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她本来就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这点变化也看不太出来。
吴子奇倒是挺好奇。
明理的年龄按理来说比这位影帝还小一岁，怎么就成了秦慕臣的学姐。
李双湖在那里拍了拍桌子：“好了，既然认识了，以后多的是有机会交流。就先把这顿饭吃了。给你们两个接风洗尘。”
吴子奇连忙推着明理入了座。
除了总导演李双湖，编剧刘寅以及秦慕臣外，包厢里一直待在角落里打电话的制片人也终于结束通话。
“你好，明理老师。我是鞠成苗，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女制片人穿着干练的西装，透过薄薄的镜片审视明理。
明理站起来自我介绍了一下，车上的时候吴子奇就跟明理介绍过这位。
鞠成苗眼光毒辣，出了很多爆款电影和爆款电视剧，也有很多部口碑颇佳的作品在手。
不过业内把这位称为魔头是因为她为人很直，尊重导演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看法，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这个确实不错，先跟着。”鞠成苗语气有些苛刻，“不过也做好随时被取代的准备。”
李双湖站起来把照片推给明理：“这是角色的原型。既然小鞠都这样说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吧，免得你之后心里会有落差。能选中你是因为你的经纪人给了我你的照片。所以我想试试。并不是非你不可。”
明理拿起桌子上的黑白照片，看着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结合导演之前说的话，懂了导演话里的意思。
《冰刀》是一部主旋律电影，讲的是两位革命战士的故事，去年冬天开机，拍到现在七月份，拍摄进度才不到一半。
明理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也很重要。
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一直空着。
“我今年也六十三了，老骨头一把。计划退休之前再拍一部好电影。”李双湖仍然在观察明理，顿了顿他才继续说，“所以我接了《冰刀》。有小鞠保驾护航我也放心很多。吴子奇带过不少人，我还算是相信他的目光。所以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会努力。”
李双湖不怎么满意明理这个简短的回答，所以接着问：“之前有过表演的经验吗？”
“没有。”
李双湖点点头——璞玉反而最适合雕琢。
虽然觉得明理是块宝，李双湖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随意挥挥手：“那这样。时间还久，你直接收拾收拾进组吧。跟着训练两个月再开始拍。到时候不行再换人。”
意味着明理随时都有被替换掉的危险。
李双湖单方面做了决定，吴子奇也没办法再开口说些什么。
多说无益，只能看明理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虽然是大导演，某些方面李双湖却没那么大的架子。
包厢虽然定了，但是菜还没点，他点完自己想吃的之后把菜单转到明理面前让她点。
明理仔细回忆了一下回国之前做的功课，点了几样菜，又把菜单转了回去。
“牛奶换成果汁。”秦慕臣对在一旁记录的服务员说。
李双湖吹胡子瞪眼，以为秦慕臣是在记上次的仇：“不然给你单独上瓶酒，我看你对我喝牛奶意见大得很。”
“我牛奶过敏，喝不了。”秦慕臣淡淡道。
明理看向秦慕臣，又很快移开目光。
涉及到身体的事情，李双湖立刻就改了口：“换果汁。不过你什么时候牛奶过敏了，我怎么不知道。进组的时候让你助理跟生活制片那边说一下，让他给你订餐的时候注意一点。”
秦慕臣笑着说好。
过了一会儿，菜上了上来，吴子奇见到桌上的红酒，想打开自己陪一圈，好让明理多得点照顾。
李双湖的训练营是出了名的严厉，五六年前他有部电影拍完，几乎得罪了小半个娱乐圈。
后来电影口碑票房双爆，那些被踢出剧组的演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位大山。
吴子奇怕明理受不了。
李双湖见状直接制止：“我们这里不兴这一套，喝点果汁牛奶就行了。明理也一样，进了组之后，有什么不良嗜好都给我戒了。包括抽烟喝酒。我要你最好的状态。”
“明老师话很少啊，是身体不舒服吗？”刘寅咬着没有点着的烟过烟瘾，“你和秦老师是大学同学，怎么后面又出了国？”
明理放下快要被自己抠烂了的帽子，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大三的时候刚好有个机会，就出去了。”
“交换还是留学？”
明理回答：“留学。”
“哪个学校的？你学习这么好，应该能申请到不错的学校吧。”
明理说出了自己的学校，又笑着说：“但是因为能力不够，没有读完。”
“好学校啊。”刘寅可惜。
明理庆幸自己还有能笑出来的能力，轻声应和：“确实很好。”
