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奖励的问题，靳向卉坐在车里等了很久，也没得到秦子佑说个一二三。
一路上闲聊，就是死咬着这个牙关子不丢。
在快到达学校的最后一个路口红绿灯处，秦子佑转过头，盯着靳向卉看，神态懒洋洋的，“真想知道我想要什么奖励？那你先亲我一个。”
右手手指抵着自己的侧脸，朝靳向卉那一侧示意。
没回国之前，秦子佑也会死皮赖脸地讨要这种不要脸面的奖励，那个时候也就亲一亲脸，或者亲昵厮磨一小会儿。
但现在单是一个小开胃菜就变成了一个索吻，靳向卉努了下鼻子，抹开头，丢给他一个冷哼，“想得美，不给你奖励，你还能把我从车上丢下去？”
靳向卉双手抱臂在胸前，视线直直地看向秦子佑，一脸狂妄。
“是是是，我可不敢，我怎么敢把你丢下去呢”，秦子佑能屈能伸，直接妥协，没有一点立场坚定的样子，“你真是小脾气越来越大了，都怪和我在一起后太惯着你了。”
小声嘀咕，故意留出声音能够靳向卉听不清楚，但模糊能分辨出在说什么。
靳向卉视线扫在窗外，也反思自己，好像正如秦子佑说的，在一起后，她那些冷静稳定的情绪，在秦子佑这里就会变成各种小性子，耍赖般不遮不掩地释放出来。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相互影响的结果吧。
同样的，秦子佑也会因为靳向卉的再次出现，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人情温柔在里面，不再是邱拾玟口中寡淡无欲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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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卉？”
和秦子佑走在校园里，靳向卉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应声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隔不几步远处，大学期间她的论文导师正提着电脑包站在原地，面色不确定地看向她。
太久没有见到彼此，再见面总体变化还是挺大的。
靳向卉松开秦子佑的手，顺势把他手里提的蛋糕也一起接到自己手里，“这是我本科时期的论文导师，我和她去说几句话，你先去找你小姑父吧，别让他等急了。”
“行，回家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送你回去。”
秦子佑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待在原地。
“男朋友？”张老师和她一起走在路边，对着秦子佑刚离开的方向问了一声，“挺帅的嘛。”
靳向卉嘴角的弧度一点都压不下去，也没有含糊其辞，“嗯”。
简单寒暄过后，张老师在教学楼下与靳向卉分开，并约着以后有机会再来，请她吃饭的客气话。
邓老师，张老师，秦教授，都是她人生途中扮演着很重要角色的授业老师。
靳向卉望着张老师明显有些苍老的背影，又想起邓老师，边走路边翻找着日历，准备选个时间也去探望探望邓老师。
秦教授的办公室靳向卉来过很多次，他不喜高，大多都在低层，靳向卉低着头看手机日历，凭借记忆里的路线，直接走到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没关，里面还有不少讨论的声音，似乎是学生和老师在探讨什么问题。
靳向卉的出现让整个办公室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靳向卉身上，眼神茫然陌生，等待着她这位突然造访的陌生来客表明目的。
靳向卉面色不禁露出几分拘谨，看这办公室格局没办，位置没变，偏偏坐在原来位置的人现在正被学生包围，明显不是她要找的人。
“打......打扰一下，请问秦教授不在这个办公室吗？”
人长一张嘴，该张开嘴时就张嘴。
靳向卉屏蔽所有打量的目光，说明自己的来意，顺便试图得到点提示。
说话的人是坐在最中间的年轻男人，估计是个年轻老师，而且是个很受学生欢迎的导师，从旁边的学生数量可以猜得出。
“你找秦教授？他搬去2号楼301办公室了”，年轻老师转头又对着自己的学生说话，“振宇，你去带下路，去秦教授办公室，知道的吧，2号楼301。”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在看到小同学热情的神情时，不想一盆冷水浇下，最开始的“不用了”说出口就变成“那谢谢了”。
小同学很是热情，明明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却能从这短短的路两旁，嘴巴叭叭不停讲各种学校的历史，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学校宣传机器。
也可能是把靳向卉当作了外来的人，就总想着帮自己的学校在旁人心里留下好印象，牟着劲不停科普。
“姐姐，我就先送你到这了，3楼楼梯口对面就是301，秦教授的办公室了。”
小同学说得多，做得也实在，送到2号楼楼下，人就着急忙慌地又往回赶。
靳向卉默默抬头看一眼天气，这走几步路都出汗的天，他还跑着回去，果真是年轻气盛，不在乎汗水打湿。
一层，二层，三层，301......
