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石室

    “小彩,其实今日这宴会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闹了一统,王上身边的王后开口了,也终于说到了这次宴会的正事上。

    “我儿乃真龙之子,但想必身负重责之人,总少不了一些磨难来使其成长。”

    年过半百的王后却依旧那么雍容典雅,说到爱子的情况,言语中带着哽咽,一时也情难自己。

    “殿下龙凤之姿,自有兽神庇护,娘娘切莫伤怀才是。”

    皓彩一看,又是那人。

    如此谄媚,尽说些阿谀奉承之话。

    她正要细看这人是谁,在不在她的猎杀名单上,就瞧着了他旁边坐着的红衣少年。

    哟,这不是槐厌小子,听说这次被领回去后挨了好几板子。

    那这人,应该是他父亲,地槐豹族族长槐恨了。

    这一家子都起些什么名字,恨啊厌啊的。

    不过他并不在自己的名单上,皓彩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

    结果刚一转头,就迎来了惊天一击。

    “你应是清楚了他的情况,不知你是否愿意做她的妻子,与他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噗!”

    一旁的苍澜王赶忙擦擦嘴,神色不愉。

    王后这也不事先与自己商量,怎么说一出是一出,这么个粗俗野人怎么能给黎做妻子?

    难道就因为这狗屁的命运枷锁,他们一族就要世世代代被困住一辈子,现在连这样一个人都有资格做王后了,他还偏不信。

    但还没等他出声,下首的皓彩已经开始站起回话。

    “回王后,我自幼跟随师傅一道长大,师傅待我如子,我遵其为父,这婚姻大事,皆听从他老人家的安排。”

    “那你师傅不知?”

    “家师四海为家,年节会与我相见。”

    “如此这般,你便先入学宫与王儿一起训练学习吧。”

    “就入地字班,先熟悉熟悉环境。”

    皓彩应答下来。

    这学宫同样分为神、天、灵、地四个级别,根据学子的不同资质,将其从高到低依次排班。

    现下还未过魂兽殿测验,就将自己分到地级班,看来是有意为难自己了。

    不过如此倒正合自己心意,地级班管理训练都是最为宽松的一个,也方便自己去完成猎杀名单。

    接下来宴会上便尽是一唱一和,以苍澜王为主的大型功德宣场会了。

    皓彩听的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也没敢多做逗留,快马加鞭的溜了。

    宫道上,森兰终于没忍住叫住了前面的人,她两三步上前,踌躇着说道:“我想像你这般武艺高超、又不受家族束缚的女子,一直以来应该是活得很是自在洒脱。”

    皓彩听出了她话中的一些向往,她停下了脚步,耐心地听着。

    “但如果你要留在这里,也许一味的强横并不好,我是说,也许这会让你过得很艰难。”

    “你对殿下是特殊的,也许适当的示弱,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森兰有些紧张,话开始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开始小了下去。

    她知道像她们这样有能力又有想法的女子,很是排斥像自己这样只会一味讨好依附别人,几乎从来不敢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我是说,这里有很多厉害的人,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森兰越说头越是低了下去,皓彩始终没有出声,她最后又低声解释了一句,想着自己总是干些蠢事,忍着羞意,她转头就要走。

    皓彩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我是师傅带大的,所以性子多是随了他,很是叛逆与执拗。以前在乡野之中,看不惯的人,便总是要跟他对着干,也总不会吃亏。”

    “如今情况不同,真是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在心上的。”

    森兰没有转过去,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皓彩则很是高兴,她是喜欢别人教导她的,这说明她是被人在意着的,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小野猫。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朝着侧殿走去,心里想着去了学宫后要如何适当的示弱,学会了难道真的能少受欺负?

    无论皓彩如何思量,此时此刻,她的大名已经响彻在各氏族间。

    “阿兄,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我教训她一顿!”

    “凭什么,这样的人能靠近黎哥哥!”

    槐珠在宴会结束后便开始大发雷霆,瓷器宝石砸了一地,槐厌跟在屁股后头紧张地不行。

    “小心别踩着了,哎呀妹妹,你放心,有哥哥在她嚣张不了多久!”

    槐厌又是保证又是发誓,才终于将人给哄得消停了。

    夜半,槐厌偷摸摸地溜到老地方,没一会儿,就又来了几人。

    “熊哥、武弟,过两日那小女子入学,我们必须得给她来个下马威瞧瞧。”

    一见面,槐厌就急忙说道。

    被称为熊哥的是少年身形极其高大威猛,但却头小脸小,一副呆呆憨憨的样子,而那被叫做武弟的少年,虽矮小瘦弱,却一副鬼精明的样子。

    这两位一位是地仲熊氏部落的少主仲敦、一位是天玄龙氏的主系子弟玄霸的小儿子玄武,皆是槐厌的好友。

    “这,她可是殿下的人...”

    仲敦刚迟疑着开口,马上被槐厌给搂着了,“哎呀,我们就是吓吓她,让她听话一些,殿下不会在意的。”

    “我看行,宴会那天瞧她那神气样子,我都没敢打瞌睡呢,就瞧见她头一点一点地差点没睡过去!”

