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车继续往西行,一路上,罗小勺叽叽喳喳地问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季秋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去看过,于是这一大一小便一脸期待地望着杜蔚。

    杜蔚无法,只能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和她们讲起京城的事情来。

    “京城的街巷,绵延几十里,若是驾着马车,得花两个时辰才能走个贯穿,街上的商铺更是数不胜数,晚上比起白天来更热闹,一逢过节,每条街都亮起灯笼,照得亮堂好似白天。”

    罗小勺想象着,感到很不可思议。

    “那这城里得住多少人啊?”

    “城内有一百二十余万人。”

    罗小勺张着嘴,对这样的数字失去了概念。

    季秋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总之,就是很多很多人啦。”

    杜蔚点头附和,路途无趣,使他继续讲了下去:“人多,是非也多,在我离京时,许多朝廷的贪官已经十分猖獗,皇帝发去赈灾的银两,若是有一千万,便有八百万被人吞掉。皇帝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肯施策应对。”

    季秋澄看着他淡然的侧脸,尽管语气已经十分平淡,但她还是听出一丝不甘心与沉痛来。

    她轻声道:“这就是你辞官的理由吗?”

    杜蔚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数次进谏,皇帝却不采纳,眼不见心不烦,便干脆离那朝堂事远远的。”

    “你体恤百姓,失去了你,是他们的损失。”

    杜蔚闻言笑了笑,他望着远方延绵不绝的青山,心中堵住的那团气仿佛疏散了些许,心情变得十分舒畅,不用再和人虚与委蛇,果真烦恼少了些。

    三人行至一棵大榕树下,罗小勺将家里带来的饼子分给他们吃。

    杜蔚原本想顺着大路直接走,眼尖的季秋澄发现脚下隐隐约约有另一条小路,只是路上已经被密集的灌木丛挡住了。

    季秋澄望向那边山头好似有大片平坦的草地,一时好奇,直接跳下马车钻了进去。

    “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杜蔚在后面急到:“季姑娘,你小心!”

    季秋澄却闪得比猴子还快,瞬间便没了影儿,徒留杜蔚和罗小勺大眼瞪小眼。

    杜蔚尴尬笑道:“她好似经常这样。”

    过了一炷香时间,季秋澄奔了回来,一脸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快来快来,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杜蔚无奈地摇摇头,知道犟不过她,只得驾着马车过去。

    罗小勺好奇问:“秋澄姐,那边有什么稀奇?”

    季秋澄神秘兮兮地勾唇一笑,只道她找了个神仙地方,却不提具体什么样。

    马车穿过灌木丛,驶过一条碎石路,那路边野草及胸,估计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

    继续向山坳里走,小路两旁的山坡有大片野桃林,桃树无人打理,果子结得又密又小,罗小勺站在马车上伸手摘下一颗,尝了一口,酸得她小脸皱做一团。

    季秋澄哈哈大笑:“这桃还没熟透,现在吃又酸又涩。”

    她素手一指,指向对面的竹屋道:“我方才过去看过了,那竹屋很久没有住过人,里头空无一物,我猜想,那是以前在这里种桃树的农户歇脚处,这些桃树预计有超过十年没有人打理,可能已经被人遗弃了。”

    杜蔚听出了她的意思,有些迟疑道:“虽然如此,但如果农户又返回这里呢?”

    季秋澄皱紧了眉头,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我好像听村里大婶说过,从前有户外乡人的人来附近开荒种果树,后来后人们在城里发达,就全家搬走了,他们估摸着不会再回来。”罗小勺挠挠头,说出了个重要信息。

    季秋澄狂喜下又有个疑问:“那为何没人再承包他们的果园呢?”

    “我们村没有会种桃树的,听说桃树比粮食娇贵,不伺候起来,结的果子就很难吃。这园子,估摸着就是这样荒废了。”罗小勺道。

    季秋澄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盯着杜蔚:“我看这里挺好的,有山还有水,背后还有大片松林,雨后一定有很多蘑菇,我们就在这里建设新家园吧!”

    杜蔚遥遥望去,对面的竹屋附近的山林上空笼罩着薄雾,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动,恰逢阳光照来,那景象美得有几分不真实,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然后重重地点了个头。

    “太好了!这真是个好地方!”季秋澄拉着罗小勺的手,飞快地带她参观了一圈,好似她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杜蔚将马车里的东西都运进竹屋存放,挽起衣袖将落满灰尘的竹屋打扫干净,那屋子里面隔成了两个空间,外面有一简陋的旱厕。

    季秋澄回来,和杜蔚一起想办法,她主张在竹屋旁再造一个竹屋,这里离竹林不远,运材料也方便。

    想到便做,季秋澄的执行力和动手能力一贯很强,可惜没有斧头等工具,她将怀里的一根银簪拿出来,有些不确定问道:“这是我来的时候怀里藏的东西,这玩意儿能换钱吗?”

