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起床时间到了,美人!”

    哗!

    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兜头浇下,瘫软在椅子上打盹的俞竹狠狠的一个激灵,抖了好几秒才停住,可即便这样意识也没全部回笼。

    “醒醒!”

    嘶……

    除了头皮被拉扯的痛,还有额角伤口被牵动的刺痛。俞竹难忍□□,被迫睁开眼,直面那堪比汽车远光灯的大灯泡。

    “手机里的录音发给谁了?”

    “不知道。手机周五早上采访丢了,后来找了没找到。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录音。”

    “萨曼莎那个婊子给了你什么东西?藏在哪里了?”

    “哪个萨曼莎?”

    嘶。头发被扯得更紧了。

    “东西藏在哪里?”

    “姓氏、中间名、国籍、职业,我认识好多萨……”

    啪!

    这已是俞竹被绑的第五天。两个绑匪间隔两小时轮流审问,上述对话重复了几十遍,俞竹早就熟悉了审问的节奏。绑匪刚一抬手她就咬紧牙关,绷紧了左侧咬肌,很顺畅地接下了这一记耳光。

    “你替谁工作?”

    “英国体育3台,报道足球新……”

    砰!

    一记将俞竹连人带椅子打到在地的勾拳。疼倒是其次,更多的是懵,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轮审问多了一拳。

    “婊子,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俞竹像条死狗一样被掐住脖子从地上拎起,不得不仰起头直视绑匪的脸。

    负责这一轮问话的是秃头,另外一个是板寸,都是三十来岁,监狱里东欧□□犯人的平均长相,操着一口带浓重大舌音的英语。

    她是在巴黎的地下通道里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堵住的。俞竹记得朝她迎面而来的就是这个秃头,离她还有四五米的时候她看出了不对,一回头就看到板寸已经堵死退路……

    不是单纯的随机绑架人口买卖——这是她被带有刺鼻化学味道的餐巾捂到失去意识之前得出的结论。因为在弄晕她之前,秃头掏出她早上丢了的手机,对着她的脸解了锁。

    再醒来就是这里。装修极度简陋的木质房子,连朝外的窗户都没有,潮湿昏暗的房间只有头顶的一个大灯泡,看起来就像是为绑架专门预备的场所。唯一能给她点提示信息的就是偶尔能听见的几声海鸟叫声。

    有,但用处不大。她醒来第一时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六个小时左右。欧洲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即便是在欧盟面积最大的法国走高速也足够去周边任何一个国家。往西走大西洋,往南走地中海,两边都能听到海鸟叫,看不到日升日落她根本猜不出来。

    五天了,俞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这并不是她最大的困惑。

    其实绑匪第一次审问的时候俞竹是庆幸的。这两人明显不是为财为色为人命。所以她十分配合地交出了自己的电脑、手机、iCloud……甚至公寓门锁的密码。

    “求你们,我只是个普通的体育新闻记者,来巴黎报道欧冠十六强抽签仪式。手机在早上做采访时不小心丢了,我开查找程序都没找到,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录音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问的萨曼莎是哪个,这几天我从未和叫‘萨曼莎’的接触过。手机、电脑你们应该也检查过了。放我走,我保证不报警。”

    俞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了,差不多的话她从刚醒过来就在说,可腕上的手铐从来没有解开。每天三纸杯蜂蜜水吊着自己的命,每隔两小时审问一次,像熬鹰一样消耗着她的精力。

    这一轮审问以俞竹多挨了一拳结束。多出来的这份疼没能让她成功涣散意识,争取时间休息,不一会儿,外面隐约的对话声传入俞竹耳中。

    两人说的是俄语,俞竹精通但没机会在公开场合使用过。第一天听出绑匪的口音后她强按下了直接说俄语套近乎的想法。因为这场绑架莫名其妙,这是她唯一可能获得更多信息的渠道。

    前五天一直没什么用,两个绑匪很专业,轮番看守审问,仅有的交接时间也没什么闲聊,她没获得任何有效信息,只知道这俩一个叫伊利奇,一个叫维克多——屁用没有,走在东欧国家的大街上,人多的时候随便喊两声,回头的不下十个。