    玄武握紧拳头,“还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那我们就这样这样...”

    “好主意!”

    “说定了!”

    几人叽叽咕咕了到了大半夜才散场。

    刚寻着一个僻静的磨刀地方的皓彩,不巧将。他们的密谋给听了个全。

    “啧啧,这可真是个好计谋!”

    皓彩要不是手上磨刀的动作不能听,就要给他们鼓鼓掌了。

    听完全程的皓彩毫不在意地走了。

    一石洞处,阿野在石壁上摸索着,接着在一处按下,石壁发出轻微的转动声,露出一小条刚好能通过人的缝隙来。

    皓彩熟门熟路地跟在阿野后面,穿过曲折、昏暗的长长隧道,不知道两人走了有多久,才终于到达隧道尽头。

    出了隧道,一座高塔矗立在眼前。

    这座塔足足有十层之高,整座高塔都是由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显得很是冰冷和坚硬。

    野上前推开厚重的塔门,皓彩跟着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弯弯曲曲不见底的楼梯。

    两人抬脚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哒哒的脚步声也一下一下地响起。

    楼梯里没有烛火,她将手放在楼梯旁的石壁上,跟着脚步一起向前,抚摸着上面雕刻的一个个名字。

    “虞域...虞海...虞花小妹......”

    一直走到顶层,他们才在一道石门前停住,石门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大神狐。

    两人将手放在胸前,低头不语。

    半刻钟后,皓彩推开石门,一个密闭的石室呈现在眼前。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男子抬起头。

    纵使落魄到这种地步,也能看出其原来的风采。

    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一身锦衣华服虽已经被打的破破烂烂,但上面绣着的五爪玄龙依旧摄人心魂。

    他的目光森冷,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如果有外人看见这一幕,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正是天玄王族的主系子弟、如今的苍澜王玄曜的亲弟弟,玄暾。

    其身份之尊贵,令多数人只闻其名,便噤若寒蝉。

    当阿野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皓彩被吓得腿都软了。

    野他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桀骜不驯,那是谁都敢绑啊!

    “哟,还这么有精神!”

    厚重的石门被一点点关上,皓彩走到玄暾面前,一把拽着他的头发向后扯住,“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的死期!”她凑到玄暾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男子瞳孔骤缩,他瞪着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才又回过神来。

    “像你这样卑微下贱的蛮人,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王族吧,你杀不了我的!”

    玄暾目光阴沉,重复道:“你杀不了我的,我是真龙的召唤者!”

    “呵~”

    皓彩掏掏耳朵,轻笑一声,松开男子,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椅子前是个长桌子,桌子上堆着密密麻麻的羊皮卷。

    桌子的另一头,坐着一瘦弱少年,正低着头不知道写着什么。

    “恒,他都交代了些什么?”

    “尽是些上了年份的老顽固,什么都不肯说。”

    “氏族们发展到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根基稳固;加之规矩森严,又上下齐心,一致对外,外人不仅难以窥探,若是稍有不慎引火上身,更是会引起各大氏族追杀,那是才真是插翅难逃。”

    少年眉头紧皱,头也不抬,手里刷刷刷地写个不停。

    “那我也要去。”

    恒笔尖一顿,抬起头来。

    少女一手支着头,一手漫不经心地鼓捣着卷轴。

    她的脸小小的,白嫩极了,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

    一双极其漂亮的猫眼忽闪忽闪的,她的鼻子长很是小巧秀气,可能从外面过来的缘故,鼻尖粉粉的,一张樱桃小嘴更是为这张娇美动人的脸增添了不少色彩。

    皓彩注意到恒的目光,她缓缓起身将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黑色的长发遮掩住书卷,随着她继续向前,柔软的发丝滑落到少年手上。

    “恒哥哥,小彩好看吗?”

    她对着少年娇俏一笑,声音脆生生的。

    恒的脸“刷”地一下通红,他捂住嘴咳嗽个不停,边咳嗽便向后退,慌乱中竟然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哎哟,恒哥哥还是这么不禁逗呐!”

    成功戏耍了阿颂的皓彩半点愧疚都无,想当初自己刚来蛮地那可是凭借这张老少通吃的脸收获了一众跑腿小弟。

    要不是后来自己装不下去,暴露了本性,也不至于混到如今挖大坑的地步。

    果然光有一张软萌的脸是不行滴,还得有一颗可爱的心,可皓彩是万万做不到了。

    她坐在桌子上,拿起他刚才写的卷轴一目十行地看了个遍。

    “原来你是八大氏族之一天仲氏的小崽子,还是他们族长最疼爱的小儿子,那传说中智谋无双的天才智者竟然是你兄长。”

    皓彩越看越吃惊,恒这小子大有来头啊。

    “给,给我!”

    恒起身抢过卷轴,抱在怀里不让他看了。

    “如果我刚才没看错,你和你哥哥说爱慕我许久,非我不娶?”

