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贪欲

    蓝天白云之下,清亮高昂的歌声又一次飘荡在辽远的草原上,伴着横贯原野的劲风送到行走的二人耳中。

    李芙蕖因吴明凯之语而惊疑不定的心也不由放松了几分,软了身体放松地瘫下来。

    在登峰之前,她几乎觉得这歌声是她的葬歌,但现在再听,只觉是凯旋的乐曲。

    笛飞声配合地紧了紧挟着她腿的手臂,低低地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村子有些不对。”

    李芙蕖有些听不清,低头靠近他侧脸,正欲开口询问。笛飞声感受到颊边热意,下意识微微转头。

    气息一瞬交汇,气氛忽地凝滞,二人之间漫上了一些无言的滚烫。

    李芙蕖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吸入面前空气,只敢睁着眼屏着息呆呆望着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和眸中倒映出的呆滞的自己。

    下一刻,她赶紧移开了脸,兀自将头藏到笛飞声后颈,眼睛却又看到了他一点点变红的耳朵。她又慌乱地把头埋到他后背,但他身上的气味又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是淡淡的汗味,是冰雪冷冽的气息,还有最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在李芙蕖前二十年从未遇见过的,与李莲花带给她的安心截然不同的,让她安心无比的的香味。

    还是笛飞声先开了口,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上山之前,他们一再叮嘱我要饮玄水泊的圣水,说能够保我平安。但吴明凯却说湖泊之中是毒血,还说扎谬村与那些组织有联系。”

    “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怪异。”李芙蕖应和出声,但疯狂的心跳混乱的思绪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她狠了狠心,抬起一只手狠狠按住自己的人中,又往后伸直腰离前面的人远了远,强迫自己从旖旎的情绪里抽身出来,“自遇见以来,吴明凯从未骗过我们,这种小事更是没有必要欺瞒。”

    “要知道为什么很简单。”笛飞声说道:“抓个人来问问就行了。”

    李芙蕖觉得有些不妥,但心知这是最快的方法,只好厉声叮嘱:“抓过来问清楚就是了,千万不要伤人!”

    “好。”笛飞声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腿。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平和舒适的沉默,一路无话地走到了扎谬村外。笛飞声将李芙蕖安置到了一个最大的帐篷之上,自己则去虏人了。

    李芙蕖被安置在顶上最平稳的地方,盘腿坐在虽然脏污却厚实稳固的布料之上,低眸看向底下青天白日就开始欢庆雀跃的村民。

    她的目光从最外圈的壮硕男子到中间那些笑颜如花的女子再到最里面蹦蹦跳跳的孩子们。直到最后,她看到被围在正中祭品般的物件时,背后却突然被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覆盖,冷得她胸口又开始拉着疼。

    正中堆着的,是他们自摔下来之后就不见的大氅和包袱,吴明凯等人的行装自然也在其中,而最上方赫然还摆着金鸳盟令牌。一个可怕的事实此时正呼之欲出。

    村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饰,如同一只又一只欢欣的雀鸟天真地围着他们的战利品,他们靠着骗上山者去死之后偷来的沾着人命的战利品。

    她几乎不敢想象,这个村子靠着这几件大氅来来回回骗了多少人,又取得了多少所谓战利品。

    笛飞声此时也抓到了人,他提着人跳上帐篷,坐到了李芙蕖对面。他见李芙蕖死盯着地下,也顺着看去,不出意外也见到了那处景象,目光也跟着冷然起来。

    李芙蕖收回目光才发现,被抓来的竟是个老熟人,正是卖大氅的男人。他惊惶无措地看着二人,听李芙蕖冷哼一声,惧得险些跪下来,大声地求饶道:“我错了!求二位放过我吧!”

    李芙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用再喊了,他们杀人后的欢呼既然能盖过苦寒峰上无数亡人的求救,你的求救又怎么能被听到呢?”

    男人惨然地抬眼看二人,脸一瞬间白了下去,“二位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只求不要杀我。”

    李芙蕖想起苦寒峰上成堆的尸体,皱起了眉问他:“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知道人命是最重要的吗?”

    “越是卑鄙的人才越知道自己这条贱命没了就不再有了。”笛飞声冷冷看着男人。

    男人瑟缩一下,继而更用力地磕头,几乎将帐篷都震动了,“是我卑鄙,是我下贱,只求二位饶我一命!我们也不过鬼迷了心窍,是一位姑娘给了钱财让我们这么做的!你们要寻仇便去找她吧!”

