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长？”涂图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
他回想了一下裴凛平时的处事作风，觉得眼前的这个“裴凛”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甚至觉得这是妖怪变成了裴凛的脸，特意来迷惑他们的。
“不可能是他吧，”李子尧下意识否认道，“他平时那么高冷的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裴凛不是人，又在后面改口加了一个字：“妖。怎么可能在这里低声下气做这种事？”
“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李子尧夸张地喊道。
站在一旁的涂图立马反驳他：“我们处长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中这种小伎俩！你别胡说！”
年龄小妖力低微的涂图一直把裴凛当成自己的榜样，曾经立志要在五百年内修炼到裴凛现在的水平。
所以自然看不得有人诋毁裴凛。
诋毁他的榜样就是在诋毁他！
李子尧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回击：“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那你到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眼看这两个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苏玖心累地开口道：“行了，我已经够烦的了，你俩就消停点吧。”
听到苏玖开口后，涂图和李子尧果然停止了斗嘴，互相把头一扭，谁也不看谁。
苏玖抱臂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脚向那个方向走过去。
还在互相不理睬的涂图和李子尧看到苏玖动了之后，自然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幸好这两妖一人还是隐身的状态，使得他们能近距离地观察这个“裴凛”而不被发现。
那三个男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裴凛”则是需要半跪着给他们擦鞋。
刚才在远处的时候苏玖没看清，这下离得近了她才看出来，原来“裴凛”手里用来给他们擦鞋的布料竟是自己的校服袖口。
看到洗的那么干净的校服被用来当成了擦鞋的抹布，苏玖即使讨厌裴凛，但是在那一瞬间，她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刚才李子尧的注意力全都在半跪着的这三个人身上，现在离得近了点，他倒是觉得这三个男生有些面熟起来。
他摩挲着下巴，围着这三个男生转了一圈，把人上上下下都打量完之后，说：“这三个人我好像见过，看他们有点面熟。”
“他们都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啊。”涂图不解，“你面熟不是正常的吗？”
这倒不是他故意要和李子尧抬杠，只是他没上过人类的学校，误以为一个学校的学生都是彼此见过的。
李子尧刚要不满地回怼他，抬眼就见涂图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不像是特意与他作对的样子。
李子尧把那口气咽了下去，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学校可大了，全校学生大概能有三千多人，我当然不能每个都面熟。基本上我能感到面熟的人，一般是隔壁班的或者住同一楼层那种吧。”
在他们说话间，苏玖还在观察着这个“裴凛”。
只见他眉眼低垂，还是裴凛那张线条锋利的脸，但表情却是空洞的。
但是在那空洞的面具下，苏玖好似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不甘，屈辱与恨意。
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正常的裴凛的脸上的表情。
正常的裴凛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漠然表情，苏玖心想到，是永远都想让人给他一拳的欠揍表情。
他已经给一个人擦完鞋了，稍微挪动了一下脚，然后去给下一个人擦。原本干净的校服袖口上已经粘上了一大块洗不掉的污渍。
苏玖听见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啧啧啧，谁能想到表面上的优秀学生，背后里给人当成狗一样使唤呢哈哈哈哈。”
苏玖听到这话都握紧了拳头，更别说把裴凛当成榜样的涂图了。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处长，但毕竟他是顶着这张脸的。涂图一个气不过，挥着拳头就朝那张欠揍的脸打了过去。
毫不意外的，一道裹着劲风的拳头从男生脑袋上穿了过去，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男生的发丝好像随风飘动了几下。
苏玖眼尖地看见了这一点的变化，她有点激动地冲涂图喊道：“再来一拳！”
此时涂图的胳膊还没收回来，半举在空中，听到苏玖的话后，表情都凝滞了。
“哎，你怎么也跟着涂图胡闹起来了。这打他他也感觉不到啊。”李子尧心想果然妖怪就是不靠谱，别看表面上表现的多么成熟，实际上还得自己来发挥主心骨的作用。
他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刚要发表一下成熟的讲话，就听苏玖开口道。
“刚才涂图那一拳打过去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男生的头发动了几下。我怀疑我们的动作带出来的风是可以对他们产生影响的。”
“你再打一下试试，这次力度更大一些。”
“真的吗？那我再试试！”涂图听闻苏玖的话后也很激动，打算抡圆了膀子再给他来上一拳。
李子尧刚被浇灭的热情此时也燃了起来，他走到另一个男生面前，跃跃欲试地说：“那我也来试试。”
一人一妖皆是鼓足了力量，猛地挥出一拳，带着足以把人打晕的架势，然后从男生脑袋中间穿了过去。
但是拳风把男生的头发带起来飘了两下！
这次他们都看到了。
涂图和李子尧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兴奋地像是获得了一个超能力一般。
李子尧甚至还叫嚣着要再来一拳。
“行了，你俩别玩了。”苏玖把还要继续打拳的一人一妖给叫了回来。
幻境里每分每秒都很重要，一不留神可能就永远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苏玖指着还在擦鞋的“裴凛”问涂图：“你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印记吗？现在光看脸还不能确定这就是裴凛。”
