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途说

    林俞最近心情不错,这种难得的好心情来源于对江烬生是越了解越满意,如果说之前她还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喜欢上江烬生,那现在的她则已经完成了自我解答。

    就因为他是他。

    仅此而已。

    刚放学,认真上完了一天课,林俞借着要玩游戏机的名义跟顾屿尘去江烬生家,三个人一起放学回家,慢悠悠从校门口往街上走。

    最近天气热,林俞放学后专门换了件衬衣,下半身纯黑百褶裙,长腿细嫩笔直,无骨袜配黑皮鞋,鞋子踩在地面,一哒一哒。

    林俞正在吸着桃桃奶茶,皮肤白皙透粉,像剥了皮的水蜜桃,泽嫣待采,一双微杏眸冷调更甚,让人难以接近,正跟顾屿尘奶茶扯东扯西,“所以《塞特人定律》这个游戏有135种大结局,玩家的每一次选择都将触发不同的剧情分□□最后的结局岂不是很难估算?”

    “是这个道理,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人这一生就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选择构成的,结局如何,就看你怎么抉择喽。”顾屿尘头也不抬,突然骂一声,“奶妈呢?消失了?快来奶我啊?血条看不到啊!”然后一通狂点,十分投入。

    林俞似是而非地点头,胳膊肘捣了捣左边的江烬生,“顾少说你玩游戏很6,这个游戏你通关了吗?”

    “嗯,一共135个大结局,细一点是976个,其实差别并不大。”

    林俞接着问,“你怎么有时间玩这么长的游戏?你好有耐心,换做是我,我解锁几个结局估计就不会玩了。我从小就没有耐心,等会儿到你家我玩一把你就看出来了。”

    江烬生侧眸,俯视林俞,她性子向来随性,扣子不好好扣,半截锁骨被他尽收眼底,天鹅颈修欣,靠近锁骨处,一颗小痣攀附其上,近的能看清林俞耳垂软肉处的容貌。

    瞳孔里映出江烬生的模样。

    只有他的存在。

    江烬生视线暗了一瞬,喉结微微上下滚了滚,随即正视前方:

    “不用等,我知道。”

    林俞若无其事吸完最后一口果冻,转了一圈找垃圾桶,大概几十秒后在背后看到了绿色标志,拽着书包背带跑过去扔了水杯。这会儿刚放学,同学们陆续出校,林俞时不时会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你语文卷子写完没,最近作业好多啊我头快炸了。”

    “多也没办法啊,还是得写。最近不是要选校庆门面?我现在年排48,努力努力说不定有机会呢。”

    靠。

    物理卷子忘拿了。林俞这才想起来,还得回教室去拿一下。她把包递给了江烬生,“我回去拿个卷子,你们先走。”

    “是哦,最近好多人都打算疯狂卷成绩,我今天下午去打水,二班张晓薇知道吧,我就听到她给她爸妈打电话说要请家教,还使唤杨灿灿出去买了好多卷子给她。”

    “哈!原来是这个,以前也没见张晓薇多努力啊,天天就知道使唤杨灿灿,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用丫鬟呢。”

    “杨灿灿你了解吗?我不太了解哎,她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平时也不说话,好像连朋友都没几个。”

    “那可不,她妈妈前几年死了,好像还留了一大堆债给她,别人都怕杨灿灿跟他们借钱,自然是不愿意跟她玩的。”

    一旁的林俞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不痛快,就这样回教室拿了卷子,顺便去了趟卫生间,这会儿学生都走了,很安静,水池的水滴答作响。

    过了大概一分钟,卫生间进来了一个人,啪嗒把门锁上,进门踢翻了垃圾桶,应该是正在打电话。

    “上周刚还的5000,我现在怎么可能还有钱?”

    “我妈早就死了,你要钱就到地府去要,反正我不可能给你。”

    “我哪来的钱关你什么事?你那么爱多管闲事三年前我妈死的时候你这个弟弟怎么不来管管我们家的事!你现在在这跟我狗叫什么?!”

    “我去你.妈的!我祝愿你早点癌细胞扩散死在垃圾堆里!操!”

    砰——!

