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夏暑的天,正是炎热,也是到了暮沉才见了几缕的凉意。

    她在一片混沌与混乱中醒了过来,惊愕有之,激动有之,焦躁有之。只在这一天,眼前所有所有的事就好似是梦一般的不真切,让她不敢眨眼,更不敢离开他的身边。

    如何冷静的下来?

    她心心念念最爱的人就在她的眼前。

    那死去了十年的爱人。

    单玉儿自登高堂之时,便开始学会着将自己的情绪完美的藏好,做得处事条紊,立得从容自若,而即便是如此,她也无法做到在此一刻毫无波澜。

    但李麟生的这一番话却似一颗定心丸般,将她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一一的抚顺。

    就好似一只雀灵。

    被人一根又一根仔细梳理了一遍羽毛。

    又好似是将一尾游鱼安置进了宽广清湛的湖水中一般,尽是自在。

    “哗啦啦——”

    渐入夜时。

    单玉儿舀了池中的水洗去了一身的暑躁,只将水泼在了自己的肩口,这方静下了心来后,她得以分出了过多的思绪去思考一些事情。

    不会有错的。

    她是来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这个时间里,李府尚无祸罪,府上的日子清逸而缓慢,所有一切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一切也还来得及。

    单玉儿将水舀往了自己身上,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思忖着一尽事情的经过。

    ……说来,她为什么会重生?

    单玉儿心有疑惑。

    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自己左腕上的那一对双生镯上,她记得这一对镯子,是藻雪姐姐托相父转交给她的东西。

    唯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东西。

    “……”

    入了夜后,池中是不绝的蛙声。

    一带的星云绕畔。

    单玉儿推开了门,抬头,迎面是一片没入眼中的夜色。

    事出紧急,她必须将知道的这一些事情尽快的告知他,即使有关于重生这一件事情一时半会尚且解释不清楚,但李家当年如此的惨剧,事关七十四条人命,又哪里还能把时间浪费在拘泥于这些事上?

    洗了一身的躁气。

    整换好衣饰的单玉儿站在庭外,望向了庭院中埋在花圃中明灭的灯火。

    她还记得,那一年里的大雨,就在这一方庭院里,死去的人。

    “……”

    贴着墙角绕开了守夜的耳目,单玉儿轻门熟路的猫去了他的院门,这里她来的实在是太多次了,想要不被人发现潜入进去对于她来说太过于简单。

    轻巧的翻过了院墙。

    单玉儿刚准备从树上猫下来,却很快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

    “嗯?”

    藏在了树身的叶杈中。

    单玉儿望着院中一闪而过的黑影,眸子微微一沉,无声的拨开了眼前一簇茂盛的枝叶,看着底下那一个鬼祟的黑影佝偻着身张望了一遍四周无人,随即往院中的药竺堂走了进去。

    “……”

    单玉儿眸色微微一眯。

    她不认得那人。

    到底当初年小也不记得曾经李府上可还有过发生其它什么事。

    但看这模样必不是什么好人。

    直盯着那人没入夜里的身影,单玉儿轻巧的从树上下来,摘下了身上的叶片跟在了他的身后,只看他想要做什么。

    星云绕畔。

    也不知是风渐渐冷了,还是夜色更深了,只觉得一片的悚然的迷诡。

    单玉儿这一跟,便跟到了药竺堂里,看着那人佝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再一番张望,唯恐被他发现异状,单玉儿忙贴回了柜壁身上,只等着对方确定没人松懈下来后,才微微探出了身,眼看着那人摸出了怀里的东西,往里面正熬的药里悄无声息的掺了进去。

    “沙沙。”

    李麟生自幼病骨。

    府上单有为他造了一间药竺堂安养,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单玉儿神色顿生了冷戾,她知道有人心怀不轨,但万万没有想过原来早在这么久之前暗地里就有了动作,如今看来,当初李麟生受她撞伤之后连续半月之余的低烧倦力竟是因为这个原由?

    正思忖着,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这贼子却也谨慎,怕被人觉了端倪,还不忘仔细着捣了药,随后将一切原封不动的复位了回去。

    哪里能就这样放过他?

    单玉儿沉眸,环视了一遍药竺堂的两扇窗口,打草怕惊蛇,夜里到底太黑,她看不大清这人的样貌,只看对方这一路走来对府上颇为熟悉,想来应该是李府上的人。

    怕最怕身边人怀刀生了歹意。

    那最是难防。

    “……”

    夜时,雀儿打了个盹,惊醒过来时打了个趔趄险险从枝上栽了下去,忙拍了翅旋飞上了空。

    火星子簇燃。

    “啊——”

    “有蛇!窗下有蛇!”一声小姑娘的惊叫声乍起。

    “什么?”打了个盹的解疾猛地惊醒,听到声音忙赶了过去,手中的蒲扇还未有放下,“哪里有蛇?大公子院里怎会有蛇?”

    “就在那窗下!”

    “真的?”解疾顿生了警惕。

    “是!好大一条!”

    “……是,玉儿姑娘。”

    打灯的时候看清了来人,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解疾有些意外,一时间也摸不清她的来意,只看着她连声叫着。

    “快!就在那窗下!小心一些那蛇瞧着怕是五步蛇,可有剧毒!”

    “好好,我就过来,玉儿姑娘你莫动。”解疾生怕贵客被毒蛇伤着,和着院中的小厮一并儿往窗边下搜巡了过去。

    窗户口下一时间被围了起来,一盏又一盏的灯挑起。

    “玉儿姑娘,你说的那条毒蛇在哪呢?”解疾不敢懈怠。

    “就在那儿。”

    “哪儿?”

    “……”

    解疾领着院里的小厮打着灯又将窗子下照了一遍,只差没把那一整块土给翻掘了一遍,晃荡的灯照了又照,蛇蚁到没看见,到是惊动了养在院子里的狸奴。

    “就在那里。”

    “……哪儿?”

    单玉儿的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药竺堂的大门,只等着那个黑影摸索着探出了个身来之后,像是确定人都走远了,正想要趁机逃跑时——

    冲出去的脚登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

    “呃!”

    那人惊闷一声。

    “就在那里!”单玉儿倏地转手指了过去,眼神尽是锋色,“抓住他!他偷进药竺堂里下毒!快!”

    一众的人被她这一声喝震住。

    无数双眼睛顺着她的手指去的方向望去,挑灯之下,只看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眼里俱是一片骇色。

    被绊倒的是一根挂在了底下的绳子,还有踩到的一只鼠夹。

    “——我亲眼看着他往药里下的毒!”

    挑起的灯,直照亮了一张白玉般的脸,红粉雪腮,明明是一个穿着豆蔻桃李色衣裳的小姑娘,但在那一刻却像是一个指挥士卒杀伐果决的将帅,那是迥然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气魄。

    “背主弃德,先将他绑了再行后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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