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头好痛……背也好痛……”季秋澄慢慢睁眼,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好像被人打了一顿。

    入耳是些嘈杂零散的对话——

    “老大,这马车根本没多少值钱的物件儿嘛!银子才百来两,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做过官的?”

    “就是,搜来搜去也只有些破书卷,金的银的都没瞧着几件。”

    “听说这小子在京城做的可是四品官老爷,不可能这么穷酸啊!”

    “再给我仔细搜搜,把他那些砚台墨条也给我带走。”

    “是!老大!”

    ……

    季秋澄不明情况,趴在地上偷偷瞧了一眼,只见面前五六个大汉在一辆马车上翻找着什么,个个腰间别着半米长的钢刀,头上裹着布巾,坦着将军肚,穿着很像是电视剧里古代人的装扮。

    季秋澄吸了口凉气,不敢轻举妄动。看这架势,这也不像是队友喊来的救援队,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半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老大,不如我们再问问这小子,我就不信他是真的穷得叮当响!”

    另一大汉应声,随后他们走远了些,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谈话声。

    那人粗声道:“你别不识好歹……肯定是提前把东西藏哪儿了。”

    另一个男声叹道:“吏贪将弱,盗贼猖獗,国之不幸啊……”

    “什么文绉绉的玩意儿,就不能说点人听的!”

    那男声又叹:“我大靳久病矣,何以得医?”

    大汉沉默片刻,和其他人说:“算了走吧,这小子已经疯了,一句人话都不会讲,留他自个儿饿死在这儿。”

    其余人嘴上应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声响,季秋澄才爬起身来。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一些布匹、书本、画卷都被扔在地上,脏乱不堪,只有一辆马车尚还完整。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年轻男人,同样也是穿着宽袍的古代衣服,此刻正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秋澄见他面善,又刚被打劫,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坏人,赶紧上前去问:“你好,先生,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男人看向她,幽幽道:“乱世。”

    ……

    季秋澄很失望,忍不住想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却见他劝道:“你也走吧,方才你挨了那匪贼一棍,晕了过去,我的奴仆只剩你一个人没逃走,走吧,不用惦记你的卖身契,我不会向官府追究。”

    季秋澄闻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她惊疑道:“你说……你说我是你的……仆人?!”

    那男子点点头。

    “那你是谁?”

    “杜蔚。”

    季秋澄感到十分荒诞,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上也穿着宽袖的古人衣服,跟电视剧里的丫鬟差别不大。

    莫非她这是穿越了?穿越到这人的丫鬟身上。

    她坐在原地消化这个结果,现在她的身材变得矮小,四肢瘦弱得像个猴儿,和她之前的健壮身材完全不一样。

    从前她是城市里的打野俱乐部队长,天天带领队友到山上徒步摘野果、钓鱼、采蘑菇,只要是打野相关的,无一不精通。

    只是这次她领队爬上一座陡峭的山,为了采一朵巴掌大的牛肝菌,不慎失足摔下了悬崖,仔细想想,以那座山崖的高度,她绝无可能活下来,而现在她还活蹦乱跳的,也只有借尸还魂这一个可能性了。

    季秋澄连忙跪下朝天空摆了三拜,嘴里念叨道:“感谢老天爷再赐我狗命一条,我季秋澄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

    杜蔚看着她的行为有些不解,但未出声,只是看着远处继续放空。

    季秋澄心情大好,她解开了缚住他的绳索,喜道:“你是个好人,我带你一起走。”

    杜蔚却摇了摇头:“我本想挂冠归去,归隐田园,但用以安身的钱财已被他们洗劫一空,就算下山了也没地方住。”

    季秋澄愕然道:“难不成你想在山上等死?”

    杜蔚不说话,想必是默认了。

    眼见天色将暗,季秋澄想了想,她对这里地况不熟,夜行也有风险,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出发。

    打定主意,她也不再去管杜蔚,跟猴似的一股脑蹿进树林便没了身影。

    过了一刻,就在杜蔚以为她不会回来时,季秋澄美滋滋地抱着一捧野果和一丛绿油油的细叶子摆在他面前,她拿起几颗表皮皱皱巴巴的红色果子递给他道:“你饿了吧?这个是野荔枝,你尝尝,可以补充热量。”

    杜蔚听不懂她说的“热量”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这果子是热乎的,他接了过来,疑道:“这不是凉的吗?”