果然教学楼楼梯还是那个楼梯，只爬了三层楼就已经开始累了，直接回到当时上学时每天爬楼的状态。
301办公室门紧闭，靳向卉在上面叩了几下，在听到里面人说“请进”后，才压下门把手推门入内。
看到办公室的第一眼的感受，怎么形容，大概就是地球真不愧是个圆的，连带人际关系交往圈也随了它的形状，必须是个圆的。
秦子佑正坐在办公桌旁边，手边还摆着一个水杯，靳向卉认的，那是秦教授经常用的瓷杯，每次她来时，也都会为她烫一个用来喝茶。
秦教授，秦子佑......
行吧，是她疏忽了，怎么也没想过这两人的秦还真就是同一个秦，同一家人的那种秦。
“小靳？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想着你要待会儿呢，快来，坐这边，外面很热吧，先坐下凉快凉快。”
秦教授热情得有些让人害怕......
靳向卉顺着秦教授的动作坐下，眼神止不住的偷偷向秦子佑瞟去，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悄悄耸下肩，秦子佑表示并不知情，只不过对于这种场面，他挺乐意见到的，就当是提前见家长了。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我侄子，秦子佑，应该是比你大...小...还是一样大来着，反正差不多同龄就对了。”
向靳向卉介绍完，秦教授转而向秦子佑介绍，“这是我之前提过的，我很喜欢的学生......”
“靳向卉嘛，我知道”，秦子佑直接打断，自己接上，抢先说出靳向卉的名字。
这次轮到教授的表情呆滞了，靳向卉看着他来回移动的视线，已经能想象到他会脑补出一场堪比古早小说的抓马剧情。
靳向卉实在忍不住，再不开口解释点什么，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看样子你们认识？”
“我们之前是同学。”
解释的声音和秦教授的疑惑反问重叠在一起，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秦子佑嘴角噙着笑，什么也不说，反倒是富含深意地和靳向卉对视一眼。
过片刻才慢悠悠跟上补充小半句，“嗯，是高中同学，我提过的，你自己没记得怪谁。”
靳向卉双眼缓缓睁大几分，似乎在疑惑他话里说的“提到过”是几个意思。
秦教授恍然大悟的神色，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直接解答了靳向卉的这个疑惑。
“就是那个你三天两头跑高中复读班找的人，啧啧，当时还骗人说是找朋友呢，小子，你那么小就睁眼说瞎话诓我，亏我还想着把我宝贝的学生介绍给你。”
三两句话，秦教授就已经把这个见面的目的撂了个干净。
靳向卉坐在旁边，捧着茶杯喝茶，不知道眼下这种局面该怎么收场，摊牌还是不摊牌似乎都不是最优解。
秦教授单手搭在秦子佑肩头，面色上很和煦，不过看秦子佑略微变化的表情，估计那肩上的力道并不太轻。
“怎么说，你们现在是久别重逢，就没有点其他别的什么想法？”
这哪里还是暗示，分明就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明示。
靳向卉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秉持着只要你不点我名，就不是在问的想法装傻充愣，问题全都丢给秦子佑应付。
他不说，她也不说，就把教授一个人晾在中间，左右打量这两人，暗戳戳地猜测他们各自久别重逢后的百般心态。
秦教授捏着靳向卉带来的糕点，刻意弯了弯腰，凑近靳向卉的位置，不让她如愿继续充当沉默寡言的鸵鸟，主动帮自家侄子争取机会。
“小靳呐，我记得当时这小子没找到你来着，你当时没去复读吗？”
靳向卉抿了下嘴角，斟酌着答案，“那年妈妈生病住院，我下半学期才重新回学校复读准备高考。”
有关那一年，她只用了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啊……这样啊”，亲人的生病是所有人都最不愿看到的，秦教授面露痛惜，转了个话题问法，“我记得你现在还是单身的吧。”
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的话。
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靳向卉不知道她该如何回答，而且是在秦子佑面前。
和他对视一眼，秦子佑心虚地移开视线，看样子并不准备帮忙解围什么。
靳向卉收回目光，再次对上教授略显期待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实话实说，“没，有男朋友了。”
