偶有风过,铃声铛铛,悠长深远。

    一众兵士守在小院四周,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守卫甚是森严。

    福叔从怀里取了一把形制古朴的钥匙伸进铜锁内,只听一声极轻巧的“嗒”,锁开了。

    取下铜锁,一旁的小厮伸出双臂使劲一推,只听吱呀一声,两扇古朴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了,一股醇厚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芜抬眼望去,堂内上悬一块黑色牌匾,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多宝阁”,笔力遒劲,雄浑古朴。不由心中暗赞:“好字!与阿翁相较也不遑多让”

    阿芜略在门外站了站,方才抬脚往里迈。盈盈立于厅堂的青色方砖上,往四周望去,厅堂内摆放着着一排排沉香木所制的博古架,这博古架造型极是古朴,釉色极是厚重,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四面墙上开了几扇半尺见方的窗户……

    “这库房重地,怎的会有窗户?”偏头看去,这半窗上竟隐有粼粼金光闪烁。走近细看,其上竟罩了一张细如蛛丝的金色丝网。

    阿芜伸过手去,只觉触手寒凉,略一用力,竟推不动半分。

    “这金丝细而刚硬,若用刀剑定能割开?”阿芜暗自猜测道。

    许是看出去了阿芜心中所想,福叔在一旁细细介绍道:“此乃乌金丝,这金丝虽细,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大食国的秘宝。

    那小翠也是偏了头细瞧,暗道:“这薄薄一层金丝能刀枪不入,这福叔怕是唬人?找个时间拿了匕首来试试才是?”正自想地得意,一回眸,见自家娘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连忙若无其事转头过去四处打量。

    福叔略顿上一顿,继续介绍道:“王妃请看,这多宝阁看似普通,实则内里另有乾坤。这梁柱皆浸泡了防火的秘药,墙壁、地板、屋顶是一整片乌金丝网灌以三合土夯筑而成,等闲莫能入。”

    阿芜点头赞道:“这沉香木防虫且不易腐,再加上周遭这铜墙铁壁,倒真是一个藏宝的好去处。”阿芜转头吩咐福叔道:“妆奁里那些瓷器、玉器可归置在一楼,那些锦缎绫罗就放到府里的库房,就不用往多宝阁搬了。还有那些个宫绵、锦缎挑那素雅的给府里众人制冬装去。”

    福叔低声称诺,阿芜循着厅堂走上一圈后发现厅堂右侧有一宽大的楼梯,便轻轻提了裙摆顺梯慢慢往上,楼板极是厚实,倒也是步步稳当。

    福叔一手扶着楼梯,待一只脚迈上楼梯,又拖了另一条腿颤颤巍巍地往上移,小翠忙上前扶了福叔。

    阿芜拖着月白的裙裾缓缓穿行在一排排木架间,不禁回头笑道:“这多宝阁倒像特意为阿芜所备,那二十个铜角大箱就摆在二楼吧!还有那些个笔墨纸砚直接搬到落霞斋后的小库房去。”

    阿芜略停上一停,转头对小翠吩咐道:“那四个箱子,小翠记得搬到明语堂偏厅。”

    小翠脆生生应了去。阿芜让福叔在二楼歇息,带了小翠继续往上行去,可待走到三楼,两人均是一愣。

    原以为这三楼也是各种沉香木所制的木架。可哪知空空荡荡厅堂仅挂了一副银光闪闪的盔甲。

    这副盔甲极是威武,通身耀目的银光,竟隐隐散发出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隔着老远就觉得身上一寒,小翠拉了阿芜的衣袖,竟是不肯向前。

    阿芜拍拍小翠的手,独自向那盔甲走去。

    缓缓走近,只见这光可鉴人的盔甲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伤剑痕,最为显目的就是那从左肩斜向右侧护心镜的刀痕,既深切长,横贯整个前胸。

    阿芜心头莫名一疼,这应该就是陪六郎出生入死的甲胄了。

    伸手慢慢抚过铠甲上那一条条刀剑痕迹,耳中满是金戈铁马的声音,心中不由为那如清风霁月的男子暗暗祈祷:“天佑我大唐自此刀剑入库,马放南山,海河清晏,永无战事。”

    待阿芜下楼,福叔已经指点着小厮往里搬箱笼。

    众小厮见了阿芜皆纷纷低头行礼,阿芜带着一众婢女准备回明语堂,经过福叔身边似闻到一股淡淡药香,阿芜略顿了顿便带着小翠等回转。

    待到月上柳梢头,六郎也从大理寺归来,走进明语堂只见一盏红色宫灯下一娇俏的人儿手执一卷,斜倚在榻上垂首而读,那月白的裙裾铺散开来,犹如一枝柔软的花蔓旖旎而生,在柔和的光晕下散发出淡淡的光华。

    六郎倒一时看得恍了神。

    “阿芜!”一低沉浑厚的声音蓦然响起。

    阿芜惊喜地抬头,只见那人在灯火下含笑而立,忙忙起身迎了上去:“六郎可用过晚膳?”

    “在大理寺用过了,今日阿芜在府里可还自在?”

    阿芜含笑答道“今日福叔派了几个奴婢,午后又至多宝阁归置妆奁,倒也自在。”转头吩咐道:“小翠,奉茶。”

    小翠捧了一套木质茶具送至桌上,那温润厚重的木质茶具似曾相识,六郎与阿芜相视一笑,浅呷一口,入口清香醇厚,可不就是那雾隐茶。

    月轮在天上缓缓转动,如水的月华透过窗纱缓缓在屋内流转,映得相对而坐的一双璧人莹洁通透。

    “阿芜,是如何到那桃源山的?”

    “南唐之乱,阿芜父母双亡,只能寄居于伯父崔相府邸。阿翁乃阿芜外祖父,不忍见孙女孤苦无依,遂接了阿芜隐居于桃源山。对外只宣称自小体弱见不得风,故从不出相府。”

    “怪不得,府内影卫数次暗探相府,只说崔相府内有一小姐锁于高楼之上……”六郎语出一半,蓦然停住了。派人偷看自家娘子的样貌,如此莽撞,实在是有失礼数,连忙取过茶盏低头掩饰。

    好在阿芜未曾留心,亦取过茶盏低头轻抿一口,又接着说道:“那是大伯府里的丫头假扮的,阿芜乃阿翁一手带大,自小千般娇宠万般疼爱,从不让阿芜生那自怜之心。原也是因着先帝与先父定下这门亲事,不然阿芜是断不能下这桃源山……”阿妩娓娓道来倒真让六郎唏嘘不已:“孤女于这乱世之中有如浮萍,倒多亏阿翁如此悉心教养,护得阿芜周全。”

    待得月影西斜,屋内两人仍于灯下款款而谈,风过,传来几句呢喃燕语,窗外的花树独自摇曳,草丛里的秋虫独自行吟,秋夜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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