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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烟青有些拘束的坐在马车上,思考着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看来你刚刚看得入神,还是我们先发现的你。”高滕神采奕奕,坦率道,“刚好碰上,可以一同乘马车回府。”

    烟青看着高滕,点点头,刚欲道谢。

    高滕一拍脑门:“想起来前两天,芷翘跟我说府中的非议。怎么说你都是府上的客人,真是对不住……”

    “是,现下还早。”温霁昀耐心道,“不知姑娘有没有想逛的地方,就当赔罪了。”

    “那日芷翘姑娘已经帮我教训过了……”

    烟青松了口气,“况且这几年城中变化太多,我也不太熟。”

    “那要不回萧玉坊看看?”高滕试探道,“那里你熟悉。”

    “不不不。”烟青脸上挂着假笑连声拒绝。这一去要是碰到熟人把底细都说出来怎么办,虽说临仙楼早就应该打点好了,可她终究还是不放心,哑然失笑着应付道:“太熟悉的地方,就不叫随意逛逛了。”

    “我倒是想到一处——卿园。”

    温霁昀回忆半晌,提议道:“按理说,这个时候,打擂的台子就应当搭起来了。”

    “此处……我也有所耳闻过。”闻言,烟青随意应合道。

    卿园——一年一次的盛会之地,各地的乐师都会来此,一决高下。自己在还是学徒时便听说过,只是一直未得一观。

    “行!”高滕点点头,掀开帘子,对驾驶马车的人道,“去卿园。”

    出了集市,只有马蹄与车轱辘碾过地的声音。

    绕过几条街,人声逐渐嘈杂,路变得深浅不一,三人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紧扶着车轼稳住。

    温霁昀察觉快到了,便又自信介绍道:“卿园盛况之事,百民乐师同台展技,方圆几里都可听闻佳乐……我还在此见过一位怪才,可一人同时弹奏两种乐曲。”

    烟青默默听着,看来温霁昀当真流连于琴乐,这些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马车的速度慢下来,但稍仔细便可听清不同声音的叫骂声。空气也浑浊起来,烂菜叶发酵后的气味混着丝丝血腥味飘散在空中,烟青皱了皱眉。

    这好像跟描述的不太一样?

    “吁——”

    马车骤然停下,三人皆是猛地一晃。

    驭马的大伯朝里喊了一声:“还有几步就到了,可是前面人太多呐,马车走不动道了!”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太多想来听曲的人?”

    高滕看了一眼温霁昀,掀开了他俩那边的车帘。

    园前骇人景象映入两人眼帘——

    哪里有什么高台琴师,这里俨然是受刑的法场。烂菜叶子丢得四处,被脚步与车辙碾成了泥,围着的人群激语纷纷,刚被砍头的尸体搭在一旁,眼珠子昏黄凸起,死不瞑目,路过的人都要恶狠狠地唾上一口。

    转头,温霁昀默默看了一眼高滕,回道:“大伯,我们快先离开这里,准备回府。”

    烟青还不明白何事发生,抬手欲掀开帘子看看。

    “姑娘,”

    温霁昀止住她的动作,温声道:“枭首煞人,亲眼见恐会受到惊吓。”

    烟青蹙眉,刚才风吹帘影一瞬,倒也瞧了个大概。她收回手,颔首道:“多谢。不过,我小时候在乡僻之地,看多了山匪恶人攞袖揎拳,偶有横尸亦是见过的。不必担心。”

    高滕望着窗外,感叹:“欸,这真是意料之外啊……”

    意识到一阵沉默,他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卿园。”

    温霁昀低头扶额,自己推介的地方成了这副模样,谁也没料到。

    马车拐了弯,烟青开口道:“请问大伯,这卿园是何缘故?”

    大伯长叹一声:“是说你们这些贵公子小姐怎么会想着来卿园,看来是不知道呐——”

    “前些年,卿园的掌柜收了贪官的贿赂,才办的兴旺。去年吧,那贪官东窗事发,卿园一事也被人揭露出来,好像还怎么闹出了人命。一时民愤难抑,闹得很是难看。这不,这卿园啊,热闹依旧——不过再不是看听曲唱戏,而是围观那些恶人被处刑,这才称得上大快人心呐!”

    听闻此,三人皆憬悟。烟青微叹息,低下了头。

    大伯继续言语:“瞧瞧这民愤!都恨那些年卿园把朝中弄得歌舞靡靡呐!”