    杨灿灿猛地把手机冲水池一摔,整个卫生间都充斥着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气,但是慢慢的,这股冲天的怒气、竟转瞬间荒唐无措地,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嚎啕大哭。

    她越哭越急,越哭越委屈,愤懑不平的情绪此刻皆化作了为无限的刀刃,她难以从这种激化的情绪中抽离,任由情绪主导陷入了黑暗。

    她抽泣的频率,包括她的眼泪滴进干涸的水池的声响,林俞都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

    只是一个纸老虎。

    只要轻轻一滴水,就能快融化、瓦解、不堪一击。

    林俞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之前她在体育课上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人一旦跪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心底腾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微妙情绪,整个人被杨灿灿现在的人生境遇压得喘不过气。

    她想扇自己一巴掌。

    正陷入懊悔,突然,嗡嗡嗡——

    是她的手机在响。

    卫生间的哭声骤然停歇。

    是江烬生打来的电话,估计是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林俞闭了下眼,心里叹了口气,挂了电话,打开门,与杨灿灿四目相对。

    她的鼻尖通红,眼角带泪,但眼底的凌厉与林俞刚才想象中的脆弱完全不同,那是冲天的敌意和凝视,正常人看了只会犯怵。

    这绝对不是平日里那个文文弱弱,只会跟在张晓薇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姑娘,也绝对不会是一个高中生会有的表情。

    “抱歉,我不是——”

    砰——

    门被使劲儿拽开,楼道的风吹进来,没有夏日的凉爽,那是万籁俱寂的冷漠,林俞的瞳底只剩下杨灿灿决绝的背影。

    林俞就这样出了门,杨灿灿就在她前面,她走的很快,不想跟林俞说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这事儿。

    直到出了门口,林俞看到了一个人,是上回在医院见到的,叫罗逸然,后来他们还加了联系方式。

    他手里抱着一束玫瑰,高兴地冲杨灿灿挥手,“这儿!灿灿!你怎么才出来?在做值日吗?”

    太阳太晒,由于刚路过,杨灿灿眼睛还肿着,受不了太阳晒,她狠狠揉眼睛,直接略过他,罗逸然也不在意,继续跟在她旁边,低头想看她的眼睛,“你眼睛怎么了?让我看看?”

    杨灿灿躲他,不想让他看,有点生气,“你别看,离我远点。”

    罗逸然不放弃,想掰开她捂着脸的手,“你眼睛受伤了?怎么弄的?你松开。”

    杨灿灿死死捂住,他只好说好好好,他不看了。

    真没动静了,过了一会儿,杨灿灿露出半个眼睛,结果这下好了,罗逸然逮住空隙一把拉下她的胳膊,看清她肿红的眼睛,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杨灿灿眼神躲闪,他语气冷厉,“是不是他又找你麻烦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再跟你要钱就跟我说,我会帮你——”

    “你帮什么帮啊?你拿什么帮我?”杨灿灿撒开他的手,开始赶他,“我说了我的事儿你不要管,你管好你自己吧,你妈的医药费凑齐了吗你还管我。”

    罗逸然刚欲争辩,转头看见了后面默默跟着的林俞,这才脸色变好了一些,“林俞,你还没回家?”

    原来之前和他聊天时,他说要娶的青梅是杨灿灿,林俞之前还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想到是真的,“嗯,我卷子忘拿了,回去拿一下。”

    林俞看了眼杨灿灿,她显然不想理她。也是,谁也不想别人见证自己狼狈的一面,林俞也不会说出去,她就是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调节。

    自己是真的可笑,总是喜欢站在高处对他人多加审判横眉冷对,如今,竟硬生生活成了自己谈之厌恶之人。

    很讽刺,她想跟杨灿灿道个歉。

    但不能是现在。

    杨灿灿应该不想让罗逸然知道。

    下一秒,林俞听到冷淡的一声:“林俞。”

    林俞抬头。

    江烬生站在人群中,换了一身纯黑短袖,黑裤,身材高挑挺拔,一双白色运动鞋,手臂肌肉劲实,脸型流畅,傍晚的余晖切割出凌厉的五官线条,气质出众。

    缓缓走过来,垂下脖颈,轻蹙眉,“怎么不接电话?”

