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

    司暮怎么也想不清,自己修仙道怎么就入了鬼道。便逮住陆引想要问个明白。

    “我修的乃是仙道,如何入了鬼道?”司暮着急的问道。

    陆引似是被她吓得不轻,颤颤悠悠地答道:“姑娘……已死,死后……飞升。”

    “什么?我已经死了?”打击接憧而至,司暮此时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飞升了,脚步有些虚浮,如坠云端。

    “我……是如何死的?”司暮咬着牙接着问道。

    “猝死。”

    “……”

    有那么一瞬间,司暮觉得这个死法倒也是合情合理。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白日干活,晚上修炼,如此坚持了三年,倒也做到了死得其所。

    司暮正处于震惊中,陆引趁机从司暮手中逃脱,边跑边说道:“姑娘……需在……聚魂……阁闭……关七……日,七日……后魂……魄肉……体重……聚,便可……出关……了。”

    陆引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一直萦绕在司暮的耳边。

    陆引走后,司暮的脑子越来越乱。过往的回忆似乎是不受自己的控制,纷至沓来。

    司暮刚到叔父家中时,叔父与叔母二人对司暮十分关照,司暮思念父母,不爱讲话,叔父便带着司暮四处游玩。叔母则是特别关照司暮的起居饮食,衣服装饰。在司暮刚失去父母之时,叔父和叔母的关爱填补了司暮心中的空缺。

    然而好景不长,叔父不善经商。不仅败光自己多年的家业,也将司暮父母留下的产业尽皆耗光。自此之后,叔父便不是之前那样和蔼亲善,不会再笑嘻嘻地对自己说:“阿暮可愿陪叔父去放纸鸢?”叔母也不向从前那样热络亲和。叔母与叔父每日都会争吵,争吵中叔母哭天喊地,埋怨叔父将家业败光,每次的争吵都会以叔父摔门而去终止,而后叔父便会连续几日都不回家。

    叔父不在家时,叔母便会对司暮冷言冷语,司暮看不懂叔母眼底的厌恶与恨意。小小的司暮便在叔母的命令下,承担起了打扫屋子以及清洗全家人衣服的责任。然而司暮的堂弟还是调皮的年纪,整日玩耍不见其人。当司暮问为何弟弟不用洗衣服时,叔母便没有好气地对她说:“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让你洗两件衣服怎么了?”

    等到吃完晚饭,叔母还会拉着司暮一起做绣活贴补家用。司暮觉得烛火太暗,想要在点一盏灯,然而叔母则会凶巴巴地说道:“烛火不是钱吗,怎么就如此矫情。”

    每当这时,司暮总会想起父母,想起父亲如何耐心教她认字读书,想起母亲对她如何关爱。然而司暮也知道,这些温情软语永远不会存在了,她想哭,但是哭出来也只会得到叔母更大声的责骂。她只能选择干活,不停地忙碌,此时叔母才会收起埋怨。

    叔父最后还是将司暮送上了山。

    “司暮,是叔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父母。”叔父眼角带泪,将包袱递给司暮并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司暮的眼角也噙着泪,她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与叔叔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是说感谢叔父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是埋怨叔父败光父亲多年的家业呢?司暮倒是觉得,无声胜有声。

    司暮的叔叔望着欲言又止的司暮,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山。司暮很小就知道什么是别离,此刻她也意识到了,这大概是今生最后一次与叔父相见。

    司暮在上山之初,也算是小有名气。师父讲的心法,她过目不忘,因此师父十分看重司暮。所以师父未等她修习完心法便将术法传授给她。然而被寄予厚望的司暮并没有让师父眼前一亮,司暮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术法运用自如。师父叹了口气,想到司暮年纪太小,多加练习必定有所作为。

    然而三年过去了,司暮的水平还停留在刚上山时的水平,师父讲一遍就会,但是自己一用就废。且不说与司暮同时上山的那一批弟子如今有何作为,就连最新上山的弟子都比司暮要强得多。

    山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山中的庶务由成绩最差的几位弟子负责,为的就是激励弟子勤勉学习。司暮第一次考试便得此殊荣,司暮当时便自己安慰自己:“好在在叔母家做惯了,想来也不太难。”

    然而司暮想不到,这些庶务,她一做就是三年,未曾失手。三年来,山中大大小小事务变幻无常,唯一不变的就是司暮的考试成绩。这件事也一度使司暮沦为山中笑柄,司暮也总会听到议论她的声音:“笨成这样还修仙,做点什么事不好,非要死磕修仙。”

    “每次都是倒数第一,这要是我呀,得羞死了,她还有脸待在山上。”

    “亏得她整天都在看书,这么努力还是倒数第一,努力都是装出来的吧?”

