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夜之间树上的叶子就黄了。金黄色的树叶随风飞舞，翩翩落地。一场雨过后天气忽然凉了。路上的行人在夏装外面添了一件薄薄的外套。何夏没注意到天气变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身穿了条灰色的九分裤子，小巧娇美的脚踝露在外面。出了门才发现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怕迟到，没有回去换衣服。

    律所里面比外面暖和一些。何夏坐在位置上便开始工作——整理资料，帮别的律师做做事。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在洗手间洗手时碰到米娜。米娜侧头问她：“之前跟着王律办案，这些天还听了不少庭审，感觉怎么样？”

    何夏转头笑答：“我受益匪浅，同时我感到在很多方面我还有欠缺，需要学习。”

    米娜点头。何夏顺着话题说道：“只有烦请米律多教我了。”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很诚恳。

    “行。”米娜笑了笑，转开眼低头洗手。随后又问：“还听了许律主持的仲裁庭审？”

    “是的。”

    米娜从墙壁上的卷纸筒里抽出纸来擦手：“难得的机会。”

    何夏点头：“是。”

    米娜把擦手的纸扔进垃圾桶里，笑了笑：“你继续加油。”

    米娜离开。何夏也抽纸来擦手，心里想着刚才和米娜那几句简单的对话。她请米娜多教她，米娜竟爽快地说“行”。希望真能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米娜带她带得少，但这些日子她还是能感觉得到变化，这变化从米娜同意她参会并跟着王显律师办案开始，恰好是她在许哲明面前诉苦的第二天。当然，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是许哲明帮了忙，这可不像他的性格，而且当时他可是帮着米娜说话的。

    何夏把擦手纸扔进垃圾桶里离开。此刻她迫切想知道的是她的旁听报告写得如何。

    她找个由头去了只有合伙人办公室的28楼。其他合伙人都不见人影，希望许哲明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许哲明的办公室外，抬手轻轻敲门，没有人应。她又稍微用了些力敲门，仍然没有人应。

    “没人吗？”陈媛的声音传来。

    何夏回头：“好像是。”

    “哦，我想起来了，他今天应该是去见一个委托人了，应该还没回来。”陈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现在快下班时间了，想必许哲明见完委托人后不会回律所。何夏一脸遗憾。

    “找许律什么事？”陈媛笑着问。

    旁听报告的事，米娜不知道，何夏便觉得也不好让陈媛知道，于是笑道：“拿一份资料。”

    陈媛说：“我们都白跑了一趟。”

    何夏打算第二天再找时间来找许哲明。下了班何夏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他已经出远门旅行了，大约三个月，怕她去家里看他白跑一趟，所以告诉她一声。何夏问那么长的时间有没有人看家。

    “放心，有人看着。”

    吃了饭，何夏想了想，打车去了老师家。她还是想去看看。到达时已经天黑，她一下车，一阵风吹来，冷得她直哆嗦。这寒意比早上更甚。她抬步正要走，发现路边停着许哲明那辆黑色轿车。她诧异不已，他也来了？

    何夏加快脚步往院子走。到了院子门口，果然看见了许哲明。他正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平和地看着正在盆里喝水的蓝孔雀。寒风阵阵，不知为何她有些惊喜。

    许哲明听到了动静，转头朝她看过来。浅淡的夜灯下，他的目光平静浅淡，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出现。何夏不觉间加快了步伐。到了他面前，她笑盈盈地道：“许律，你怎么在这里？”

    许哲明：“你又怎么在这里？”

    何夏笑得更欢，他们第一次在老师家遇见彼此时他们也是这样的对话。她说：“我接到老师的电话，他和师母出远门旅行了。我不放心这只孔雀，还是来看看。”

    许哲明回过头去看孔雀。何夏猜测他也不放心孔雀所以才来的。他竟然这般喜欢这孔雀，她也如此，这也让她开心。只见那孔雀喝了水，抖了抖身子，开始在院子里徘徊。何夏唤着：“雀宝宝，雀宝宝。”

    许哲明一听这个名字就皱眉，奈何老师没反对。孔雀朝何夏看了一眼，何夏开心极了。她走到孔雀面前，像上次那样去抚摸孔雀的羽毛，孔雀停下脚步又看了一眼何夏。

    “雀宝太乖了！”何夏抬头看着许哲明笑。

    许哲明扫了她一眼，没吱声。何夏把孔雀抱进怀里，爱不释手。许哲明的双手依然插在裤兜里，一只脚闲适地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时而抬头看看浅浅的月光，时而看看蹲在地上抱着孔雀爱抚的人。