吴子奇也没想到明理在国外的学业还没完成，忙拉着她低声问：“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念书吗？”
“出了点意外。”明理不想说太多。
吴子奇看了她半晌，心里叹了口气。
明理一直是这样，这些年虽然两个人有联系，但吴子奇却不知道明理的状况到底如何。
一顿饭明理有些食不知味，吃完过后饭店赠送了特色的凉茶。
玻璃瓶装着，黑黑的，像是融化的红糖水。
明理拿了一瓶，还是热的。
打开喝了一口，果然苦得要命。
明理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大半瓶。
来的时候导演的车刚好坏在了停车场，晚上剧组还有重要的拍摄任务，所以吴子奇要赶着送李双湖回去，顺理成章的把制片人和编剧带走。
明理和秦慕臣两个年轻人也顺理成章被留下，等着一会儿秦慕臣的经纪人开车来把两人带去剧组。
包厢的空气好像凝滞了，明理有些透不过气来。
刚才吃饭时候慧心妙舌的秦慕臣现在一言不发。
从小到大，秦慕臣都是一副清隽出尘的模样，如同一轮温暖的太阳，不管什么时候都和颜悦色。
曾经校报给他做采访，主编大人在那份卖脱销的报纸上批了八个大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明理垂下眼：“秦老师，如果你还是很在意。我想再一次道歉。”
至于道歉内容什么，明理想，不用说也能明白。
最开始是她先告白，最后也是她把人推开。
秦慕臣这么骄傲一个人，应该不会允许这样的失败。
哪怕他不喜欢她，也会希望感情的主动权在自己。
明理想，当时考虑确实很不成熟，或许等过几个月。
不对，也许是几天，秦慕臣自然而然就会提出退出。
明理想起自己曾经偷听到的对话，觉得秦慕臣实在是非常善良。
哪怕不喜欢，也用几个月的时间给她编制了一场美梦。
秦慕臣没回答她。
明理的手机响了，是设置的特定铃声，她拿起手机走到了包厢外，关上了门。
一道声音传过来，略显不耐烦：“明理，你的东西没拿走。”
明理回忆了一下，并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拿，于是好声好气询问：“什么东西？”
“你的房、车、猫，还有房子里的东西，车里的东西。”那边人声没什么感情地跟明理清点。
如果说第一句明理还没听出来，这一句明理就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对面是在闹脾气了。
只是她回了国，按理说也不在他面前晃了，他应该更满意才是。
明理轻叹了声气，靠着冰冷的墙面：“叶昭，你跟家里吵架了？”
“吵什么吵！我在跟你说你的东西。”对面提高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处理这些。”
明理习惯了他这喜怒无常的模样，但出于关心还是开口劝道：“你身体才好没多久，别总是生气。猫不是我的，应该是邻居家里跑进来偷吃的。你是不是在房子里？把厨房的窗户锁一下，它一般都从那里打开窗户自己进来。房子的钥匙和车的钥匙我都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面。”
“你把钥匙留下来干什么？想让谁帮你管理？”对面语气刻薄而且尖酸，“我又不是你的管家。”
“这些都不是我的，是你们家的。叶昭，房子里我已经打扫干净了。你们如果不想要，可以直接把它卖出去。”
对面似乎很想挂电话，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是强忍着怒气继续和明理讲话：“那你回来是打算露宿街头吗？你可是什么都没有。”
明理心说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啊。
但是这件事，明理已经算清楚了，她说：“叶昭，我可能不回去了。就算回去，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觉得叶昭的情绪不太对，于是轻声询问：“今天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要不要跟我说一说，或者你不想说话，打字给我也行。嗯？叶昭？”
包厢门突然打开，明理下意识捂住手机，看向走出来的秦慕臣。
“车到了。”
明理轻点了下头，往电梯的方向走。
“喂？”明理喊了一声，有些无奈，“你不说话的话我就挂电话啦。”
叶昭自己先挂了电话。
明理跟着秦慕臣走进电梯，又耐心给叶昭发了消息，让他有什么事情再打电话过来。
被叶昭分心，明理就忽略了自己跟秦慕臣待在一个空间里这件事。
直到电梯到达负一层，电梯还没有开，秦慕臣喊了一声明理的名字。
明理被秦慕臣逼到一角，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什么？”
秦慕臣身上有股冷意顺着空气入侵到明理身上，还带着冷淡的香味。
明理听到他问：“我们是校友是吗？”
“接过吻，还差点睡过的校友。对吗？”秦慕臣眼睛里黑沉沉的。
又很模糊，像是藏着雾。
如同描摹出来的精致眼尾压抑着，迫切想要明理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