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峰取花上

    北上的第二十八天

    紧赶慢赶的,李芙蕖和笛飞声总算抵达了匈奴地界阿拉善盟苦寒峰山脚下。为了应对苦寒峰上的风雪,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在山脚下的扎缪村住一晚,顺便买些厚实的衣服。

    说是村子,其实也不过就是些包子一样的帐篷聚集在一块儿,成了一处抵抗草原荒风的巨大营地。

    此处地貌中原少见,平地上是辽远的草原,其上有数不清的牛羊,夏初的天气使得这里芳草鲜美,风中都刮着清新干净的味道。

    然而三十里之外,就是远近闻名的苦寒峰,传闻这山峰自中段之后便是常年不化的冰雪,峰顶有无数山洞,洞里或是天材地宝或是尸骨成山。

    但一切也不过是传言。因为,去苦寒峰的人十不存一,哪怕回去了也是对此地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村子内皆为匈奴人,身材高大且须发旺盛,驾着同样高大健壮的马儿在草原中驰骋。笛飞声驾马行走其间,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李芙蕖坐在一匹小红马上紧跟在他之后,两人观察着周围,最终相视一眼,在村子正中间下了马。

    李芙蕖端详了周围片刻,锁定在了一个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抱着木桶,腰间还有一个福字玉雕的妇人身上。

    她牵着马主动走到那妇人身旁,向她询问:“姐姐,我们来自中原,要往苦寒峰而去,请问这附近可有地方住宿和买皮草?”

    妇人扫视了他们一眼,叽里咕噜地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堆话。

    两人怔忪地看着妇人。妇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不解,拉着孩子跑走了。

    李芙蕖摸摸头,一脸茫然地看笛飞声,难不成是他们看起来太过凶神恶煞了把人吓跑了。满脸大胡子头发如杂草的笛飞声也正看着她,就此造型来说,把人吓跑也不是不无可能。

    不过这妇人明显比他们想象得勇敢善良得多,她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回了来。

    男人俯下身向他们行了一个他们不认得的礼,李芙蕖也忙仿着行了一个礼,见笛飞声无动于衷,赶紧戳了戳他腰间,他这才敷衍地握了个拳。

    “你们可是中原人?”男人用着不大标准的中原话问道。

    “正是。”李芙蕖应答道:“我们有事需往苦寒峰去,今晚想在此借宿。”

    男人问:“你们要去苦寒峰?”他看向那儿,皱起了脸说:“那儿是????????? ??????? ????????? ???? ???????,用中原话来说就是痛苦得让人只想逃离,几乎从没有人能从那儿活着出来。”

    李芙蕖看着他道:“我有重要的东西不得不去找。”

    男人看她坚定,知道他们如同这些年来这儿的其他人一般劝不动,也不多言,带着他们朝着村子的西北角走去。

    一路交谈着,他们得知了男人是刚刚那个妇人的小叔子,也是村子里教授中原话的先生,男人早些年去过中原做生意,生意破产后就回到了故土。

    直到八年前万人册作者苏文才将江湖各地奇闻撰写成书,苦寒峰随之被命名并扬名天下。来这儿找宝物的人越来越多,他便顺手做起了中原人的生意,给来寻宝的中原人提供旅馆。

    “当年我还在中原时这儿还不叫苦寒峰,甚至中原都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呢。”男人感慨道,“近两年来的人逐渐少了,要不是嫂子喊我,我都没注意到你们来了。”

    李芙蕖笑了笑,只问道:“不知这儿可有地方买皮草?”

    “自然是有的,在我们的草原之上,有最好的皮草。”男人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这儿并不用中原的钱,若要买东西,需要以物易物。”

    陆剑池早就提醒过,故而李芙蕖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拿出了三小袋子糖盐并上两壶酒递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东西查验一番,看了看二人道:“这些怕是只能买一件特等的大氅或是两件马甲袍子。”

    李芙蕖看了眼事不关己模样的笛飞声,烦恼地努努嘴,最终还是说:“买件大氅吧。”

    男人善意提醒道:“大氅内的衣服记得要穿得紧一些,否则要漏风的。”

    正巧此时也已经到了旅馆帐篷,男人转身面向他们行了礼,“此处便是了,里头物品俱备齐了,二位还请自便。”

