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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解

    詹院士六十来岁依然精神矍铄,双目深邃有神。会诊前照常是一个脑部全面检查,但他拿到报告单时,却是紧锁着眉头。

    “小姑娘,你的脑部情况一切正常,神经没有受过损伤,应当不是神经损伤导致的失忆。”

    “那是什么原因?”浅枝明明记得罗谨微说的是手术导致的神经损伤,但詹院士却否认了这个论断,一个是唯一能救治自己的医生,一个是极负盛名的院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矛盾。

    “或许是你经历了什么事情,刺激了你的大脑形成保护机制,从而封锁了记忆。不过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回忆起来。”

    这是一个从逻辑上无解的问题。

    不过多亏她的日记中有记录,她经历的重要事件有两个,一个是母亲死亡、父亲出国,另一个是自己患上了重症。父亲出国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她放不下,也不会受它的刺激。至于脑癌,倒是有些可能,许新寒说她在手术时的求生意识很是薄弱,或许这段经历太过痛苦,她主动遗忘了记忆。

    詹院士还问了她的脑癌治疗情况,浅枝只说自己在初期就及时发现了,这才得到治疗。

    罗谨微告诉过她,千万不能透露她疾病的真实情况,更不能道出他是主治医生的事实。医学界尚未有人根治这一晚期病症,而罗谨微研究出的针对脑癌的新疗法尚不成熟,许新寒带着卫浅枝找上他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在卫浅枝生命垂危的情况下,他不得已尝试这一手术,因此也落下了她失忆的症状。他现在仍在改善这一疗法,如果被外界得知他做过这一场冒险的手术,恐怕他对医学界和社会都无法交代。

    结束会诊时,詹院士依旧有几分犹疑。

    “姑娘,你这病有些不同寻常,如果感觉有什么不适,记得直接联系我。”

    晚上,浅枝主动和罗谨微说了会诊情况,尤其是詹院士的诊断。直到九点,罗谨微才回复了她的消息,应该是刚忙完。

    “你失忆确实是因为神经受损,詹前辈虽然是这一方面的专家,但术业有专攻,他和我的研究方向有很大不同,诊断自然也会有偏差,你不必多想。”

    “那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很难,不过奇迹总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不必焦虑,慢慢修养才是最该做的。”

    结束通讯后,浅枝心中的疑虑一直没有消失,如果真的如詹院士说的那样就好了,那样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些。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梦,以一个小女孩的视角。

    她见到一排排寻常人家的平房,听到街头买卖的吆喝声,还从衣着普通却欢闹追赶的小孩子身旁跑过。她穿过街头一直向远方走去,最后伫立在一座道观前,道观内的游人摩肩擦踵,热闹得像一个景点。这个梦只有黑白两色,梦中人的长相也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醒来后,她坐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中的细节,梦中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般真实。

    然而这种记忆并没有停留太久,在一遍又一遍地描绘后,她渐渐忘记了梦中的画面和那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一个梦而已,她想。

    “阿枝,今天带你回一趟母校。”

    这天,许新寒带她去了他们学习了七年的江城大学。听人说,回到那些对自己有重要意义的地方,有助于记忆的恢复。

    许新寒一路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青春靓丽,一路上或是欢声笑语,或是知识争论。

    “还记得桃花林吗?你从前很喜欢的地方,” 许新寒带她来到一片林子,枝叶翠绿,其间偶尔挂了几朵粉色,“可惜我们来得晚了,这里种的是早桃花,花将要落尽了。”

    “不可惜,现在还有正盛的桃花呀。”

    “可是这里对你的意义不一样,花是到处都开着的,但是只有我们人能赋予它们意义,所以只有一小部分才是特别的。”

    这番话让浅枝想起了花市那天和罗谨微的对话,她发现罗许二人在探讨自然之物时似乎偏向于抽象层面,虽然一个是追求本质,一个是追求意义。与他们不同,她更希望去纯粹地欣赏这些事物。不过,她有些好奇,以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吗?

    许新寒似乎要带她一天逛遍校园,两人穿行在石径小道间,走过一片又一片林子。

    “这里是梅园,等到冬春之时,我们可以过来看看。这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好,特别是下雪天,白雪衬红梅,我记得你跟着元先生画了不少关于梅花的丹青。”

    “说起老师,我想抽空去拜访一下,上次和老师通过电话,他很关心我的情况。”

    “改天我和你一起去,不过,元先生有提起绘画吗?”

