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郊处,一栋三匹马拉着的木质小楼正停在那处。
楼下两人正坐在楼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中也不闲着,一边择着菜。狐狸精也不闲着,在楼前的空地上跳着抓蝴蝶。
“李莲花,有人来了。”李芙蕖耳朵微动,一下就听到了有个轻快的脚步声正朝莲花楼过来。
李莲花抬起头看看,戏谑道:“可不是人啊,是狐狸精的朋友过来了。”
李芙蕖也抬头看看,来的是人,且是方多病,她有些疑惑,歪头看李莲花。
李莲花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脑袋,“看来这儿也有一只狐狸精的好朋友。”
“你说我是狗!哼!”她反应过来,抱起木盆,重重走进楼内的厨房。
待她将菜都端上餐桌时,方多病已经拿着酒壶眼睛亮亮堂而皇之地坐在桌边等吃了。
她刚坐下开吃,方多病就迫不及待地动筷了。
他享受地长嗯了一声,止不住地对李芙蕖竖起大拇指:“李姑娘的手艺真是极好!”
她低头腼腆一笑,“那你就多吃点。”
李莲花看着吃得快速却并不显得粗鲁的方多病,也开口道:“是啊,多吃点吧。毕竟你们没钱了,吃了这顿下顿可不知道在哪儿了。”
方多病瞪他一眼,“李莲花你会不会说话?”
李莲花自然也不是会就此示弱的人,立刻回嘴道:“我要不会说话你现在听得是什么啊?”
方多病喊了一声又要说话,眼看这两人可能要吵架,李芙蕖偷偷拿起了方多病手边的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将将能覆盖杯底的酒液,然后悄悄送进嘴里。
等李莲花发现不对劲时,她已经默默喝了半坛子了,脸上红得不像话,正以手作扇给自己扇着风。
李莲花揉揉额角,低声叹:“这可麻烦了。”
他又凑过去看她的脸,好声好气地道:“你喝醉了,上去睡觉可好?”
李芙蕖朝他乖巧笑笑,却突然向另一边发难,手直直砍向正看着热闹的方多病。
“赶紧躲!”
方多病本没打算躲开这看着柔软的一掌,听李莲花这一喝,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再回头一看竟发现这看似轻盈的一掌竟将窗外的一块大石从中砍断,他这才觉得不好,可她下一掌已经又来。
他一个侧翻赶忙躲过,但李芙蕖已经一脚划来,预备将他绊倒,他只好匆忙躲开,又连忙爬上餐桌。
“李姑娘!是我啊!不要再打了!”方多病大喊着。
却没想到李芙蕖毫不留情,拿起喝了一半的酒,狠狠朝他砸去。
方多病只好用筷子将酒坛打碎,但他正巧张着嘴,那酒飞进他嘴里,叫他呛得厉害。
方多病边咳嗽着边躲闪过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他正运着内力,醉意迅速上头。
他马上快要支撑不住,只好转头朝李莲花道:“李莲花!你还不帮帮我!我要被你妹妹打死了!”
“我拦不住她。不过放心,她最多打断你一只手。”李莲花喝口酒,慢悠悠地道:“你只管躲着,等她累了也就停了。”
方多病恨恨瞪李莲花一眼,他自己醉意逐渐上头,动作也越发缓慢,朝着李芙蕖大喊一声:“师父对不起,今日我要给您丢人了。”
李莲花边看着热闹边给他搭腔,“你师父恐怕都未必打得过她呢,不必觉得丢人。”
方多病没了力气,躺在地上气愤大喊道:“怎么可能,我师父可是剑神李相夷!”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离他的脸只差五寸的素掌竟停下。李芙蕖念叨着“李相夷”就一倒躺在了他旁边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李莲花也正襟危坐起来,面带复杂地问起方多病,“我怎么不记得李相夷还收了个官家子弟当徒弟?”
方多病迷蒙着眼睛,缓缓说起他与李相夷的故事:“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只能坐轮椅。我舅舅是四顾门的二门主,他教我练剑,但我却连将剑拿起来都做不到。是李相夷给了我一把木剑,告诉我只要我用木剑练好百招基础剑法,他就收我为徒。自那之后,我天天泡冷泉扎金针,只为了能有一天练好剑法做他的徒弟。”
李莲花眼神复杂,不知是在庆幸师兄的外甥如今健健康康又武功高强,还是该难过世上唯一还挂念自己的往日故人却是一个自己从未在意过的孩子。
他似是嘲讽似是遗憾,“他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他没什么责任心,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你胡说八道!”方多病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坐了起来,“他就是最好的人!”