    李芙蕖又拿出两袋子大米递给男人,便带着笛飞声一起入了帐篷内。

    甫一入帐篷,笛飞声便倒到了地上铺得松软的床铺。他如今内力有失,一路随着李芙蕖没日没夜饱一顿饥一顿地赶路,属实是累着他了。

    李芙蕖坐到桌边,收拾起包袱,将自己的东西留下来,笛飞声的东西放到扯出来的另一个青色包袱里。

    挖着挖着,她忽然看到压在最底下的一柄小匕首,正是施文绝在吉安岭时给她的。

    她拿出匕首,一把扔到了笛飞声身上,“把你那胡子刮一刮,你这样子赶路得吓到人的。”

    笛飞声坐起来,到帐篷内的脸盆旁刮起胡子来。李芙蕖满意地点点头,阿飞可比笛飞声听话多了。

    他刮完胡子,看李芙蕖收拾得起劲,也没了躺下的心思,坐到床上开始调息。李芙蕖收拾完了,也坐到他对面的另一张床上,跟着盘坐调息起来。

    二人调息之间,太阳逐渐落下,黑暗之中火把光芒依次在鸦黑的草原之上亮起。帐篷外突传来一阵呼唤声与歌舞声,笛飞声睁开眼看向对面,李芙蕖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他起身走向门口,抬手揭开毛毡做的帘子,旅馆主人正满脸笑容地拿着一件毛茸茸的棕色大氅站在门口。

    旅馆主人看到他刮完胡子的脸闪过一丝惊艳,又立刻恢复笑容,“这是给你们买的袍子。”他又闪过身露出身后的景象,“我们正举办篝火晚会呢!你们要一起玩儿吗?”

    笛飞声顺着看去,穿着各色宽袖长袍的姑娘小伙子们正围着篝火旋转舞蹈,所有人都笑着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顺着草原上的风嘹亮清朗地飘荡在这里的每一处地方。

    他对此兴趣不大,正要摆手拒绝,肩膀却被按住了。

    “好呀!多谢你邀请了。”李芙蕖攀着笛飞声的肩膀头子,开口答应道。

    男人看出李芙蕖刚醒,笑着说“你们收拾一下就可以来找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和中原人玩儿的。”之后便又转身走向正欢欣歌舞的人们。

    笛飞声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横生枝节,低头询问身侧的李芙蕖:“为什么要去玩?”

    “今晚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凑凑热闹呗。”李芙蕖歪头扯出一抹笑看他,说完便回头进帐篷,坐在镜子前摆弄头发。

    笛飞声站到她身后,看她倒腾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扎了个方多病一样的马尾。

    “你不对劲。”笛飞声恶意地把她的马尾往下按了按,“明日要上山,今晚不好好休息却要去什么晚会?”

    李芙蕖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一脚蹬上他小腿,“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想多打听打听苦寒峰的事情不行啊?”

    “你当我傻吗?”笛飞声灵活熟练地躲开她踢来的脚,“你又不会说匈奴话,能打听到什么?”

    李芙蕖转身就走,颇有些被拆穿的恼羞成怒,“就你阿飞聪明!”

    笛飞声勾起一个笑,紧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帐篷。

    此时篝火晚会正是热闹的时候,所有人喝酒唱歌好不快活。李芙蕖随意找了个姑娘多的地方扎进去,又摆摆手让笛飞声自己去找那帮小伙子一起跳舞。

    篝火在人群正中燃着,温暖的光点跃起又落下。李芙蕖随着无名歌谣和姑娘们一起牵着手舞蹈,她胡乱地踩着舞步,身边的女孩儿们边教她边露出善意的笑,她也跟着为自己的笨拙笑起来。

    透过并不耀眼的火光,她不由看向了对面的笛飞声。

    不同于她的鸡立鹤群,笛飞声高大健壮的身躯令他简简单单就融入了这里。他也迈着僵硬的步子,双手被迫牵住,又被迫抬起落下。

    但罕见的,他被隐在面具后的眼睛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与光点一起跳动在他眼里的笑意,就像是一片温柔的湖泊上倒映着点点烛火,柔和得让人无端端生出了不忍。

    李芙蕖轻笑一声,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对笛飞声产生不忍的情绪。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笛飞声,转身悄悄隐没在了篝火找不到的黑夜里。

    是她执意要救李莲花,总不该逼着现在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阿飞陪她去不知那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的苦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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