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迈着大步，穿梭于人群中。
林栀小碎步跑着跟在身后，像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堪堪扎在脑后的小揪揪上下摆动。
陆衍似乎感受到身后人跟不上自己，渐渐放慢了速度。
他手插在裤兜，外套敞着，宽阔的肩膀撑起校服，硬是穿出了桀骜不驯的感觉。
清风吹过，带起外套衣摆，里面的白T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陆衍精瘦的腰肌。
一个学生在走廊飞奔着，朝陆衍斜后方的林栀迎面撞来，而林栀依然发着呆，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陆衍懒散掀起眼皮，余光瞥到她，往左侧迈了一步，和那个学生撞了个满怀。他立定，只是左肩向后稍倾，而对方，被撞得后退了一步。
男生抬头，说话含糊不清，似乎很畏惧他，“陆——陆霸王，对不起。”
陆衍没有搭理他，对身后人说了句“这边”，随即往右转走向图书室。
他屈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敞开的门板上，“老师，拿书。”
“书都在最里面那个桌子上放着，自己拿就行。”
陆衍看都没看，直接把桌角处厚厚一摞书都抱走了，被老师连忙叫住，“哎，那个男同学，你拿多了，这是两人份。”
他这才低头扫了眼，确实草率了，没注意到一半都是重复的书，但之前发下来的新书他都一股脑塞进柜子里了，也不知道这学期有几本书要学。
陆衍“若无其事”地放下一半书，把剩下的抱在怀里。
林栀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含笑，刚对上陆衍的目光，就吓得扯下刚扬起的嘴角。
“我自己拿吧。”林栀不太好意思又麻烦人家。
陆衍没应，只自顾自地走回班级，把她甩在身后。
林栀觉得自己又惹到他了，但她发誓刚刚真的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啊...
陆衍和林栀刚走远没多久，三个女生就从楼梯拐角走了出来。
“那人谁啊？陆哥竟然帮她拿书。”一个瘦弱的女生阴阳怪气。
“就是！陆哥怎么能给别人当苦力呢？”另一个附和。
她俩为站在中间的女生打抱不平。
“去十班问问许志远，那个女的是谁，什么情况。”中间烫着卷发、一头红毛的女生发话。
“好的好的秦姐，你放心吧，陆哥肯定只喜欢你，就他那个班主任处处针对陆哥，他肯定是被逼无奈的。”
“我知道，还用你说啊。”秦姝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
在楼下的男生迟迟不见陆衍下来，于是混在人群中进了十班，坐在原先陆衍的位置上。
陆衍正好也回了班，把书放在男生面前。
“陆哥你咋才回来，我在楼下等你老久了。你是不是又被喃班那个极品老师罚站了啊，要我说她指定是更年期到了。”还没等陆衍回他，又接着说，“对了陆哥，你书桌上咋还有笔记本啊，转性了？这也不是你风格啊，粉粉嫩嫩的。”
这绝对是林栀这一天听到过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同学，我——我的座位。”林栀探头，小声提醒。
男生这才发现还有个女生在这，她小小一只躲在陆衍身后，几近隐身状态，要不是说话了都注意不到。
男生蹙眉，他记得上次来陆衍确实坐在这个位置啊，“嗯？陆哥，这不你的座吗？”
陆衍懒得解释这些琐碎之事，屈指按了下眉心，开口道：“废什么话，赶紧让座。”
听后，男生立马站起来让开。
他又想起桌上的笔记本和新教材，后知后觉，表情惊讶，“蛙趣，陆哥，你有同桌了！？”
还记得，自从陆衍六年级时父母出车祸去世，他就再也没和别人做过同桌。今天竟然让他亲眼见证了陆衍万年不遇的同桌，还是个如此可爱乖巧的小姑娘。
“你好呀，我叫徐则，陆哥的发小，以后有事可以找我。”他自来熟，爽朗开口。
徐则高高瘦瘦的，一身咖色黑色拼接的棒球服和黑色工装裤，热情洋溢，看着就比陆衍亲切很多。
“你好。”林栀礼貌回应。
徐则似刚想起来正事，一拍脑袋，“陆哥，黑壳子家里有点事就没来，对了，我跟烧烤摊老板说了，咱去到就能吃上串。”
“嗯，走吧。”陆衍淡淡应了一声。
“你们——不上课了吗？”
林栀素来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作业，还没见过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逃课。
“嗯。”陆衍依旧惜字如金。
“我们走了哈，拜拜小同学。”徐则跟她打招呼道别。
自习课。
二人刚走没多久，周柔就回班视察情况，看见了林栀旁边的空位，“林栀，你同桌哪去了？”
林栀也不好直接说他逃课出校了，委婉地说自己不清楚。
“你作为陆衍的同桌，都不关心他去了哪吗？”
陆衍隔三差五就不见踪影，周柔清楚他又出校玩了，找不到他人，只能把矛头对准林栀，继续发泄情绪，语调扬起得异常尖锐，“我看你是在替他打掩护吧，你刚来，怎么就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呢？你还包庇他逃课？你有义务帮助同学，让他好好学习别带坏别人。”
周柔说的话毫无道理可言。
可偏偏林栀性子软，也不敢反抗，就这么平白无故被教训了一顿。
...