    ……

    只有司暮自己知道,每日白天她都在忙于庶务,空闲的时间则是都躲在藏书阁中。在同门议论师父与师公的八卦时,司暮在藏书阁读各种书,三年来,司暮已经读完藏书阁大半部分的书。她还是能做到过目不忘,但是,她还是最后一名。

    司暮也曾自暴自弃过,躲在藏书阁中放声大哭。然而师父的声音透过层层书架传到司暮耳中:“也许你无法跨越天赋与勤奋的鸿沟,但是你有别人不及的毅力,如果做不成一件事,那么就去做那件事。”

    “如果我飞升不成,那么我还会继续修炼,这世上并没有人能阻止我修仙。”司暮暗暗对自己说。就在司暮安慰自己,即使自己是修仙界的笑柄,即使自己一直处于垫底也没关系。至少自己可以安稳地待在山上,有事做,有书看,像这样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也不错。然而最新上山的一批弟子不满于山中不成文的规定,抗议由最后几名整理庶务,主张庶务应由全部弟子共同完成。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抗议过,司暮也曾抗议过,但是由于聚集起来的力量过于渺小,很快就被镇压下去,所以抗议一直没有结果。然而这次抗议的弟子身份及其尊贵,他本是京中皇族子弟,因为犯了错误被罚至山中修行历练。山中不乏身份尊贵的弟子,如果这些弟子因为考试成绩而被安排庶务的话,捐些银钱给长老便能修改成绩,让其他弟子代之。然而这个皇族子弟所犯之错应是不小,来到山中数月,众人都不识其身份,他也没有什么银钱打点长老。不过他在山上仍是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考试成绩不负众望,倒数第二名。

    这个弟子没钱打点长老,那就去打扫茅厕吧。天之骄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于是便亮出了身份,当朝五皇子。众人哈哈大笑,便把“当朝三皇子”叫了出来,让他们相认,结果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谁。气的五皇子大骂:“尔等庶民,有眼不识,我乃当朝五皇子。”然而山中人早就习惯互相吹嘘,众人不是王族出身,就是首富出身,这个小小的五皇子,他们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只当是哪个疯子来的。

    不过五皇子就是五皇子,充分显露了皇族的不同,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修仙山搞得乌烟瘴气。他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连自己的庶务都不做。每日在山上装模作样的修炼,美其名曰:“庶务误我”。山中弟子历来是好的不学,学坏的,纷纷效仿五皇子,都不做庶务,都去装模作样的修炼,还特意跑到师父门前修炼,以表自己刻苦。

    这么多庶务没人做可怎么办呢?众长老们想办法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自己该做的庶务,那就是司暮,她并没有像他人一样,而是一直在做自己该做的那份。众长老可不乐意了,便埋怨司暮:“你怎么只做自己的呢?还剩那么多庶务,你都做了吧。”

    司暮也没有傻到底,便答道:“这些事不归我管,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了。”

    众长老:“你既在山上,便该做庶务,现在便把这些庶务安排给你,你便都做了吧。”

    司暮气愤地回道:“此是何理?弟子之前的庶务很多已经耽误了我修炼,如今再加重,弟子还有什么时间修炼?”

    众长老慢慢悠悠地说:“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些庶务,你一会就能做完了。”

    “一会就能做完那你怎么不做?”司暮的脑子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把最想说但是似乎是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可想而知,众长老是不愿意听她这么说的,他们也是要面子的,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不让你有好果子吃。于是众长老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司暮去洗全部弟子的道服。没错,司暮因为顶撞长老而被罚清洗所有弟子的道服。同时,因为司暮积年累月地挑灯夜读,她终于在一个晴朗无月的夜晚,猝死了。

    哦不,是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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