    可现在……集中全部精力听清了外面对话的俞竹面如死灰。

    她完了。

    俞竹从未想到她刚出生剪了脐带就被遗弃的时候没有冻死街边,十五六岁最活不下去的时候没有跟着周围的混混们沉沦毒品乱交后横尸出租屋,却在二十七岁生活已经安稳时因为不慎丢了手机被莫名其妙地绑架。被一个叫萨曼莎的牵扯……现在好了,她没偷听到绑自己的是谁,为什么被绑,直接听到了自己比死还难让人忍受的未来。

    “耐心点,明天药就到了,注射几次就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终于!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先给她洗个澡。这样好的货,不玩玩就卖了有些可惜。”

    “玩可以,但不要弄坏了。我认识个老板很喜欢这样细嫩的亚洲女人,照片我已经发过去了,出价很不错。”

    寥寥几语比带着冰碴的水更冷千百倍。俞竹一直都抱有希望,以为自己完全配合,绑架的人搞清楚她是无辜的以后就能放她走。

    可笑。

    太天真了。东欧的□□分子能对一个无父无母的亚裔女青年有什么怜悯之心?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贩卖对象。

    会有人报警、试图找她吗?

    她是和同事一起来巴黎报道欧冠抽签仪式的,说好了火车站集合一起回伦敦,到时间不见人应该会找……不会了。俞竹想起自己的手机被解了锁,心如死灰。

    巴黎到伦敦的高速火车只要两个小时,从早到晚都有车次频繁,交通太方便。用她的手机随便发一条消息就可以打发掉同事。

    一条文字信息请上一周假不成问题,一周之后呢?应该也会找,电话打不通会去敲公寓门,然后发现她根本没从巴黎回来,于是报警。

    但也就止于报警了。她只是三台最普通的一个新闻记者,手里没有豪门俱乐部、大牌球星的独家资源,频道主管根本不会在乎,报了警走流程就好。欧洲每年那么多年轻女性失踪案,最后有几个找到的?

    房东?

    虽然她和房东奶奶关系不错,但人都七十多了,指望她为自己化身老年侦探?根本不可能,这又不是小说。

    现实就是等上两三个月,房租和押金都扣完,合同自动解除,把她的东西清理掉重新招租。最后她成为奶奶和租客口中一个不知道结局的悲剧小故事。

    朋友?

    麦克斯肯定会找她。下个月第一个星期五是固定的探监日,如果她没去……麦克斯应该会再等上一个星期,还不见她去的话就会放消息找人。可惜麦克斯还有将近一年的刑期,等他出来带着人找到自己,估计她都烂了。

    还会有谁?

    俞竹想到了乔伊斯,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早知道自己是这横死的命,当初还不如答应他,跟他快活几天呢。

    长相极品,家世优良,性格也不错,真答应了自己怎么也不吃亏。

    上次见面是三个月前了吧,她跟乔伊斯吵了……不对,实际上是她单方面输出,然后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乔伊斯,停下来吧。我承认你很好,但跟你在一起就要被迫活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成为大众谈资,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生命,去找更值得的人吧,再也不见。”

    俞竹想起了最后告别时她说的这些话,也想起了咖啡桌对面乔伊斯灰蓝色眼睛里的受伤和失望。

    “Fuck!”俞竹低声咒骂了一句。满心的委屈和悔恨,却因为缺水连眼泪都淌不出来。如果答应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被堵在无人的地下通道被迷晕绑架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凭什么?!她努力生活二十多年,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当成性资源卖掉!

    俞竹从小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运气好点儿的先被有钱人看上,用来满足这类人奇怪的性癖,玩够了再被转手,站在红灯区的橱窗里。再然后被玩烂了,站在橱窗里都有碍观瞻,只能与阴沟里的老鼠为伍,成为最廉价的娼妓,死于性病、毒品、抢劫……

    运气更不好呢?被挂在暗网上,成为心理变态者高价购买的猎奇色情片演员,估计演不了两部她就被拆成了零件……

    不可以!不可以!宁可下一秒就死掉也不能变成那样!俞竹满脑子都是自己见过、听过的悲剧,牙关咬得死紧,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

    与其被迫沦为一个肮脏的玩物不如拼一回!就是撞死在这两人的枪口下也比被万人骑到发烂发臭强!

    俞竹满腔的惧怕和委屈瞬间化为奔涌沸腾的愤怒。被铐住的双手从绑匪的角度看不出什么异样,实际上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已经破皮,木椅中的那枚铁钉渐渐露出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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