    季秋澄愣了愣,随口胡诌:“等你吃了这果子,肚子就会暖暖的,就是产生热量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也会懂得这么多。”杜蔚赞道。

    季秋澄回过神来,还没有跟对方解释过自己的身份,她正色道:“杜先生,我不是你的那个小丫鬟了,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寄生到这具身体,我的世界没有什么主子奴才这一说法,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身份。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季秋澄,你记好咯。”

    杜蔚慢慢咀嚼这几句话,怅然道:“众生平等……那你到我们的时代来,恐怕会使你失望。”

    季秋澄有些惊奇:“你不怀疑我说的真假?”

    “古籍《淮南子人间世》早有记录借尸还魂的故事,再加之你的言行举止确实已不同往日,我是信了八成的。”

    季秋澄点点头,放下心来,她不再多讲,开始趁天未黑专心做事。

    她先是检查了马车里的物件,清点一番。有几箱衣物被褥、油纸伞、茶具、陶罐之类的,地上还有弄脏的布匹,她也专门找了个木箱装上。

    随后,她在马车上找了个匕首,用它削了根质地坚硬有弹性的长木棍来,再撕下一段窄布条系在木棍两端,勒成一把小弓。

    另外找了截稍粗短的木棍,一端削尖,将小弓横放,短木棍缠绕一圈固定在布条中间,木棍支在一块木板上面,木棍顶端用一个石块抵住,这便是一个简单的钻木取火装置了。

    然后,季秋澄便一手握弓,一手牢牢握住石块固定,迅速左右拉弓,不到一会儿,最下面的木板和木棍之间就开始缕缕冒烟,她拿出准备好的棕树皮垫在下面,那焦黑的木屑便落到棕树皮上,不到半柱香,棕树皮便冒起了烟,眼看烟越来越浓,季秋澄连忙捧起棕树皮,鼓起腮帮子朝火星用力吹气。

    不一会儿,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季秋澄小心翼翼地将小木棍放在上面,又放了些粗木棍叠上去,那火愈燃愈旺,直至照亮了她被熏得乌漆墨黑的小脸。

    季秋澄朝一旁的杜蔚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等待夸奖与崇拜。

    却见杜蔚将一小节竹管递了过来,面露迟疑道:“季姑娘,下次生火可用这个火折子,不必如此辛劳。”

    季秋澄:“!”

    “也对……这是古代但不是远古时代,是我小瞧了古人的智慧,竟忘了有这个方便东西……”她自顾自喃喃道。

    杜蔚靠在树干,闻言抿嘴一笑,一笑,便一扫之前的丧气与木然,多了几分温润与柔和,季秋澄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那一双凤眼澄清如水,使她看呆了。

    天很快黑了下去,周围鸟叫虫鸣不绝。

    季秋澄用陶罐烧了些溪水,煮开后抓来一把洗干净的树花放了进去,这是方才她采野荔枝时在一旁的松树干上发现的。

    马车上没有盘子,只有一些精巧的茶具,等到树花煮到变色、柔软,她便用茶具里的茶托装了一小盘,她先是自己尝了一口,那煮熟的树花虽无任何调料佐味,却也十分脆嫩,自有一股清香,还算是好吃。

    接着,她又替杜蔚盛了一碟,还好心给他削了双筷子用。

    杜蔚盯着那一大坨煮熟后黄橙橙的“杂草”,为难道:“季姑娘,这个真能吃吗?”

    “当然,这种野菜我们那里卖得可贵了呢,只是现在咱们条件有限,没有作料,味道差点,吃是肯定能吃的,你放心。”

    季秋澄就差没拍着胸口保证了,作为以前的打野一把手,什么野菜野果,基本上能被她碰到的,就一定不会认错,这一点她是信心满满。

    只见杜蔚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尝了一小口,他细慢咀嚼,逐渐品尝出那股树花特有的清香来,加之它口感脆爽,吃起来倒是别有滋味。

    “比我想象中味道好多了,”杜蔚诚恳夸赞道,接着他开始十分好奇,“季姑娘,你是从小长在山野吗?怎么认识这些野菜野果子的?”

    “我长在城里,但从小就向往这些山野乐趣,去得多了,自然就认识得多了。”

    杜蔚点点头附和,心里有些佩服,他四岁破蒙,十九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三载,熟读圣书,京城人人称赞他为才子,但他连这些都不认识。

    他惭愧道:“我上月辞官,预备是想归隐田园,可一黍一麦都分不清,怕是在乡下也活不下去。”

    季秋澄“嘿嘿”一笑,一双杏眼亮晶晶地,她一掌拍向杜蔚的肩头,有着和外表极为违和的豪气。

    “这有何难!你以后就跟着我,有我一顿吃的就饿不着你!反正咱俩都没处去,不如作伴找个地方一起搭房子开荒,共建美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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