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仔细想，脖子上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住一样恶心。她干脆把跟许昕彤爸爸聊天的对话框删除掉，掉头去浴室洗澡。
明天是周天，一周当中最想死的日子，因为这天的课排得最满。
晏晚儿刷了没多久的电视剧，就感到困意来袭，她收了平板，打算睡觉。
刚沾到枕头，手机又是没征兆地嘀了一声，她的心一紧，迟迟没拿起手机查看。
她担心又是许昕彤爸爸发来的。
幸好不是。
【晚安，月亮.jpg】
晏晚儿的心一下柔软了下来，立即回复，【晚安，好梦。】
很快她就枕着周翊然发的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月亮表情包进了梦乡，而周翊然并没有得到她说的“好梦”，反倒焦虑到无法入睡。
跟他一同失眠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颜女士。
“妈，你怎么还没睡？”
颜女士甜甜地卖萌，“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熬夜小宝贝。”
周翊然苦笑着摸着额头，一把戳穿了他妈妈的把戏，“爸爸不在家，你又睡不着了？”
“切，他不在家我乐得清静，我现在想熬到几点就熬几点。睡不着？不存在的！”
事实是，老周被派去北京开学术研讨会，几天都不着家。几十年来颜女士习惯被老周哄着睡觉，所以，只要老周不在家，她的睡眠就变得很困难。
她这个毛病，老周跟小周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死不承认。
“你怎么没跟爸爸一起去北京？”
颜女士有自己的骄傲，“才不去咧，难得没有你爸在身边，我还不抓紧时间嗨？”
“那你要不要来明溪？”周翊然柔声问道，“我现在就给你订机票。”
“不、不用了。”
颜女士垂头丧气，她好不容易才跟断奶一样戒掉自己的儿子，放手让他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她怕一到明溪，一见到儿子，这两三个月的忍耐全都前功尽弃。
“你妈我虽然还是貌美如花，岁月这把杀猪刀也拿我无可奈何，但毕竟你妈我也是五十几岁的人啦，不想动，不想再折腾了。”
周翊然不勉强他妈，说道，“等元旦放小长假时我回上海一趟。”
“回上海干嘛，搞不好我要跟我的姐妹出门旅个游。”颜女士口是心非的功夫一向如火纯情。
周翊然轻声一笑，既然都睡不着，他跟他妈说起了心事，“妈，我打算跟晚晚告白。”
“真的吗？”颜女士的少女心一下如粉色的泡沫啪啪啪爆开，“告白诶，真好。”
周翊然轻松笑道，“妈，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现在就说好，是不是太早一点？”
“那必须得成功啊，能挡住我儿子魅力的人估计还在娘胎里吧。”
说完颜女士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周翊然跟着开心笑道，“妈，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开朗就好了。”
“不要这么自卑，儿子，其实你只要继承我四分之一的乐观坚强，你儿子现在都能给你出去买奶茶了。”
埋汰完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颜女士操心起来，“儿子，你知道怎么告白吗？”
周翊然微顿，“不就是告诉晚晚我对她的心意吗？”
“傻儿子，有句老话说的好，只有女人最懂女人。”颜女士在线支招，“首先呢，你要精心准备一个浪漫的表白环境，具体操作求度娘。”
“嗯，我记下了。”虽然这些招数都老掉牙了，但为了哄失眠的颜女士，周翊然还是虚心求学。
颜女士一口气说了八条表白建议，外加九条表白雷区，愣是把正在认真记笔记的周翊然说懵了，最后生硬地憋出自己的心里话，“……妈，你真是个讲究人。”
“那必须的，我是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上为我们的晚晚发声的。”颜女士感情充沛，语气铿锵，“被你们这些臭男人一通骗，接着就要进入爱情的坟墓，给你们生孩子，然后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带孩子，多可怜。我们女人不得抱团取暖？”
“嗯，妈说的是。”周翊然一句都不敢反驳的。
“还有啊，”下一秒，颜女士就展示出她惊人的财力，“我明天就往你卡上打100W。”
周翊然大吃一惊，“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么多钱？”
“这叫钞能力，傻儿子，”颜女士摩拳擦掌，“先搞个100W，要是不够，我接着打。儿子，追女生，不能小气，你想想，她也就这个时候能过个像样的好日子了。”
“……”周翊然心情复杂，“妈，晚晚不是那种看重物质的女孩。”