    林俞拿起手机,五条未接。她刚被发现就把手机静音了,所以没听到。

    “忘了,不好意思。”林俞语气低沉,没什么兴致。

    “烬哥,好久不见。”罗逸然微笑随后向他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的...朋友,杨灿灿。”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这股阴沉的气氛更多时候来自于杨灿灿的一句话:“你们....认识?”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对啊,烬哥人很好,帮了我很多。”

    杨灿灿脸色一变,身上全部的力气都仿佛瞬间被抽空,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犯人,面如死灰地看向江烬生,在等他的下一句话,谁知道他一脸淡定,而且跟她很不熟的样子。

    “好久不见,”江烬生淡淡回,一幅不想多说的架势,随后接过林俞的卷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

    林俞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出神地想事情,垂着眼睫,整个人陷入一种低气压,像一朵焉了的玫瑰,罕见地没有拉着江烬生干聊天。

    江烬生一路沉默,跟在她旁边,留出足够的空间,挂掉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与往常不同的是,林俞对杨灿灿的关注出奇的频繁,也终于明白了,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有人痛苦的活着。

    她以往不屑关注的、她以往不愿花精力了解的、她当初简简单单的一句奉劝,对处在那样环境的杨灿灿来说,才是最锋利的刀刃,伤人于无形。

    杨灿灿每天都来的很早,帮张晓薇写作业,接水,买好她爱吃的零食,然后是自学......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跟在张晓薇后面的时候够乖够听话,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而在某个墙角里,她才敢卸下面具,冷静的令人害怕。

    她应该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所以当这天刚放学她拒绝了张晓薇的跑腿要求时,有人就着急了。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现在去?我现在很饿你明白吗?”

    杨灿灿捂着肚子,额角汗珠如豆,“我肚子真的很疼,能不能明天再买?我等会儿有事。”

    “不行,现在就去买。”张晓薇抱臂低头俯视她,姿态高傲,“除非这个月的钱你不想要了,你忘了,合同里写的,拒绝我的要求,罚两个月的钱。”

    杨灿灿嘴唇发白,双目无神,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只剩下骨头支撑着形体,她咬着牙答应了下来,转身离开。

    背后无数同学的议论声跟银针刺骨般射向了她的心脏,她默默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呵呵,你看,我就说是装的吧,就是想犯懒,居然还学会撒谎了。”

    “放学了能有什么事啊,今天二班的作业只有一张卷子,大家可都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写完了,她还能干嘛去啊,她就是在骗人。”

    有个女生盯着她佝偻捂肚子饿动作看了会儿,眼睛放光,“哎,你们凑近点,其实之前我就听说了,好像有人在哪个ktv里见过她热舞来着,身旁一堆男人,她不是一向下午都走的很早吗?要真是这样,那她的肚子......”

    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独处的人总是不受人待见,直到今天,林俞就站在墙边听了这么一会儿,可算是明白了。

    没有缘由的诋毁,以讹传讹的造谣和一定群体范围内的孤立,这种人想不疯都难,杨灿灿的精神状态都算稳定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在这个学校待下去。

    要知道,在她们放肆地编排谣言时,杨灿灿本人还没走远,这就意味着她是尽收耳底。

    林俞故意把靴子在地面弄出声引人注意,慢悠悠地走到众人中间,犀利眼神对上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我今天早上去二班收团员信息表的时候,丢了一只1500的钢笔。”

    女生感觉莫名其妙:“你丢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看着我说?”

    “当时门外有人叫我出去,所以我把笔和表格放在了第一排,也就是你的桌子上,回来就发现钢笔不见了,后来你们班同学告诉我,在你的笔袋里见到了我的钢笔。”

    女生顿时大感荒唐,大声道,“所以你是在怀疑我偷你钢笔?!怎么可能!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拿的了?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那你就看到杨灿灿在ktv热舞了?”

    林俞冷言质问,凌厉的眼锋似乎要将她生刀硬剐,她很少冷脸,但一旦生气,气压低的令人害怕。

    “你可以道听途说随便给别人贴标签,难道我不可以吗?”林俞语气和缓下来,细丝抽血肉,刀刀温柔乡。

    林俞生了双极其张扬的冷情寒眼,勾起唇角,剔透冰眸眼底的笑意让人心底发怵,探不清水深几何,语气堪称轻挑,却威慑力满满:

    “如果不可以,那就请你把嘴巴闭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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