    杜蔚拿在手上瞧了瞧,那是一根款式简朴的银簪,虽然不值钱,但换些工具和米面是够了。

    于是季秋澄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村里典当、买东西。

    等到她回来,杜蔚已经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那竹屋没有床,季秋澄杜蔚一起伐了许多竹子,劈成宽竹条,再用油灯烤过,做两张简易的竹床。

    季秋澄现在的身体力气有些小,很多重活都需要杜蔚出手,他从未做过粗活,尽管有些不顺手,但他也毫无怨言,引得季秋澄对他高看了几分。

    “感觉你还挺能吃苦的呢,杜蔚。”季秋澄大喇喇地冲他挑眉。

    杜蔚手下未停,听她调侃,也只是笑笑。

    天色将暗,罗小勺在屋外替他们烤好几张饼,又温了三个土鸡蛋,招呼他们吃下。

    季秋澄摸摸她的头,问道:“小勺,跟着我们到这里,不会后悔吧?”

    罗小勺用力摇摇头,笑道:“认识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留在嫂嫂家,总归是个外人,难以融入,我情愿和你们一起。”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这里变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那时,有美景、有物产、有花、有草、有风、有彩虹,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乐园,那时,我们不会有任何人挨饿、受欺负。”

    季秋澄忍不住开始画饼,但无论怎么说,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而且她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便一定会做成功某件事。

    杜蔚侧头看向季秋澄,她说起理想来眼睛闪闪发亮,好似夜空最明亮的星星。他不得不承认,季秋澄和从前那个恭恭敬敬叫他“杜老爷”的小丫鬟根本就是两个人,他此刻彻彻底底地相信了季秋澄是来自异世界。

    是怎么样的环境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子呢?

    杜蔚漫无边际地猜想,直至季秋澄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瞧,床我已经做好了,看看如何。”

    那两张竹床用料扎实,竹片刀口整齐,缝隙契合紧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坐上去也丝毫不会摇晃。他诚心赞道:“季姑娘,你若是去做篾匠也大有发展。”

    罗小勺也躺了上去,惊道:“秋澄姐好厉害。”

    季秋澄累得不想动弹,她倒在一边指挥道:“杜蔚,就麻烦你去铺下床了,我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杜蔚十分顺从地照做了,他没有做过这些活儿,却胜在细心,不一会被褥被铺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

    季秋澄与罗小勺一间屋子,杜蔚睡在外间,这一晚,三人睡在简陋的竹屋,睡得却安稳极了。

    第二天清晨,杜蔚早起已经备好了早饭,季秋澄一动弹,便浑身酸痛无比,她狠狠地捶床。

    “这小身板也太不禁折腾了!看来要每天锻炼才行。”

    由于要加盖一间屋子,便需要许多许多竹料,季秋澄一思索,决定把杜蔚的马车物尽其用,用来拉竹子。她给马儿喂了一大捆新鲜青草,摸着马头内疚道:“小马,委屈你了,再帮我干几天活儿吧。”

    于是白天,季秋澄和杜蔚便在竹林砍竹子、运竹子,因为有马,倒也不是很累,这样持续了两三天,才将竹子全部运到施工处。

    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用柴刀劈竹块,竹屋四个角分别挖了个深坑,埋进粗壮的竹杆作为支撑。然后再用卯榫结构将主要框架组装在一起,完全牢固后,再在四周绑上密密的竹片,为了结实,墙面用了两层竹片,顶棚则是用竹子做成三角形的斜顶,上面是用在林子里采集的棕叶,细密地交至、编织、重重叠在一起,以达到防水挡雨的作用。

    短短几天时间,季秋澄杜蔚二人双手都被磨出老茧,罗小勺看不过去,用旧麻布给他们一人缝了双厚手套。

    这些日子,每天他们都从早忙到晚,奇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厌烦,杜蔚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找到了简单的满足,和与之相伴的成就感,他每天不再思考许多事,大脑闲置下来,便得以抽空快乐了。

    很快,新的竹屋也做好了,整间屋子散发着自然的清香,好闻极了。这间竹屋比旧屋大上许多,也是做了两间卧室。

    季秋澄在河边割了几把艾草,将它在竹屋四角点燃,袅袅炊烟伴随着药草香弥漫在四周。

    罗小勺好奇问道:“秋澄姐,这是起什么作用?”

    “艾草有驱虫的效果,点燃在四周,可以减少蛇虫鼠蚁的入侵。”

    谈话间,突然响起一阵“咕咕”叫的声音,罗小勺害羞地捂住肚子。

    季秋澄一拍脑门,懊恼道:“今日我们忘了做午饭吃,你等着,我去河里抓几条鱼给你改善伙食。”

    说罢,她拿起两根削尖的竹竿边来到河边,河水流速不快,十分静谧,又清澈见底,很适合用鱼叉来抓鱼。

    季秋澄望着水里密密麻麻的鱼群不禁感慨,古代的资源就是得天独厚啊,要是那些钓鱼佬朋友们来这里,还不得快乐疯?

    她眼疾手快,用力将鱼叉叉进水里,在落空五六次后,终于抓到一条小臂长的鲫鱼,她将鱼用草绳穿好,又埋头苦干,叉中两条,心满意足地带回家了。

    季秋澄将鲫鱼肚子掏干净,两面划上几刀,抹上几粒粗盐,便用竹片夹着放在炭火上烤制,烤到焦黄流油时,她在附近随手扯了一把苏子叶,切碎塞进鱼肚子里,不一会儿,便满院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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