    “有的,但老师只是简单问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新寒遗憾地感叹了一句:“以阿枝的天赋,元先生恐怕会觉得很可惜。”

    “可是天赋这种东西不能强求,拥有是幸运,消失了也只是平常。”

    听说一个人失忆后会保留一部分以前的习惯和性格,可是卫浅枝不是这样的人。她拿不起画笔,即使握着画笔,手却是抖动得厉害,下笔难有流畅线条。许新寒学过一些绘画,在教她基础时也有阻滞之感。她看见许新寒眼底的失望,却只能垂眼装作看不见。

    两人去的最后一片花圃是牡丹园,浅枝站在院口,远远地看向雍容华贵的花园深处。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卧在一株牡丹下,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着,看见她时“喵”地叫唤了一声,轻身一跃就消失不见。

    浅枝惊道:“那只猫好漂亮,像仙灵一样。”

    许新寒莞尔:“确实漂亮,大家都说它是江城大学的宠儿。它平时不亲近人,你以前喂过它很多次,那时它还挺喜欢你的,现在应当是认不出你了。”

    “那也算是曾经的缘分了,现在还能再看见它,已经很不错了。”

    许新寒侧头看她,不置可否,只是笑笑。短暂的沉默过后,许新终于开口:“过几天我们回卫家吧,你好几年都没有回去了,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你或许会记起些事情来。”

    以前许卫两家是邻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许家搬到了另一个区,卫家则从来没有变过。浅枝回到卫家,一切都和照片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仿生人管家,他叫卫都,是一个高大温和的年轻男子形象。卫都从卫父少时就陪着他长大,在卫家待了近四十年。卫浅枝离开的这些年,只留他一人在照看老房子,但还是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小姐,欢迎回家。”卫都微笑着朝她展开双臂,一如卫浅枝小时候回家的情景。

    浅枝望着他的眼睛,闪烁着如蓝宝石般璀璨的光芒,比一般人的眼睛更加迷人。她有几分恍惚,眼前这个温和的年轻男子真的是仿生人吗?大家都说仿生人是由固定程序设定的,是没有感情的,可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喜悦?

    回到自己的家,浅枝才放松下来。她先在庄园里转了一圈,花草树木都修剪得整齐,池塘里流淌着清澈的活水,房子里一尘不染,干净如新。

    浅枝站在偌大的客厅里,见着各种稀奇的家具摆设,不觉熟悉,倒是颇有些新奇。或许她真的在这里度过十几年的时光,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里只剩下了陌生。

    她有时候会想,怎么才能证明一个人的存在。当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消失后,即使她的□□还存在,又有谁能够证明呢?

    如果把她丢在世界的一个角落,身边没有亲人朋友,她该怎样证明自己作为卫浅枝的存在?甚至像现在一样,身边有许多记得她的人,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就是卫浅枝。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是自己代替了过去的卫浅枝,顶着她的身份活下去一样。

    她每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不过是失了忆,怎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这副皮囊,这张脸,怎么不会是卫浅枝呢?

    她曾问过许新寒这个问题,新寒只是笑着说她想多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即使你永远记不起来,不是还有我帮你记着吗?这样你永远都是卫浅枝。”

    当时,浅枝盯着许新寒的眼睛,清亮的眸子倒映着她的模样,纯粹而迷茫。

    浅枝依旧住在原卧室,许新寒为自己拾掇了一间敞亮的客房。这座房子没有大采光,常天开着灯,雕花栏木,多配檀色,显出几分古典。

    这几天,她在家里翻箱倒柜,忙着寻找一家人以前留下的记录。但奇怪的是,家里只有父亲和自己生活过的痕迹,客厅、卧室、书房、琴房、厨房,大大小小几十间屋子,竟没有一间残留着母亲的遗物。

    为什么家里没有母亲的遗物?她不解地站在父亲的书房里,想不通,也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这时,书房传来敲门声。

    “请进,”浅枝回头,见卫都正站在门口,朝他点点头,“卫管家。”

    卫都走近,欠身温声问道:“请问小姐,我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是了,卫都是管家,家里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浅枝恍然展颜,急忙招呼他坐下:“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些问题想问您。”

    听完浅枝的疑惑,卫都笑道:“小姐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特意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个谜面——那喀索斯之镜。如果您在这里实在找不到的话,不妨去那里看看?”

    “那喀索斯之镜,”浅枝嘴里念叨着,突然发现了另一个疑点,“这个谜面是给我留的吗?”

    “是的。”

    “我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条信息?”

    日记中并没有相关的记录,浅枝感到十分意外,既然能留下这样一条线索,说不定自己以前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我并不清楚,我的职责只是记录下您说的话。看来,您的预言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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