烧烤摊就在学校后门附近，通往宿舍楼的路上，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老板，串好了没？”徐则坐在马扎上，探头向铁皮房里喊。
“来咯来咯。”老板端着一大盘刚烤好的羊肉串和牛肉串出来。
“你们可是好久没光临我家摊子了。”
二人是常客，跟老板熟络的很。
“这不是我假期打工，没空来嘛。”徐则说。
徐则在家附近的九中念书，他知道自己学习没什么希望，假期会兼职挣点钱，也让抚养他的姥姥能没那么辛苦。
“你要是还想打工，叔这缺人手，你可以过来帮忙，工资可以日结。”
“谢谢老板，好意心领了，就是您这离我家稍微有点远，等我实在缺钱，再来投靠您哈。”
徐则实话实说，他其实挺心动这些条件的，老板又是熟人不会难为他，工资还日结，活儿还轻松。但他家离海城中学这个市区有点远，步行得半个多点，坐公交来回还得花好几块钱，确实不太方便。
“行，有需要跟叔说哈。”老板人好心善，给他兜底。
“放心吧叔，我还能跟你客气不成。”
“老板。”陆衍抬头看他。
老板这才想起今天忘了的是啥事儿，一拍脑袋，“哎呀小陆，你爱喝的没货了，叔忘了给你进货了，等明天叔就给你订哈。”
“没事，谢谢老板。”陆衍也没在意，礼貌回应。
陆衍徐则二人和老板唠嗑，这顿烧烤吃了将近一个点，正好赶上海城中学的学生午休出校。
海城中学管的松，想去外面餐馆改善一下伙食就去，连假条都不用，下午一点半前按时回班上课就行。
林栀刚来，形单影只地从后门出来，她没什么吃饭的胃口，想回寝室休息一会儿。
宿舍楼是专为离家远等有需要的同学准备的，独立于学校外面，但离得近，过条马路就到了。
但刚出去没几步，林栀就被好几人拦住去路。
来者不善，林栀被逼退，直到后背贴在冰凉的墙上。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男生，是许志远，而剩下几个还有三个女生，不认识，也摸不清来意。
在马路对面，正对着吃烤串的徐则也认出了许志远。
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没几个敢惹陆衍的，许志远算一个，还是同班同学，平时没少和陆衍作对。
“陆哥，你看那边。”徐则朝对面抬起下巴示意。
陆衍兴致缺缺地转头，却发现他的新同桌刚来没多久就被人围堵在校门口。
“同学，你是？”林栀不明情况，怯懦地小声询问。
“听说你和我家陆衍做了同桌。”
是肯定句。
林栀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且大概率是因为她的同桌。
领头那个红毛女生自我介绍，顺便威胁了一番，“我叫秦姝，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警告你，离我家陆衍远一点，你都不配和他同框。”
她故意加重“我家陆衍”四个字，坏笑着，眼中也透着恶意。
不光徐则听到了陆衍的名字，陆衍自己也听见了，他放下铁签，低嗤一声。
徐则跟陆衍不是一个学校的，除了许志远，对他身边的人不太清楚，问道，“谁啊陆哥。”
“不认识。”陆衍眼皮都没眨一下。
但实际上，秦姝追了陆衍整整一年，没事就派她那两个跟班去给他送这送那。上学期陆衍过生日，知道他爱打篮球，她家里也不差钱，送了他一双限量版球鞋。
可陆衍也不差钱，何况他从不收陌生人的礼物，第二天就叫许志远还给她了。
也算接触了很多次吧，但陆衍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林栀已无路可退，她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手心早就冒了汗。她万万没想到刚来新学校就惹上了这么多事，不知如何是好。
林栀心下一横，设想顺着左边的空地处逃跑，刚挪了两小步准备动身，就被秦姝身旁的小跟班堵住了去路。
“你还想往哪跑啊？”秦姝冷冰冰的语气中还带着嘲笑和讥讽，似乎心知肚明她是新来的转校生，没人会对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
两个小跟班也随着秦姝的意思附和，其中瘦弱的女生余光扫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陆衍，一下子闭了麦。她尴尬地扯了扯秦姝的针织泡泡袖，却被没好气地甩开。
“干嘛！？”秦姝转头怒喝着，却看见了陆衍的身影，愣了一瞬，她并没有预料到陆衍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
也不曾想刚刚对林栀的所作所为被陆衍尽收眼底。
“咳咳，”秦姝清了清嗓子，开始矫揉造作，装成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出口的声音让人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陆哥呀，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