    烟青心中唏嘘,自己未曾得见曾经盛况,这里便已成满目疮痍。大伯的话说得很是尖锐,但这恰是众人怨气所在。

    烟青身为琴师,倒也有些尴尬。她回想起刚刚温霁昀的话,突觉有些不对劲。

    卿园此前乃是各路喜好琴曲的追捧之地,这已事发两年,温霁昀看来才知晓此事,在来之前还描述的是卿园早些年的情形。

    不应如此——除非他早已置自身于琴乐之外,不谙此事才说得通。

    那为何世人坊间还流传着“温风流”这样的名讳呢?

    大伯仍在发表着见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靡乐何知恨,亡国岂可惜?……”

    “言重了,言重了大伯!”

    高滕挠着头,干笑道:“烟青乐师,这次实在是突发起意而来,谁知道是这样。不是故意带你来这,你别上心哈!我们都好几年没……”

    “车夫所讲卿园大多是民中所传,其中原委尚不清楚,高滕,你回去再查查。”

    温霁昀借着马车微晃,轻轻用肘碰了碰高滕,又神色自如地打着圆场,“……姑娘脸色看着不大高兴。”

    烟青整理好情绪,抬眼挂起一个微笑,装作可惜道:“不能领略卿楼昔日光景,是有些遗憾。”

    她又顿了一下,试探开口道:“卿园只因一人之错,却变为血光横流的样子。都说温少爷喜欢琴曲至极,对此不也同样惋惜吗?”

    “嗯……可惜。”

    温霁昀默声思索,开口道:“既然有人点了火,就会有人添把柴。卿园如此,这便也是大多人希望看到的。”

    一路上再无多言,半刻时间马车就到了府中。

    高滕先一步下了马车。

    “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另一称呼,”

    温霁昀卷起马车窗帘,似随意开口道,“‘温风流’?”

    烟青没料到他突然提起,眉间微动,抬眼看向温霁昀,道:“世人戏言罢了。”

    两人片刻相对,温霁昀先行起身,眼底深意沉浮,缓声道:

    “那么,我便是去添把柴的人。”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直到黄昏时,烟青还在琢磨着是何意。

    时辰快到了,见院中无人,烟青将独有的谷饲撒在自己窗前。

    不多时,一只灰色羽毛的信鸽伴着落日盘旋落下,啄食了几颗谷饲。烟青第一次见到临仙楼的信鸽,她探身望去,轻抚了一下这只小鸽子,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一小卷布锦,它便扑展着羽翼飞远了。

    烟青仰头,目光送着它,见秋日的云本就蓬松成团,西沉的余晖映出暖意,天空更显朦胧之感。

    烟青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布锦,该怎么给临仙楼交代呢?

    她又回想起下马车时,温霁昀所说他是添柴的人,但为何又提起世人的传言?加上之前自种种,她知道温霁昀其实已不再乐于弹琴,处事与世人相传大相径庭。

    “有人点了火,就会有人添把柴”“温风流”……种种猜测闪过。

    烟青觉着自己就快看清那层面纱之下的真相——

    如果是温霁昀自己“添柴”,有意营造出“温风流”的形象,而让那些愿意认为他已醉迷琴乐的“点火之人”混淆、满意呢?

    方捋清楚逻辑,烟青已觉体中冷汗上冒,会有这么巧吗,恰好在今日,温霁昀暗示出此意。她深呼吸冷静下来,说不通——要是温霁昀知道自己是来试探的,还暗示出这实情干嘛。

    烟青本就是不想临仙楼打探到温霁昀的情报才入的府,现在猜到了实情,也无非是明白了该怎样掩饰,并无他用。何必再自己吓自己呢。她思索了一会,用一只极细的毛笔蘸墨,提笔写道,

    “七日间,温日日弹琴,消磨大半光阴。”

    看着布锦上空余大半,她感觉这写的好像不太真实,便又提笔加上:“有闲时两人共弹琴,探讨音律。”

    其实烟青在临仙楼三年,一直不太明白,为何楼中的奸细都愿为临仙楼肝脑涂地。就算她像今日这样,临仙楼也只能认为她是业务能力不行,哪会懂得自己这精明小算盘呢。

    不管啦,反正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要是哪里不对,也说得过去,烟青暗想。

    次天傍晚,信鸽如期飞至,在窗边停留。

    昏暗之下,烟青一把抓住信鸽,坐到桌边。她紧了紧手中的锐石,屏住呼吸,用力向信鸽脚边划出一道口子。这是兰时之前教她的一种法子,用来伪装出信鸽受过伤,这样就算自己传出的信息不准或有误,临仙楼看过信鸽后,都会认为这是中途被人射下来换了情报,可以保全自身。

    一系列操作完,烟青把布锦放置细竹筒中,在窗边放手。看着信鸽渐渐飞远,融于夜空中。

    暗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在它飞出一段距离后,

    “咻——”

    一道哨音响起,信鸽扑腾两下,在空中转了圈,便悄无声息地飞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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