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在实验室想到新思路，也可能是下午与秦子佑出去的缘故，回到家后，靳向卉很难再集中注意力。
书桌上电脑屏幕光亮打在脸上，双眼一点不聚焦，文档中的大小字都糊成一团，只有几个小黑成行，满满当当填充表格。
思绪出走，心思神游，大半都被秦子佑三个字牵着走游荡。
是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睡过去的，靳向卉想不起一点时间。
可能是在猛然意识到秦子佑生日在春节假期期间，知道他今天在骗她开始，也可能是一点一滴回顾这几个月来同一屋檐下生活之后，可能......
再醒来时，紧闭的玻璃窗上淅淅沥沥滑过打在上面的水滴，噼里啪啦作响。
窗外在下夜雨，不远处的路灯也变得朦胧，几根树枝随风摇摆不停，在书桌上落下稀疏树影，像作画留下的水墨溵痕。
胳膊被压得绵软无力，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点亮手机屏幕，整只胳膊都被麻软侵占，动弹不得。
靳向卉抬动另一只胳膊，身体前倾，食指点在玻璃窗上，顺着水珠下划。
水珠里，仿佛映照着出现过去的剪影，身穿校服坐在课桌前的，头戴礼帽站在校园国旗下的，怀抱毕业证分别各自角落的，面带成熟重逢卡尔加里的......
他们之间的点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异常。
她不是从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靳向卉整只手掌摊开，挡住窗外的水珠，试图与记忆隔绝。
视线和目光可以隔断，而思绪和记忆是不受控制的。
这么多年，秦子佑一直像一根无形没有实状的针，横亘在心口，此刻突然幻化成形，融在胸口。
她喜欢秦子佑，从前是，现在也是。
靳向卉缓缓收回手，盯着桌上没合上盖的笔尖，视线逐渐模糊。
房间里安排一片，肩上外套滑落地板，衣扣与地面碰撞的声响惊醒意识。
躺在地面上的外套，从里到外都不是靳向卉记忆里熟悉的。
外套的面料在手指间摩擦，好像有温度在不停传递。
“秦子佑......”
靳向卉轻轻收拢，揽在胳膊肘间，小声嘟囔出声。
日渐不规律的作息，给羸弱的胃增添不少负担，靳向卉明显能感觉到胃里翻滚的不舒服。
光脚在地板上走几步找到拖鞋，抱着怀里的大衣朝门口去。
客厅里的灯光从门下缝隙钻进来，顺带着些许游戏的声响。
“嗯？你醒了？”
刚推开门，秦子佑就转过身，声音紧随着传出。
电视连着手柄，被他握在手中，操作屏幕上的任务活动。
目光很快被收回，回到电视屏幕上，继续他行云流水的操作水平。
靳向卉走到一侧，抬手拢下耳侧碎发，轻轻把大衣放在沙发上，“谢谢你啊，我想东西想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算是对自己趴着睡着的一种解释。
屏幕上的游戏小人停止动静，突然弹出菜单界面，游戏进程暂停终止。
秦子佑手握游戏柄，身子软绵绵，往另一侧斜着倒去，“看出来了，要一起玩吗？”
他的胳膊抬起，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个游戏手柄，正被他拿在手中。
这些游戏设备，靳向卉见过，在她爸爸家，阿姨买给弟弟的。
她被弟弟缠着玩过一两次，最后都悻悻而归。
因为她玩不明白，连带着弟弟也一起被坑，没有游戏体验。
后来靳向卉便把它们和自己化为两个世界，不该属于自己世界的东西。
靳向卉目光一直落在秦子佑手上，犹豫着想是否要拒绝。
“很简单的，我教你？”
没等靳向卉给出回应，秦子佑已经自顾自的把两个游戏手柄都连接好，自己拿一个，抬手朝着靳向卉的方向递出另一个。
箭在弦上，容不得不发。
靳向卉横下心，想着等他见识过自己的操作技术后，就会知难而退了。
“你看，这个是前进，另一个控制方向，还有这个......”
秦子佑很有耐心地挨个讲解，每一个都要等到靳向卉的肯定回答，再继续接下去说。
听着他的声音，像记忆里他讲数学题一般，逻辑清楚，咬字清晰，声音干脆，带着她行走在陌生的区域逐渐探知，不会生怯。
“懂了吗？”
靳向卉慢慢点头，“嗯。”
“那行，我们先来一局上手试试实操？”
秦子佑循循善诱，扮演着一个合格、耐心十足的引导者。
感受得到，秦子佑在游戏操作中，有意放慢照顾等待，靳向卉眼角斜光偷偷打量他，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窃喜。
“再试一下，肯定可以。”
“对对对，就这样，继续保持。”
“对了，就是这个手感，不错不错，你已经学会百分之八十了。”
......
