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难得两天假，顾屿尘在江烬生家躺了两天，快把他冰箱掏空了，而房间的主人白天黑夜不见人影，天一亮戴了顶鸭舌帽，准备出去晨跑，顾少曾无数次夸过他，说这是他稀少至极的好习惯了。
“回来楼下顺德小笼包两笼，再来两碗豆浆，哦一碗，忘了你小子豆浆不能喝......”顾屿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极其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叮嘱，“早点回，我要饿死了。”
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
“那你就饿死。”
江烬生冷脸出了门，正巧楼上的房租太太下楼，一笑感觉世界都明亮了，“小江啊，你又晨跑去？”
她今年65了，人特别热心，逢年过节就爱给邻居送点自己做的吃的喝的用的，江烬生刚搬来几个月不到，几乎每周都收到她送的礼物。
这不，这会儿盘里放了一笼包子，还冒着热气，他取下一只蓝牙方便听清她说话，“嗯，杨姨您起了？”
杨姨每次见到邻居都特别激动，像江烬生这种帅气小伙她更是一直看都看不够，“哎早就起啦，这年纪大了反而睡不着，六个小时可以了，来来来，小江，阿姨刚蒸了一笼包子，还烫着呢，我给你送进去。”
“杨姨，就不——”江烬生下意识地想拒绝，突然想到家里还躺着个废物，轻叹了口气，“我来端吧，太烫了。”
一切安顿好之后，杨姨跟着江烬生出门，外面一对小情侣打打闹闹地下了楼，她触景生情，欣慰地问他，“小江啊，之前经常来你家那个姑娘呢，她怎么最近没来了啊？”
应该是奥数备考那阵子，江烬生一阵沉默。
杨姨这下明白了，做势拍拍他肩膀，“你给阿姨说实话，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啊？阿姨给你说啊，女孩子你千万不能惹，你得好好对人家知道吗？年轻人嘛，能有多大矛盾，你们男孩子低头认个错不就得了，女孩子们是不会——”
江烬生视线一直停留在这拥挤楼房的窗口，这个地段的学区房环境向来不好，连窗户都是方方正正一个小口，光线渗进来都被扭曲，大家像是被塞在下水道的井底之蛙，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他点头，想结束话题:“好，我等会儿就跟她道歉。”
杨姨这会儿被他一句塞住了嘴巴，要说不说的话梗在嗓子里，最后终是长叹一口气，“你这个孩子，真是，算啦，你快去跑步吧，我楼上还蒸着一笼呢。”
她上了几层台阶，又依依不舍地扭头，“那么好的姑娘你可得抓住喽，别被人抢走了你就后悔啦~~~”
“.......”
早上六点刚出头，太阳公公露出半个头，红辉晕了半片天际，树杈上的露珠折射出剔透太阳光线，剔透饱满，江烬生踩碎一片枯叶，枝干上的小鸟惊叫一声振翅飞走。
音量开到最大，跑步专用的bgm透过耳膜传入大脑，刺激肾上腺素，他越跑越快，快到好似把这个世界都甩到身后，周围的风景在眼底飞速转变失祯。
世界吵闹无比，一点动静都能将他拉回残酷现实，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去承受；世界安静不已，忙碌到极致的后果就是每一根神经都被推上了战场，让他无暇东顾。
一个小时后，江烬生结束晨跑，回去的路上老头老太太们结伴出行，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他摘下一只耳机，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淋湿，胸膛上下起伏，路旁有大爷跑过，顺便跟他打招呼，他抬头微笑回应。
视线落回手机的那一刻，眼底又恢复了孤僻、不谙世事的冷漠，亦或者是宇宙尽头的沉静，静的不正常。
缓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消息，开始一个一个回。
[林俞]:今天记得换药，那个药效持续到7点。
[林俞]:拍照检查，不然我就找顾少。
[林俞]:周末有四张卷子，你做了吗，没做的话我可以给你抄，你记得写，不然期末你就掉到二班了。
[林俞]:[图片]
......