    秋风更加肆无忌惮，寒意料峭。何夏打了个冷颤，将孔雀抱得更紧，仿佛抱着孔雀取暖一样。许哲明打量了她一眼，她只穿了一件衬衣，裤子那么短，光滑娇小的脚踝赤～裸～裸地露在外面。他移开了眼。而寒风不停，何夏喷嚏连连，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

    许哲明没再看她，抬步走进客厅。外面实在是冷，何夏放下孔雀，也走进客厅。客厅里面顿时暖和了许多。许哲明唤了一声：“刘阿姨。”

    一名中年女人走出来，笑道：“许先生。”

    许哲明看向她，问：“请问有开水吗？”

    “有一点今天早上烧的。”刘阿姨说。

    许哲明道：“麻烦你再烧一壶新鲜的。”

    “好的。”刘阿姨快步离开客厅，穿过一道门，去了厨房。

    “刘阿姨就是帮老师看家的吗？”何夏搓着双手哈着气问。

    许哲明：“嗯。”

    “难怪我以前没见过。”

    而许哲明应了这句便去了老师的书房。老师有个规矩，没经过他的准许不得进他的书房，不过许哲明可以随便进。何夏也能随意进，但这两年她来得少。只是她刚跟着许哲明进客厅，现在他进了书房她又跟进去，就像她是有意跟着他的一样，于是她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了片刻，忽然，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跟进了书房，心道差点儿忘了正事。许哲明正在找书。只见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接着又抽出一本书翻翻，又放回去，如此反反复复。不知他要找什么书。何夏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许哲明挺拔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问道：“许律，我的旁听报告您看了吗？”

    许哲明似乎找到他要找的书了，翻开低头看。

    何夏不由得“咳”了一声。

    许哲明拿着那本书转身，抬头看了何夏一眼，说：“看了。”

    “那……您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你自己认为呢？”许哲明的目光在书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何夏自认为写得不错，没什么纰漏的地方，不过眼前的人是许哲明，她想她应该要更谦逊，于是说道：“我觉得我经验不足，肯定有一些不足之处，但是我看不出来，不知哪里有不足。”

    “嗯。”

    他这一个“嗯”就是在说她的确有不足却不自知了。何夏心头一跳，其实她真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不知不足在哪里。

    许哲明缓缓从书中抬头，说：“不需要多余的抒情。”

    “多余的抒情，没有啊？”何夏想了想。难道是她夸赞他、敬仰他那几句？她立即说道：“是真情实感，可不是拍马屁。”

    许哲明没多说，又低头翻书。

    “那这报告，您觉得好还是不好？”何夏很想知道。

    许哲明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何夏的嘴角高高扬起。这淡淡的一声“嗯”是认可她写得好呢！这实在是太开心了！他这样的人……不管，她就把这一个“嗯”当成他的夸赞了。

    “这也是基本功。”许哲明又说。

    “虽然是基本功，别人第一次写都能写好吗？”何夏眨了眨眼睛。

    “能。”许哲明不紧不慢地说。

    “当然除了你。”何夏立即说。

    许哲明不由得看向她：“我看，不值得骄傲吧。”

    “没骄傲，只是有一点点开心。”

    许哲明看着何夏高高扬起的嘴角，那样子岂止是一点点开心？

    刘阿姨在这时敲门：“许先生，开水烧好了，要喝什么茶？”

    许哲明看向门口，然后又扫了一眼何夏，说：“给她倒一杯白开水就好。”

    “好的。”刘阿姨转身离开。

    何夏吃了一惊，她知道他喜欢喝茶，也以为他特意让刘阿姨烧水是要泡茶喝，哪知他自己不喝，却让刘阿姨给她倒杯水。莫不是这水是他特意让刘阿姨给她烧的？简直是受宠若惊。她不禁看向许哲明，许哲明的目光又落在了书上，神色一如既往，并不对此事多作解释，似乎也不在意这事。

    何夏正想着，刘阿姨送来了一杯白开水。她道了声谢，接过水。白开水热气腾腾。何夏把水杯握在手中，暖意融融。她低头轻轻吹了吹，热气缓缓散开，她小小的抿了一口，便觉通身的寒意尽都散了去。这个天气喝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的确舒服。何夏忍不住看向正专注看书的许哲明。那太过出众的容颜她不是第一次见，但她此时此刻觉得那张脸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摄人心魄的能力。

    在他再翻一页书时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眼。透过书房的玻璃窗户望向外面，灰暗的夜色之中，隐隐约约可见秋风瑟瑟树影摇曳。何夏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了几拍。

    不知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个问题忽然冒了出来。她再转头，正好对上许哲明的目光，她心头又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