秦子佑表扬夸赞的措辞丝毫不保守，一个接一个输出，让靳向卉清醒排斥的界限逐渐消去，开始接受不属于她的世界的陌生。
操作慢慢变得熟练，秦子佑在一旁指导的声音提示逐渐消失，化作无声的目光，聚集而灼热。
通关游戏的成就感充斥大脑，兴奋占据上风，靳向卉满脸洋溢激动，“耶，你快看我过关了，我自己操作过关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过关的。”
眼角的喜悦是遮不住的。
一局游戏而已，她都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秦子佑一副懒散的样子，靠着沙发，嘴角噙笑，看着靳向卉满足的表情。
许是情绪被打开，倾吐的开关按钮也随着被拧开，靳向卉轻轻摩擦手柄，不由自主说着过去的事情。
“我大学时和我弟也玩过这个，但是我太菜了，他被我带的一直不能过关，后来他对我的超高水平算是有了PDST，再也没敢邀请我一起玩过。”
靳向卉放下游戏手柄，突然放松，继续说话，“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下了个定义。”
“哦？什么定义？”
秦子佑配合着提问。
“我大概是不适合一切有关电子设备和游戏操作的东西。”
这不是靳向卉一次性得到的结论，也算是有据可依的。
她不会修理电脑，手机各方面的东西，而且各类游戏的话，她也都没有熟练学会过，基本是一窍不通的程度。
听完靳向卉的自我评价，秦子佑忍不住浅笑着出声，扬手指了指面前的电视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通关的标志符号。
“我觉得不对”，接触到靳向卉带有反问的目光，秦子佑故意停顿后接上，“你不是不会，你只是缺少个我这样的教学者。”
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仔细品，会感觉到更多潜在的沾沾自喜。
靳向卉没有反驳，缓缓皱眉，努了下嘴唇，满脸肯定神色，“你说的没错，多亏了你有耐心，给我挨个讲一遍，要不然我可能还是什么也操作不来。”
说完，她又重复加上一句强调。
“你是个好老师，真的很有耐心。”
无论是上次给她讲困惑点，还是现在这次的游戏引导，秦子佑始终都保持着耐心，不紧不慢，一点点带她进入状态，摸索到属于她自己节奏的感觉。
秦子佑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心满意足看她情绪逐渐转好。
“我热了粥，喝点？我记得你胃挑，缺一次饭食就会闹你。”
很早之前的事了，秦子佑还记得。
靳向卉操作着手柄开始下一关，顺势点头回应，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屏幕上。
如同发现新世界大门的大小孩，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先暂停喝粥，温度刚好，再放就要凉了”，秦子佑把粥放在桌上，按下暂停，静止游戏进程。
“就一点了，一分钟，就一分钟就行。”
和很多小孩子一样，沉浸在游戏里，持续上头，会下意识开口讨价还价。
看她这幅小朋友模样，秦子佑偏偏开始坏心眼，故意不让她如愿。
伸手从靳向卉双手里，强硬拿走手柄，放在沙发另一头，在她够不到的角落。
再缓缓坐下，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靳向卉恋恋不舍的目光，态度强硬得不容人开口反驳。
靳向卉嘟下嘴，老老实实选择先喝粥，毕竟这个弱不禁风的胃的确是已经开始催促她，等待她的调理爱护。
天大地大，胃口最大，喂好了胃，才能谈其他的。
“别这么看我，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眼神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这我岂不是太冤了。”
在靳向卉的注视里，秦子佑收好两个游戏手柄，放进桌屉里。
他本来就是放松时偶尔拿出来玩一玩，今晚恰好被靳向卉撞上，心血来潮便邀请她一起。
秦子佑被她的眼神看得哭笑不得，拗不过他，无奈道，“等下次周末，我教你其他的，比这个好玩，作为今天的弥补行不行？”
被激发了童心的靳向卉，还挺陌生。
不过很可爱。
视线移到秦子佑手里点亮的手机屏幕，确实到该休息的时间，靳向卉慢吞吞收拾好心情，不太甘心点头。
两个人又在客厅坐了会儿休息，才各自回房间。
“最近天气冷，下次别趴在桌上睡，容易冻感冒。”
靳向卉应声转身，秦子佑胳膊肘里搭着沙发上那件大衣，正从沙发上起身站起，眼神温柔缠绻，默默看向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