“好好好。”李莲花敷衍了两句,往嘴里又送了一杯酒。
方多病这才满意了,撒娇般地扶着李莲花的肩膀晃晃, “李莲花你和我一起办案好不好,你再考虑考虑,我想进百川院,我不能给我师父丢人。”
“我都说过不……”李莲花还没说完,就听方多病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起来,转头一看,他竟已睡着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连背带拽地把方多病放到了楼外一个安全的树下空地。
又转身走回楼内,将躺在地上睡熟的李芙蕖抱上二楼,这才驾着莲花楼远去。
是夜,玉城的小绵客栈外风啸雨落,打在窗棂上撞出一阵阵的哀嚎,衬得这黑暗中的建筑更加阴森。
“李莲花,我们已经到了玉城,要不把这扳指卖了吧?还能换些钱。”李芙蕖满嘴西瓜,含糊不清地朝着对面的李莲花道。
李莲花手里捏动着一枚玉扳指,那正是他们在灵山派时从辛雷手中所得,而这玉扳指产自玉城,他们便来到了这玉城继续寻找金鸳盟余党下落。
“这扳指好歹是辛雷的,我们卖了不用两天就会被金鸳盟的人抓住。”李莲花遗憾地叹一声,把扳指收了起来。
李芙蕖怀疑问道:“那不是更好吗?他们这些年躲躲藏藏,我们碰到他们也就能知道师伯尸体的下落了。”
李莲花也拿片西瓜啃起来,“若被发现,敌暗我明,危险危险呐。”
李芙蕖不屑地戚一声,却被他敲了一下额头,“收收你的狂妄之气,是想重走我当年老路不成?再者,就我一人便也罢了,死便死了,但你还得替我照顾狐狸精。”
李芙蕖一向不爱听他说什么死就死的说法。
明明无了和尚说过李莲花的身体只要修养好辅以她的扬州慢内力,再活十五年不成问题。他却总说什么死,说得像是等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就会随着单孤刀去了一样。
李莲花看出她的郁闷,又反手摸摸她的头,“现在的你啊,可远不如当年的我,还有的修习呢。”
“谁能比得过你啊。”李芙蕖嘟囔着,正要再吃片西瓜,抬头却又看到了方多病,“怎么又碰到他了?”
“这可不是巧合,怕是故意跟着我们。”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方多病来势汹汹,走到桌前也展开了一个虚假的笑容,然后就开始客套又暗含杀机地寒暄。
李芙蕖静静听着,并没打算参与这种她完全不擅长的谈话。
他们二人正谈着,客栈门却被突然撞开,同时所有人桌上的火烛都随之熄灭。
外头猛然劈进一道白光,一个衣裳大方华贵、头戴帷帽的曼妙身影同时走进客栈。阴风吹过,将那女子的帷帽掀开,白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眼侧一片赤红的可怖疤痕。
客栈内的人们毛骨悚然地不敢乱动,雷声乍然响起,那女子也好像被叫醒。她将帷帽放下,凶狠说道:“看什么看!”。说完,女子便羞愤地走上了二楼。
一楼的火烛被依次再点亮,也陆续响起了议论声:“那是不是玉城城主府的二小姐玉秋霜?”“可不就是?她前不久中毒毁了容。”“我看到她那脸了。真惨啊,听说她过段时间就要成婚了。”
李芙蕖将目光转回来,并未多在意那些话,而是注意到了后面鬼鬼祟祟上楼的方多病随从。
她有些怀疑,紧接着离开了餐桌,离开时还能听到李莲花忽悠方多病说她是去茅厕了。
果不其然,一上楼她就看到他们的房间门正虚掩着,而门口正守着方多病的丫鬟。
李芙蕖有些不悦,上前与那丫鬟对峙,“你们在做什么?”
那丫鬟眼珠一转,扯起谎来,“我们是方多病少爷的随从,我是离儿,同我一起的是旺福。上次我们少爷到莲花楼做客,有东西落在了楼内,故而想来此找找。”
楼下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听着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或者兵将,耳边又传来了女子的吵嚷声。
李芙蕖有些焦急了,以她和李莲花的身份,遇到这种太过热闹的场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那些训练有素的人是四顾门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得被纠缠一番。
“那为何不来问我和李莲花?而是偷偷摸摸上来?”她烦躁地问道,压抑着声音打算找个机会直接进去。
离儿还想再扯几句谎,屋内却突然传出“碰”得一声,好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掉了。
李芙蕖感觉不妙,一手抽出软剑,另一手拨开离儿,往前一步冲进客房。
她打眼一看,客房窗户打开,旺福半倒在柜子上,已是闭上双眼人事不知,而他身上有一个蒙住脸的高大黑影正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她手持软剑迅速上前,那黑影却发现了她,忌惮着什么似的,不多留恋从窗户逃离。
李芙蕖并不追上,而是先蹲下探向旺福鼻息。离儿也吓了一跳,蹲在她身侧满脸凝重。
指间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李芙蕖刚松了口气,却突听得门外一阵尖利的女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