    皓彩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我那是想让哥哥看护着你些,他才不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有这么说,他才会尽力保护你。”恒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好阿恒,我也会帮你照看你兄长的!”皓彩跳下桌子,搂住他的脖子,“快帮我再多说两句好话。”

    “够了够了,再多哥哥就该不信了。”恒摇摇头,卷起卷轴,用麻花草绳固定好,又将它郑重地交到皓彩手里。

    “好啊,原来是仲家的小崽子通风报信!“

    “你敢联合外人置我于死地,我叫王兄灭了你仲氏一族!”

    一旁的玄暾冲着两人吼道,身后的锁链被拽的哗哗作响。

    “啪啪啪!”

    皓彩鼓起掌来,“不愧是真龙召唤者,你可真威风啊!”

    刚说完,就见野面无表情地走到玄霸面前,自腰间缓缓拔出一把绛紫骨刀。

    她知道阿野每晚都会磨自己的骨刀,因此那刀锋利极了,此刻长刀在烛光的映照下光亮照人。

    饶是一向见惯生死的玄暾,在这一刻也生出些胆怯来。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与你们素无仇怨,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金银珠宝、我赐你们土地奴隶...”

    “素无仇怨?”

    野冷笑一声,高大的身躯被一团黑雾包裹住。

    玄暾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在眨眼间就从一成年男子变作了一貌美妇人。

    “玄昭!”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玄暾像是看到了厉鬼般,整个人猛地朝后缩,

    “你不是...”

    “我不是被你杀了,对吗?”

    那中年女子脸上满是哀思,“小弟,从小到大,我是最疼你的。”

    “可这是兄长的命令,我必须要听他的。”

    “我、我有帮你照顾你的孩子的,小矜我照顾的很好的,阿姐,你别怨我,我没办法。”

    玄暾忽然哭出声来,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

    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来地下陪阿姐吧。”

    “不、阿姐我...”

    “不、不是,你不是阿姐!”

    “为什么我不是,因为她从来不舍得打你一下是吗?”

    野猛地抬高声音质问到。

    而此时明白自己被戏耍了的玄暾怒不可遏,他冲着野扑过去,被他狠狠拽住了头发。

    “我可是王族,杀了我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玄暾被彻底激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又变回原样的野。

    “逃?我为什么要逃?”

    “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杀了你哥哥苍澜王!”

    野拿着刀在玄霸的脖子上比来比去,似乎在挑一个合适的角度。

    “你个疯子,我哥哥可是通过兽神殿验选、是兽神认定的王!”

    “兽神?”

    “呐,我肩上的这可是兽神崽崽。”

    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的皓彩忽然出声道。

    咪咪乖巧地叫了一声,顺势伸了个懒腰。

    玄暾被她说得一懵,他看向对方肩膀上的小白猫,“这是兽神的崽崽?”

    一旁的恒无奈地捂住脸,他咳咳两声,“那个,小彩,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后面再慢慢审问?”

    皓彩转过头看向他,不可思议地问道:“难道你以为一直以来我们说报仇都是在和你开玩笑?”

    “今天可是虞氏一族的祭日!”

    恒愣住,他知道他们有仇,但那可是王族、更是氏族之首啊。

    “毕竟你也不是虞氏的族人,而且苍澜王他... ”

    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野的长刀贯穿了玄暾的脖子。

    他张了张嘴巴,再说不出一句话。

    皓彩也被眼前一幕给震到了,刚才她就看野的状态不对,想着出声让他平复下心情,没想到他反被恒给惹怒了。

    “真该拿个镜子给你照照,你现在的表情可不像一位尊贵的王族。”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拍拍玄暾因恐惧而惨白的脸,“怕了?”

    玄暾眼睛大睁,喉咙被刺,他说不出一声话来。

    但他还是张着嘴巴,坚持不懈地一下一下动着。

    “你敢杀我,你不得好死!”

    野对着他的嘴型一字一句地翻译过来。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落在我手上吗?”

    “因为我不在乎死不死,而你显然很在乎。”

    玄暾眨眨眼眼,不以为然,恐惧到了头,他已经开始感到麻木了。

    “我还以为你会对阿娘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你最后一句遗言还是为了自己。”

    野松开他,任他滑落在地上,脖子上不停的溢出血来。

    “我就当这是你为她和被杀害的族人们流的眼泪了。”

    他一直等到暾咽气之后,看了眼呆若木鸡的阿颂,走到皓彩面前,慢慢地问道:“和我一起走吗?”

    皓彩咽了咽口水,她将怀里的卷轴扔还给恒,“自己收好,被别人发现你们与我扯上干系,可不好。”

    然后将自己的手塞进野的大手里,对着他笑嘻嘻地道:“小彩当然是要一直跟着野哥哥了。”

    野一直紧绷着的脸上此时终于露出一抹笑来,他心里悬着的大的石头随着皓彩的话落了地。

    皓彩跟着他走出石室,走下楼梯。

    小猫乖巧地蹲在她的头顶。

    长刀上的血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皓彩摸着那些名字,一直到了写着玄昭两字的石壁处,她的脚步顿了顿。

    她是喝她的奶长大的,所以逢人便说自己是她的孩子。

    昭姨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以后我和野会照顾小矜的,那人他可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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