“......”江烬生脑海里突然响起早上杨姨说的。
——那么好的姑娘。
他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脑海里浮现出了林俞专门早起定闹钟提醒他换药的痛苦表情。
之前有一次课间闲聊，顾屿尘控诉早晨让林俞早起给他发数学卷子的答案，她拒绝了，林俞当时颇为傲娇，说，“想让我早起，你是要我的命吗？不可能。”
其实。
不用杨姨说，他本来就知道。
路过一家早餐店，江烬生要了一杯豆浆，正扫码付账，旁边一家ktv摇摇晃晃出来几个少年，一身酒气，头顶跟鸡窝有的一拼，能筑巢了。其中有个人眼睛都没睁开，裤腰带解了一半，大摇大摆地下楼梯，谁想脚底一打滑，直冲冲地向半米外的江烬生跌倒而来——
“啊——操”
江烬生利落一个侧身，那男生笔直地摔倒在地，头当场磕出一个大包大叫出声，身后的兄弟过来想扶他被一掌推开，“滚滚滚！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他一眼就看到了江烬生，这附近没别人了。
关键是这小子这死鱼眼，一看就属于特别爱装的那种。
江烬生没看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手机冲店家摇了一下，“付完了。”店家连忙答应，然后默默把自己的摊位往旁边推了推怕出事。
江烬生拎着豆浆走了几米，前后的路都被鸡毛少年围住，“怎么，惹了我们兄弟还敢走？我王哥问你话呢！你哑巴啊？”
“有事？”
“你刚才害得我们王哥都摔倒了，这事儿怎么算？！你别想跑我告诉你！”
“嗯，然后呢。”江烬生好脾气地回，然后把两只耳机都戴上，里面没有音乐。
这一动作落在鸡毛少年眼里那纯属是侮辱人，王哥气冲冲地追上来，“都让开！”然后用极其瘦骨嶙峋的胳膊开始搡江烬生的肩，奈何无果，那表情的转变可真是太精彩了。
江烬生见他猛地愣住，一侧肩膀象征性地向后退了一下，假装被他推动，然后，嗓音冷冷的，“啊。”
了一声。
意思是他被你搡疼了。
操！！！！！！
侮辱人！！！！！
这小子绝逼是在侮辱人！！！！
这演技还能再假一点吗？！！！！
正准备走的时候，身后的店跑出来一个女生，华宜二中的校服外套被扒掉一半，一侧肩膀露出来，扯着嗓子喊，“你们别碰我！”
“小丫头片子跑什么？！不是你主动送上门的吗？还装起来了，兄弟们按住她！”
看清人脸后，江烬生默然几秒。
杨灿灿。
杨灿灿还在对峙，目光倔强:“王辉骗了我，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走，小心我报警。”
“嘿！”刚才别人叫‘王哥’的人果断放弃了报复江烬生，提着裤子就过去指着她骂，“臭丫头，你不是要挣钱吗？我给你安排活儿你还不乐意了？那么多钱说给你给你的吗？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杨灿灿这才看清了王辉后面站着的是谁，身子僵直，死死攥着校服裙摆，嘴唇快要被咬出血来。
江烬生要是说出去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王辉见她愣住，使了个手势，所有小弟顿时蜂拥而上，马上就要按住杨灿灿。
一杯豆浆直接砸到了王辉的头上，顺着脸流到衣服里，他爆骂一声，迅速跳开，看向江烬生的目光极其恶狠，“你小子多管闲事是吗？！”
江烬生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黑瞳里写满无趣，“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
“你的意见并不重要。”江烬生又从摊位上拿了几杯豆浆，精准地飞投过去！几个人大叫过后迅速围住江烬生。
杨灿灿见状迅速跑走。
......
—
周一，林俞一早就到了学校，大厅贴了新的公告，同学们都在讨论下个月的校庆宣传学生的名额会落在谁头上，林俞难得凑上去看了一眼，审核标准第一条:成绩排名年级前三十。
众人哀嚎:“靠！这意思不就是从一班选吗，一班就二十五个人，全部都是年级前二十五。”
“我笑了，这不明摆着给林俞和江烬生订制的规则吗？怎么，让人家公费恋爱啊？”
“林俞肯定没跑，江烬生就不一定了，上回月考他都跑到三百多去了还能轮到他？”
不知道是哪几个词取悦到了林俞，她心底暗自发誓，这俩名额必须搞到手，正好可以拉进跟江烬生的关系。
“数学卷子还有没交的吗？没有我走了。”
上完两节课，林俞准备办公室送数学作业，顺便问问校庆名额的事儿。
“没有~~~~。”
语文课代表抱着上回的作业进来，开始挨个发。顾屿尘拿到就开始嘚瑟，“你看看这清一色的对勾，啧啧，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线条了，这回估计能拿第一喽。”
江烬生没反应，因为他根本就没写这个作业，直到同学把作业发给了他。
他轻皱了下眉，接过来，顾屿尘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跟我说你没写吗？”卷子摊平，比他高8分，“艹！你小子背地里卷我！”
江烬生大致扫了眼卷子的字体，心里有了答案，“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怎么是你的名啊？”
江烬生翻了一面，最后一道题。
语文老师用红笔批注:欺负林俞帮你写作业？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烬生垂眼，神色稀松平常，像是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我欺负林俞，让她帮我写的。”
顾屿尘嫉恶如仇:“林俞真是倒了半辈子的霉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