    “姑娘?”李芙蕖问他:“那姑娘叫什么?长相如何?”

    男人仔细回忆后才道:“我们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知道,”说到此处,他的神情漫上了一片猥琐的沉醉,“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难道是角丽谯?”李芙蕖低低自言自语,又再问道:“她是不是总穿着一袭红衣?”

    男人点点头,又补充道:“正是正是。十一年前她来到扎谬村,她和数十个手下上山取东西,最后只有她拿着个包裹活着出来。她送了我们不少我们这儿没有的金银盐米,还说以后每年都会定期送钱来,只要求我们骗来登苦寒峰的人喝山上玄水泊的水。”

    李芙蕖点点头,更加肯定心中猜测。她扬起下巴朝向底下点点,又道:“那你们怎么能拿到那些行囊?我记得那些行囊都在山顶。”

    男人谨慎地看了一眼底下的欢庆盛景,才说道:“九年前那姑娘的手下给我们送了一罐子水蛭,要我们每三个月就在手背放一只水蛭,然后上山取一袋子蝴蝶香粉送到中原的石寿村以换取下一年的水蛭。至于山上死人的财物,便都由我们自行处置。”

    “难怪早些年为数不多的能安全出山的人都对此处讳莫如深,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是角丽谯来取蝶毒粉的手下。”李芙蕖抬头看向笛飞声,说道: “你的解药不需要去找角丽谯了,只要我们去石寿村便能找到了。”

    笛飞声嗯了一声,“我先将你送回李莲花身边,我再自去寻找就是。”

    李芙蕖低下头思量。

    按照吴明凯的说法,无心槐来源于蝶粉毒,笛飞声在山上神志清醒内力不减或许是因为他本就身中无心槐,故而没有被蝶粉毒侵扰。能解蝶粉毒的水蛭是否能解笛飞声的无心槐还未可知,但如果能解毒,恢复了记忆和内力的笛飞声是金鸳盟盟主还是阿飞呢?

    她的心不由沉了下去,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耳边的欢歌还在继续,循环反复的歌词仿佛恶毒又天真的魔咒般环绕在正中间的物品周边。苦寒峰已塌,他们没了财路,为什么还会如此欢乐?李芙蕖忽然福至心灵地看向地上跪着的男人,问道:“这首歌唱得是什么?”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全身猛地一抖,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正欲开口。李芙蕖伸手将软剑架到他脖子上,“你最好说实话。”

    男人抖的更厉害,哆哆嗦嗦地开口:“歌词的意思是‘冥蝶轻悄,香粉扑人,山裂天崩,神塑再生’。苦寒峰这些年来塌过三次,每次塌后都会在七日内自行重塑,其中的蝴蝶也会更多,蝶粉毒性也会更强。”

    笛飞声也不由蹙起眉,“还真是座邪山。”

    “走吧。”李芙蕖轻轻出声,干脆利落地将男人一剑毙命。

    男人软软倒了下去,脸上仍带着震惊、痛苦,种种交杂混乱,最后是恐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两人取了男人家中财物作为盘缠,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半月之后回到了江南地界百川院附近。

    据笛飞声所言,他中毒后是在莲花楼醒来,当时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正为了寻找单孤刀尸身而往采莲庄去。醒来后三人还在采莲庄待了一段时间探寻嫁衣杀人案,他身上外伤好了之后就被李莲花赶来助李芙蕖取花了。

    按日子算来,李莲花前不久刚经过一次碧茶毒发,此时应当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于是李芙蕖当机立断决定先前往慕娩山庄告知乔婉娩扎谬村长年借传闻害人一事,让他们派些人来处理这里。

    两人又是一身狼狈地到达四顾门旧址,如今的慕娩山庄。本就富丽堂皇的慕娩山庄此时更是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李芙蕖颇有些讶然,难道乔婉娩终于松口答应肖紫衿了?

    李芙蕖扯扯自己已经发臭的衣襟,看看身旁像极了野人的笛飞声,与身旁捂着鼻子来往慕娩山庄的江湖豪杰形成强烈对比。

    她从怀里取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到‘野人’手里,郑重其事地说道:“阿飞,我去云来客栈开个房间洗澡,你去帮我买套衣服。切记切记,要一套齐腰紧袖,裙子不可过长亦不可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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