“这个嘛，我想一下啊。”涂图蹲下来和“裴凛”单方面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巴掌说道，“还真有一个！”
苏玖和李子尧眼巴巴地看着他。
涂图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好像就在处长的后腰那里，不过是在左边还是右边我忘了。”
“那是处长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被火焰刀刺了一下，在后腰那里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烧痕。”
李子尧联系了一下风的事情，瞬间懂了苏玖的意思：“你是想靠我们制造出来的风把他的衣服吹起来吧！这样就能看到他身体了！”
涂图有些犯了难，他指着“裴凛”说道：“现在他身上还有个外套，我们很难靠风力就把他衣服掀起来吧。”
苏玖盯着“裴凛”凝思了几秒，他已经给人擦好鞋了，那三个男生低头摆了摆手，像对待一条听话的狗一般让他离开了。
看着“裴凛”低垂着头起身，苏玖连忙说了句：“跟上他。”
两妖一人又成功地缀在了“裴凛”的后面，跟着他顺着操场边缘走出了操场，而后又进入了教学楼里。
苏玖此时对于这个幻境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只等看一眼这个“裴凛”后腰上的痕迹来确认一下了。
涂图和李子尧还在讨论着怎么让衣服飘起来的方法。
涂图提议用大力出奇迹的方法，直接把“裴凛”的校服外套一起吹起来。
李子尧十分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这个方法，他的解释是刚才用力挥拳才只能让头发丝动了动，现在哪来弄来这么大的风可以让外套飘起来？
涂图承认他说的有道理，遂，讨论结束。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机械地跟在“裴凛”的后面，也没看走到了哪里。
眼下听到哗哗的水声才发觉到，“裴凛”来到了水房。
只见他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把脏了的袖口放在清水下揉搓着。只是现在没有洗衣液，也没有肥皂的，那种污渍根本就洗不掉。
刚才在人前还能装作面无表情的“裴凛”，眼下是彻底憋不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手下揉搓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起来。
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涂图看着他，自己也红了眼眶，忍不住哭嚎着说：“他太可怜了啊！谁能来救救他！”
李子尧在旁边一边安慰他，一边骂那三个男生不是人。
苏玖则是站在了“裴凛”的身边，低垂的目光看向了“裴凛”的两条手臂。
随着“裴凛”洗衣的用力，手臂上不时有青筋暴出，再往上看也能看见发达的肱二头肌，看着是属于裴凛的手臂。
“裴凛以前手臂上有伤口吗？很细小的那种？”苏玖转头问涂图。
涂图已经停止了哭嚎，现在正在揩眼泪。他上前一步看了看“裴凛”的手臂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种伤口处长是没有的。”
眼下“裴凛”的手臂上有好几道细小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像是新添上的。随着“裴凛”的手臂发力，一些伤口崩裂开来，渗出了血珠。
“什么情况？”不明情况的李子尧也上前来，“这个不是裴凛本人？”
涂图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苏玖指着“裴凛”后腰道，“趁现在，把他衣服吹起来。”
“裴凛”脱掉了校服外套后，身上就剩下了一件白色系的校服短袖。校服短袖是偏宽松版的，料子也偏轻薄一些，随着“裴凛”的动作也能看到短袖下摆在晃动。
涂图和李子尧两个人弯着腰撅着屁股，朝“裴凛”后腰处鼓起腮帮子吹了半天，终于把短袖下摆向上吹起来了一点，露出了“裴凛”的一点皮肤。
正在发泄着洗衣服的“裴凛”一愣，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总觉得刚才这里有风吹过，惹来了一种丝丝麻麻的感觉。
“怎么样？看到了吗？有没有？”苏玖站在旁边满怀期待地问。
“好像有一点，不过没太看清。”涂图眨了眨眼睛，直起了身体，然后眩晕感猛地袭来，他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李子尧。
“吹得有点猛，我现在有点缺氧了，我看到了好多小星星在转。”
“不行，我也有点晕了，你别扶我。”李子尧踉跄着后撤了一步。
苏玖及时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站了一会儿缓过神之后，涂图指着“裴凛”左侧后腰处说：“应该是在这个位置，刚才衣服飘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眼，但我没看清是不是和处长的烧痕是一样的。”
李子尧休息了一会儿也缓了过来：“还用我们继续吹吗？”
涂图听到继续吹后脸色变了变，抓紧时间又多呼吸了几口空气。
没想到，苏玖沉吟了一下，然后和摆摆手和他们说不用了。
涂图眼睛又亮了起来：“你已经知道了吗？”
苏玖盯着“裴凛”看了几秒：“差不多吧。”
说话间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水池边的“裴凛”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动作慌乱又迅速地拧干了衣服上的水。
幸好他只是洗了两个衣袖，校服外套的大部分还是干的，只是两个衣袖沾了水。
他把校服外套又重新披在了身上，然后低头掬了一把凉水，洗了洗脸。
水珠顺着瘦削的下巴流进了衣领里，“裴凛”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有一时间竟然感到了恍惚。
他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裴凛”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了这个疑问。
但随后他就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太过压抑而精神都出问题了。
苏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越发感觉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下课铃声响起后没多久，水房这里就陆续挤进来了很多学生，说说笑笑的，十分吵人。
“裴凛”见有人过来后，也不在水房多待，于是溜着边出了水房。
苏玖三人自然继续跟在他后面。
跟着他走过走廊，上了楼梯，拐过拐角，然后来到了班级门口。
李子尧抬头看了一眼班牌，有点意外地说道：“高三十班，还真是我隔壁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