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太平调 > 闺房之乐(一)

闺房之乐(一)

    我吩咐静思带他去前院住下,为他配备新衣,驸马的车架已经停在了一边。

    薛绍正端坐在一边看画,我对宫人嘘了一声,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一把合上了他的眼睛。

    薛绍笑着将画收了起来,我却一把抢过看了起来,“好啊,在这看美人图呢。”

    薛绍道,“这算什么美人图,只能算捣练图,难得的是题诗,是君虞写的,你看。”

    “他的诗我才不看,你自己看吧。”

    薛绍卷起了画,哄道,“画里虽无美人,美人却在眼前。”

    我笑着凑到他跟前,拿出买好的荷花酥,“你替我作画,这个送你。”

    薛绍瞥了一眼印着绿玉坊的油纸,“不画,你找别人画去。”

    我笑着压在他背后搂着他的脖子,“我找谁画去?”

    “前院的幕僚能得公主赏识,想必有过人之处,琴棋书画想必是样样精通,以后我不在还有人与公主作伴。”

    我笑道,“你还真说中了,他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薛绍拍了拍我的爪子,我却不觉得痛,“他是弘农华阴杨氏后人。”

    薛绍转过身看着我,“你招他来不怕皇后怪罪么?”

    “他一个旁支,母后才没空理他呢。我不忍他志向高远困于泥潭,反正公主府也不是养不起他,日后他若争气也是给公主府争光。”

    薛绍想了想,“说的也是。不过你做什么去绿玉坊?不是要等我一同去大觉寺么?”

    “你去得红玉坊我就去不得绿玉坊?”

    薛绍笑道,“我何时去红玉坊了?我是去太子那里贺喜去了。”

    我恍惚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想起来檀奴也只是说可能去了那些地方,是我被勾起了兴趣才去逛了。我开始转移话题,“大郎出生时还专门办了宫宴,到了二郎稀罕劲过了,我倒忘了这事。”

    “大郎像母亲,二郎生得与太子很像。”

    我想了想,“明日我得亲自登门带些贺礼过去,免得二郎长大以后说我偏心。”

    薛绍说,“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会像谁更多?”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才不生呢,阿嫂生得哭天喊地,显哥哥一滴汗都没出坐在门外走两步就得了个孩子。多不公平!”

    薛绍笑说,“那能怎么办呢?如果可以,我自然愿意替你生。说起来也是造物不公,女人本就柔弱,男人刚强,女人力气小,男人力气大,女娃造人时却将生育的权利交给了柔弱的女人。”

    我哼着气道,“这算什么权利?有好处才叫权利呢,这只能算责任,每每谈到责任总是没有好事的。这样重的担子交到了女人手上,生完了还不算,还要喂养,实在讨厌。”

    薛绍说,“是很不公平,不过我自然不会的,我也没有能力纳妾。你却有能力招收面首。”

    他将话题拐到此处,似是有些吃味。我笑道,“你生气了么?那公平点,我给你纳一个妾进来,我一个你一个。”

    薛绍无奈,“我还不想被皇后逐出公主府暗杀。”

    我笑道,“我同意的,有我在,她不会杀你。”

    薛绍耸耸肩,“我只是想说,夫妻之间没必要分出高下强弱,我只有你一个人,你也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不好么?”

    我笑着重重压在他背上双脚翘起,“好好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父皇病逝,太子哥哥即位,我的身价水涨船高,已经成了长公主了。

    我也和普通女人一样在某一天意外地怀孕,被迫进入这突如其来的母亲身份,薛绍很高兴,我却不高兴,我常常食欲不振,睡不着觉,我就去折腾他。凭什么只有我能感受到这个生命的喜怒哀乐,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睡觉睡到一半她将我踢醒,我就会会将薛绍一脚踢醒,看着他睡眼朦胧地爬起来亲自给我煮一碗面,或是摸着我的肚子安慰里面的孩子让她安分些。再比如我突然想吃某样东西,谁去都不行,非得檀奴先进一趟宫再把他喊回来去长安街上买来……

    母亲纵着我,每每放他的假,轮值的日子也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家里陪着我。

    我问薛绍,“你会不会觉得无聊,觉得整日陪着女人很憋屈?”

    薛绍说,“你都不嫌憋屈,我哪里会觉得憋闷?”

    我想想,也是,怀孕之前我精力旺盛,哪家的赏花品茶之事都少不了我去凑个热闹,我和薛绍也常常去爬山访幽,为此我们还摔断过骨头修养了好几个月。论玩乐,我比他更喜欢。

    我叹了口气,“我觉得很无聊。”

    薛绍说,“皇后娘娘常常对我说叫你去她宫里玩呢。”

    我撇撇嘴,“我才不去呢,她是找我当挡箭牌。”韦皇后就是与我同一日大婚的那个太子妃,自从显哥哥做了皇帝,她家的亲戚便大肆捞油水,不是你捞个官,就是我捞个爵,显哥哥耳根子软,总是答应她,即便德不配位,也要忝居其上。

    母后对她很是不满,每每对她耳提面命,没有好脸色。我说,“显哥哥就是太听她的话了,一点主见都没有。”

    薛绍笑道,“我不也很听你的话,只许你辖制我,就不许你嫂嫂辖制你哥哥了?”