“她不看重，你也不能少了这个礼数，咱们不能委屈了人家，啊，听妈的，妈是过来人。记住，我们的口号是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周翊然无奈答应，“但是，妈，我有钱，你不用打钱给我。”
“那怎么行？你是你的，我和你爸是我们的，不能混为一谈，你表达的是你的心意，我们做父母的也要有所表示才行。这样，晚晚才会放心答应你啊。”
没想到颜女士考虑得这么周到，而这又何尝不是爱屋及乌？
周翊然感动道，“妈，谢谢你。”
“是不是觉得你妈还蛮伟大的？我也被我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动了诶，怎么办？”
周翊然头上降下三条黑线，失笑道，“嗯，你必须最伟大。很晚了，赶紧去休息吧，熬夜太晚，对身体不好。”
“行吧，”颜女士勉为其难道，“那你加把油啊，争取今年过年把晚晚带回来给我跟你爸看。”
“嗯，好的，妈。”
**
这些年晏晚儿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大多时候她都在舞房练舞练到半夜，然后跟舞社的老师一起去吃顿宵夜，接着回去睡到日晒三竿，早午餐一起解决。
作息时间日夜颠倒。
但自从周翊然撞进她的生活里后，几乎每天给她送早餐，她便开始慢慢变更作息时间。
“先是抹茶慕斯、巧克力黑森林，然后是早餐，晏小晚，周翊然这招看似庸俗，能灵就行。女人啊，就是这么好哄的。”
晏晚儿坐在理发椅上，毛小安一边给她整造型，一边碎碎念。今晚周翊然约她去听周牧野的钢琴演奏会。
“话说，那些钢琴曲你能听得懂？”
晏晚儿伸出两根手指做剪刀状，“托尼老师，麻烦你闭嘴一下好吗，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投诉你的。”
“晏小晚，做人不能太缺德。”毛小安只能忍气吞声。
晏晚儿嚣张道，“缺德怎么了，缺德犯法了？”
“行，你可以的。”毛小安咬牙切齿，想尽办法打压晏晚儿的气焰，“周翊然不还没表白么，先表白了再说吧。”
晏晚儿的眼睑颤了颤，她不动声色地压下去那点慌乱的情绪，提高嗓门，“不懂了吧托尼老师，爱情最美好的阶段就是暧昧，这才能体现出爱情的朦胧美。”
毛小安对着镜子观察她的发型，“少跟我来这一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屁点大的事，还整这么复杂。”
不止是给她送早餐，这段时间，周翊然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跟她说早安，晚上睡觉前会说晚安。有时也会跟她吐槽学生做的实验惨不忍睹，还会跟她分享食堂里的糖醋排骨。
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但是他不厌其烦地跟她讲，讲完还要问她会不会烦。
除了亲口跟她说喜欢，他几乎做尽了喜欢她的事。
晏晚儿的十指绞在一块儿，胸口重重起伏，“你说，如果他不跟我表白，我可不可以跟他表白啊？”
“可以啊，只要你丢得起这张老脸。”
“丢得起，丢得起，除了钱，还有啥丢不起的？”晏晚儿开心笑道。
毛小安看着晏晚儿牵强的笑容，于心不忍，“算了，关键时候还得我出马，我来帮你问周翊然到底对你是什么意思。”
“不要。”晏晚儿惊呼出声。
她没谈过恋爱，有些如履薄冰。哪怕只有1％的可能会被周翊然拒绝，她都不敢冒这个风险。
毛小安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晏晚儿嘿嘿傻笑，“周老师还是蛮害羞的，他说过的，要再慎重考虑。”
做完发型，晏晚儿打车去了明溪大学，钢琴音乐会就在明溪大学音乐学院的音乐厅里举办。
走在明溪大学的校园大道上，她轻车熟路地往音乐学院走去。
立冬的这两天，明溪市下了一场雨。寒雨刚结束，青砖铺就的路上，呈现出潮湿的暗灰色，穿插在一排排的绿树之间，便有了一种幽静暗沉的美。
她发现这段时间自己有点魔怔了，只要跟周翊然挂上勾的，她都觉得好。
哪怕是一条雨消云歇后的青石路。
在一条岔路口，晏晚儿意外看到立在小路旁的周翊然，连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周翊然眉梢含笑，直言不讳，“在等你。”
这个时间点，小路僻静，但偶尔也有三两个要去上晚自习的学生路过。
晏晚儿避过匆忙的学生，“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走？”
“你是从北门进来的吧，这条路是去音乐厅最近的路。”见到她，讲了一天的课的疲倦一扫而光，周翊然尽量控制着情绪，“我在这里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你。”
她每次进明大，都是在北门下的车，再进校门。离演奏会开始的时间不到半小时，她抄了这条最近的小路赶往音乐厅。
“厉害，能掐会算啊周老师。”
“晚饭吃过了吧。”如果不是刚刚才下课，他早早就会在北门等她，也许会去BTD舞社接她。
和周翊然相处时间长了，晏晚儿发现这个明大最年轻的副教授其实没有多么浪漫，反而很接地气。他的关心处处透着烟火气，不是今天降温要添衣，就是怕她没有按时吃饭，饿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