“这样啊……”秦教授最先的几秒没怎么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惊讶，“啊？不是，你……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什么时候的事，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大侄啊，就什么都清楚了，别只揪着我问！？
心理反应再怎么激烈，靳向卉也努力忍着面色上的冷静，对着秦教授的问题有问有答，“这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说。”
秦教授嫌弃地瞥看向秦子佑，表情逐渐向恨铁不成钢的方向上靠拢。
本来正放在秦子佑手边的蛋糕直接被秦教授连纸带袋都挪开，一脸嫌弃，“吃吃吃，就知道吃，二十好几，都快奔三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准备干嘛啊，打一辈子光棍吗，我看你啊，也就这点出息了。”
说的话句句扎心，偏偏秦子佑听完也一点不生气，拿着手里最后半块蛋糕吃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等秦教授说完，秦子佑手里的蛋糕也正好吃完，防着被夺走最后的蛋糕一股脑都塞到嘴里。
看这两人的样子，知道的是姑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龄相近的表兄弟，就这种相处模式，稍大点的唯老不尊，专挑难听话说，小一点的恃宠而骄，说话听完就扔，完全不上心受任何影响。
靳向卉本来想帮着秦子佑说点好话的念头，也都被他们这种相处方式打消个彻底，扮演好吃瓜群众的身份。
“你说就说，别动手啊，耳朵疼”，秦子佑这会儿也不顾手上的油渍，抬手打掉耳朵上的手，“再说了，我怎么没有出息了，我又不是没有女朋友，你真是那么多学生不够你张罗的，还张罗我的。”
秦子佑下巴因着这句话不自觉稍稍抬高，好不得意。
他们两个都把实话说出来了，就只差最后的一点没向秦教授挑明，靳向卉贴心地换位思考，站在秦教授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垂着头没忍住偷笑。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秦教授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出发点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就是这过程有点大乌龙。
秦教授歪下嘴角，端起茶杯无奈叹气，“女朋友什么样，照片总有吧，拿给我看看。”
一番热情好心，落了个空，秦教授兴致不怎么高的岔开话题。
玩笑开过就行了，看自家长辈认真的样子，等知道实情后估计饶不了自己一顿念经的唠叨，秦子佑收起刚刚一副看戏的表情，换了个姿势把腿放下，神情也正经上几分。
“你真想看？”
“你说得不是废话吗，快点的”，秦教授一点耐心都没有，根本等不下去，催促道。
把人胃口吊成这个样子，靳向卉很好奇秦子佑要怎么收场，一边把玩桌子上的签字笔，一边等他的回答。
铺垫足够，关子也卖足了，秦子佑慢慢起身，在秦教授不解疑惑的目光里走动，最后停在靳向卉旁边，居高临下和她对视。
靳向卉两指旋转的签字笔被夹停在手间，双眼故作着茫然和他对视，安静等着他的动作。
“你小子都有女朋友了，现在几个意思啊，嗯？”
秦教授护犊子得不行，眼看着秦子佑这暧昧不止的架势，第一时间表示不愿意，抬手掐着他的胳膊作势要拉远分开距离。
靳向卉努力抿起双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目张胆，最后只好端着茶杯战略性喝水，来挡住压不下去的嘴角。
女朋友就在眼前，却还要被人提防，秦子佑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的苦涩。
秦子佑站定在原地，把胳膊上的手摆开，“不是你要看我女朋友的吗，那你拦我干什么呢？”
“谁拦你呢，是你自己突然站起来的……”
教授的声音逐渐变小，手依旧抓在秦子佑胳膊上，目光却左右徘徊，眉毛挤皱在一起，神经在反复两种思想中反复横跳。
整个办公室沉默有一分钟的时间，靳向卉捧着杯子同样左右看他们的神情变化，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又或者要说什么话。
“你，坐回去”，秦教授突然变得严肃，把桌子上的折叠眼睛戴在鼻子上，紧接着把头又转向靳向卉的方向，“你，把杯子放下，都给我坐好了。”
完蛋了……