    我说,“这不一样。显哥哥是皇帝,皇帝本就比皇后尊贵。我是公主,公主本就比驸马尊贵。皇后越过皇帝,驸马越过公主,这是礼崩乐坏。”

    薛绍闻言色变,紧张地关上了门。我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的母亲不就是以皇后之位僭越代主么?如今是皇太后了。

    我们自那以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些话题,我和薛绍富贵已极,我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太后唯一的小女儿,太平府在整个长安城几乎能横着走。我和薛绍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辈子。

    然而薛崇谏的到来让母亲有些不安,连带着我们都有些不安。

    薛崇谏是我在大觉寺上香时遇到的,我第一眼就惊叹于他和薛绍的相像。我问薛崇谏,“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

    没有意外的,薛崇谏报出了他的姓名。檀奴和静思的脸都拉到了谷底,一向脾气好的静思也一句话不说,和檀奴挤在了一处,留他一个人在马车的一边。

    我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牵着他的手下了车。

    “薛绍!”

    我踢开门,带着怒气呼喊他。薛绍见到我和薛崇谏站在一处却并不慌乱,他只是有些惊讶,“公主怎么带他过来了?”

    薛崇谏看见薛绍,怯生生喊了一句,“二叔。”

    他往我的裙子后面躲了躲,似乎生怕薛绍过来要对他做些什么。

    我让檀奴将他拉开,气势汹汹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是你的儿子?”

    薛绍说,“何以见得?”

    “若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把他藏在大觉寺?”

    薛绍屏退了众人,对我说:“他是我大哥的儿子。”

    “你大哥不是还未成婚就……”说起来这又是一件禁忌话题。当初母亲与父亲一同参政议政,上官仪带头联名朝中诸多官员在那列数母后罪过的檄文上签了名,还告到了父皇面前。薛绍的大哥就在其列,后来上官仪被杀,这位薛公子因身出公主府,并没有牵连他人,只他一人被杀。

    薛绍说,“大哥不是我母亲的亲子,自然无人庇佑,他那时的外室已经有孕,我父亲想着也是为他留一个血脉。

    可也不敢违抗旨意,这孩子便被安排到了大觉寺养着,后来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就更加无人照看。”

    我闻言摸着肚子叹息,“也是可怜,不如我们将他收作养子如何?这样令儿就有了哥哥了。”

    到了后来,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有种随时要被撑破的感觉,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可是此时害怕也没有作用,这个孩子已经在我的肚子里茁壮生长起来。

    我对薛绍说,“我再也不要怀孕了。你要儿子就找别人生去吧。”

    薛绍见我说的认真,他也是第一次看着我白皙的肚子一天天膨胀得像个皮球,薄薄的肚皮下面每一次律动他都快要吓哭,他也难以想象这么大的生命居然寄存在女人小小的肚子里。他也害怕我的肚子被撑破的那一天。

    薛绍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就生这一个。”

    如今听完了我的建议,薛绍觉得是个可行的方法,只是……“太后会答应吗?崇谏的身世不能暴露,可平白多一个和我长得这么像的孩子,我怎么说得清呢?”

    我说,“我就说是你二哥的孩子,过继给我们的。我和母亲解释,她不会说什么的。”

    我生薛令的时候薛绍刚好被皇兄召去商议事情,那是一个午后,浓浓的碳火将整屋的人熏得昏昏沉沉。

    开春就要科考了,杨煊没日没夜地读着书,有时薛崇谏经过前院,都能摇头晃脑地将他背的内容说出两句,听得我们直笑。长安盛行习卷,我便命檀奴和静思拿着杨煊的诗文亲自去今年的考官那里跑一趟,杨煊既挂着公主府的名号,自然也得用一用,不然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野路子才名再好,无人引荐,也得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我迷迷糊糊睡着,随着肚子一阵疼痛,一瞬就清醒了过来,可是身下有什么破裂,水流似的往下淌。我同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惊惶不已。

    “救……救命……”

    我皱着眉头用气音说着,可显然这点音量比猫叫还小。

    我乱抓一气,抚过了桌上的花瓶,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连个声响都没有,我心中大怒,用尽力气吼了一声,屋外还是无人。

    就在我害怕自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崇谏拎着一把木剑进来了,“公主,你怎么了?”

    终于来了一个活人,哪管他是小孩还是大人,我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了,我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凶狠道,“快去叫大夫,我要死了。”

    薛崇谏白着脸迅速找来了大夫,我在意识模糊与清醒之间反复折磨,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生命的孕育远没有人们说得那样幸福,这是撕心裂肺的,是几乎带走了我的生命的。

    我醒来时薛绍、檀奴、静思都坐在我的床前。我第一句话便是,“我还没死啊?”

    我第一次见到檀奴掉了眼泪,他看见我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去。静思说,“都是奴不好,竟然留公主一个人在这,公主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薛绍红着眼看着我,紧紧抓着床沿,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定然也被吓惨了。不过我此刻没有闲心安慰他们,我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目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小孩,他也正在看我,怯生生的眼睛想亲近又害怕。我想起方才自己面目狰狞的模样,想来将他吓得不轻。他的手臂还有几道红痕,应当是被我的指甲划伤。

    今日要不是他,我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了。我冲他笑了笑,薛绍回头对他招了招手。崇谏自此才算真正被我们接受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