靳向卉听话地都按着坐，刚想翘起来的左腿在秦教授的注视里，默默放回到原地，扯动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撒娇似的冲着他笑。
别管犯错程度，先赔笑脸总是对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这种情况下，靳向卉深信不疑。
“不许笑，严肃点”，秦教授打定主意不吃她这一套，故意板着脸语气很冷淡。
和靳向卉听话地态度完全相反，秦子佑比着刚刚更加没点正经，翘着二郎腿，手里直接把手机拿出来翻看，丝毫不把秦教授的呵斥放在眼里。
秦教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根略长，差不多能做教棍的小木棍，直接打在秦子佑腿上，最后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你明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还故意卖关子，看我笑话是吧。”
先被拿来开刀的是秦子佑，越是亲近的人，越先遭殃。
秦教授靠在办公桌旁，和上学时期，教导员训斥学生的架势一模一样。
“你又没问具体的，我也都实话实说了，这能怪我？”
钻文字的空子，确实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从秦子佑这里占不到嘴头上的便宜，秦教授转而把目光移回到靳向卉身上。
可惜的是秦子佑并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干脆把靳向卉划在自己的范围内，“她可是也都是实话实说的，你自己又没问男朋友是谁，反正我没听见你问男朋友的名字是不是叫秦子佑。”
话都被秦子佑说死了，秦教授被堵得张着嘴巴愣是说不出只言片语，最后忿忿地把小木棍插在笔筒里，人憋着闷火一屁股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一个是自己“好”侄子，一个是自己见人就夸的好学生，结果呢，就是这两个人，把他闷在葫芦里耍得团团转。
秦教授吃了个哑巴亏，但是内心还是高兴的。
虽然手段过程套话都没用上，但是目的达到了，过程什么的都可以忽略。
作为赔罪，秦子佑请客吃饭，他们三个人一起，从侧面打听他们感情的进展情况。
“进展到什么程度？”
去吃饭路上，秦子佑故意重复一遍秦教授的问题，捉到靳向卉瞄过来的小眼神，憋了个坏。
“能什么程度，可以见家长的程度呗。”
被这么一提醒，秦教授才恍然想起，前段时间的家宴上，秦子佑爸妈还在着急见人女孩的，他刚刚竟是把这一茬给忘得彻底。
不过这么看来，他们这一家里，他是那个最先见过靳向卉的人，也就勉强原谅秦子佑了。
没有什么太多的赔罪流程，秦教授自己就已经说服自己，为秦子佑刚刚的故卖关子找了借口理由。
“那你平时注意点，小靳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经不起折腾，还有啊，我可警告你，最好不要乱来，不然你爸妈没打断你的腿，我肯定第一个就先打断你的腿。”
被点名的猝不及防，靳向卉晃过神，垂下头假装看手机浏览新闻，不去加入他们这种敏感的话题。
秦子佑把靳向卉窘迫的样子收在眼里，“小姑父，你要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得回家找爷爷给你的腿上补几下，起码在床上卧个把月才合适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很显然，秦子佑并不记得这句古人的提醒警句。
这句话被丢出来，秦教授彻底没声了，连打趣的兴致都没了。
靳向卉琢磨着这句话里的意思，主宾颠倒，这下轮到她带着深意地打量秦教授了。
视线和秦教授不经意间对上的刹那，靳向卉不动声色地移开，顺手把耳侧的碎发拢到耳廓后，一点没有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紧张。
果然是和秦子佑待得久了，连心理素质建设方面也被他传染许多，糊弄人的话张口就来，这些都已经成为日常手段。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回家见见，还是说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呢？”
话题被自然而然地跳跃到这个问题上，车内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靳向卉身上，同时等着她会给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