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明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被伤口痛醒,缓缓睁眼便看到弘黎着一身龙袍坐在不远处批奏折。明璟贪婪地看着他,恍如梦中,直到弘黎发现她已经醒了。

    弘黎走过来坐在床沿,亲了亲她额角,关切道:“身体如何?”

    明璟声音沙哑道:“疼,身体软绵绵,又累又疼……”

    “昨晚你发了一场高热,累是正常的。先吃点东西,换了药再睡。”

    “刺杀你的是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弘黎一顿,回道:“是天地会的人,我已经交代人去彻查,你不用担心,专心养伤。”

    他唤宫女进来,自己走到外室去避一避。等他再回到内室时,明璟又已经躺下去了,而这次是背对着他。弘黎脚步一顿,走近,用手探了探她额头,又摸了摸她脑袋才离去。等内室没有了声响,明璟才一脸复杂地睁开眼,发了一会儿呆,才又再次睡去。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如此混沌地过了几天,明璟精神和伤口才好一点。她起床,发现内室没有人,于是披上衣服走出去。外室坐着一个在打盹的小宫女,明璟打量四周,发现一些装饰有些眼熟。她打开门走出去,远远打量着这个住所的门面,只见门上正中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体顺堂。那一瞬,明璟内心震惊,热泪盈眶。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她虽心里悸动不已,却也惴惴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弘黎来看她,发现她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那块牌匾。高云从想出声提醒,被弘黎制止,但明璟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她回过身,声音有些哽咽沙哑,道:“你怎么让我住在先皇后所居之处!这委实不妥……”她看着那双带笑的、目光熠熠的眼睛,再次沦陷其中。

    “皇宫就这么大,哪哪没住过身份尊贵的主子,要是都不能住人,哪里够地方养活这些奴才,朕这个皇帝干脆也不要住皇宫,出去另建府邸算了。”弘黎打趣道。

    明璟说不过他,只能自己生闷气,但心里甜蜜多过郁闷,这下也不知道生的是什么气了。

    “天还冷着,出来做什么,想要什么叫奴才去弄……”他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看到那瞌睡的小宫女,也不恼怒,倒是高云从眼尖,先让人把她捂嘴拖了出去,此后明璟再也没有见过她。

    明璟在体顺堂小住半个月,在精心的照顾下,她的外伤早已痊愈。在她能久坐之时,弘黎就越来越喜欢将她带在身边,每日几乎形影不离。他在东暖阁批奏折时,也要叫她坐在旁边,他写字审批,让明璟拿玉玺帮他盖章。

    “你不怕我偷看?”她道。

    “看了又如何?”他反笑道。

    的确,她不在朝廷,也不属于任何一方,没有利益关系,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你确定?玉玺这么贵重,我一个外人经手不太妥当……”

    “朕说你可以你便可以。”他从背后环住她,将玉玺塞到她手里,亲手领着她的手去按印泥,教她玉玺要落在何处。

    明璟的心都要化了,她又岂会不知他只是想找借口和她在一起相处。但他这般亲近,总让她觉得难为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坐着,这里交给我!”她连忙用手推他。

    就连难得的闲暇之时,他也要和她待在一块,两人十指相扣窝在炕上,她靠在他身上看她的话本,他则心不在焉看他的《资治通鉴》。她发现他喜欢握住她的手端详,有时候单单看她的手背也能看半个时辰,问他在看什么,他却答说不看什么,说感觉这样才能拉住你,感觉你此刻在我身边,感觉你我在相爱。她动容地亲他一口,他想回应,却又被她调皮地躲开,“气”得他只能狠狠抱住她,然后等她不注意时再亲回来。也有险些走火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明璟都躲得远远的,无辜地看着他,摇头,明确告诉他不可以,他也只能郁闷地出去走走,冷静冷静。

    他们越是亲密,明璟心里越是难安,她寻思再待在皇宫里恐怕就走不了了,于是又问起天地会的事情。她捏捏他的手指,问:“上次天地会的事情查得如何?”

    “他们狡猾得很,只抓了几个喽啰,作鸟兽散得快……”

    “弘皙可有参与的迹象?”

    “并无……”

    “……”

    “怎么?”到了这里,他又怎还看不出她话里有话。

    “我在想我是否应该回到宫外去……”

    “不必。‘兰心姑娘’已经远走南方,弘皙尽在龙泰的掌握之下,你没有必要再回去。天地会遍布江湖,朕已经下令暗影追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何不留在宫里?况且你的……我敢说尚存的长辈中最疼爱你的人只剩皇太后,她就在宫中,我也在这宫中,我的心意你还要怀疑吗?最爱你的人都在宫中,你不留在皇宫,要去哪?”在他心里,她的生母和未来丈夫都在宫里,皇宫就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属。

    那一瞬,明璟忽然觉得自己有口难开。他不明白,她有着现代人的灵魂,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的生活,但如今她得这般恩宠,再把现代那套理论搬出来说,只会叫人觉得不识抬举、无理取闹。她要怎么说?说不了。

    “那这件事以后再议吧……”明璟无奈道。

    “以后也不许议!”弘黎搂紧她的腰道。

    明璟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渐渐的,后宫有了非议,虽然此时弘黎刚登基,后宫嫔妃不多,但那些妃子还正值年轻,最是容易嫉妒的时候。她们去给皇后富察·琬卿请安时,言语间总会不自觉抱怨皇上久不踏进后宫。虽然富察·琬卿每每总能以国务繁琐和守孝期为由搪塞过去,但日子久了,次数多了,也不是那么管用了。

    这日,富察·琬卿给皇太后钮钴禄氏请安时面露疲色,钮钴禄氏见状,问道:“皇后可是有心事,哀家看你心不在焉一早上了?”

    富察·琬卿叹气道:“皇额娘有所不知,皇上因国务繁忙已有三个月没有踏足后宫,后宫的妃子们便开始坐不住了。因着明璟受伤暂住养心殿,她们都在猜想养心殿后殿住着一位怎样的格格,在圣上心中那般地位非凡。她们不如臣妾了解皇上和明璟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难免要说些上不了台面、埋怨的话。

    要是只是这样简单也就罢了。臣妾身边有个叫高滢泠的丫头,乃大学士高斌之女,在臣妾还是福晋时就帮臣妾许多,臣妾心中感激,一直视她如同姐妹。妃子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明璟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那丫头因长相无辜受人排挤也是可怜,臣妾不忍看她受欺负,无奈也改变不了什么,难免有些心力交瘁。”

    那皇后你可真不了解皇上是何心思……钮钴禄氏默默心想。后宫人心之险恶,她摸爬滚打几十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这年轻的皇后还没有机会见识更多险恶,因此眉宇间还充斥着纯真,神情坚韧没错,但还是教人一眼便看得出此人好拿捏。钮钴禄氏并不像富察·琬卿一样一开始就是皇后出身,但不妨碍她关照年轻的小辈,毕竟她还是她儿子的发妻呢。

    “哀家来帮你探探皇上的口风,顺便也提点提点他。”钮钴禄氏笑道,“教他明白后宫之复杂不输朝堂。”

    “这……”富察·琬卿有些为难,道:“臣妾也只是在皇额娘面前小发牢骚,不必真为这种琐事打扰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能增加他的负担呢?”

    钮钴禄氏拍拍她的手背,宽慰她道:“哀家心里有数。”

    翌日,弘黎来给钮钴禄氏请安时,钮钴禄氏破天荒问起明璟的情况。她道:“小明璟身体怎么样了,她入宫也小有时日,哀家都没能见她一见。”

    弘黎一顿,道:“她外伤虽已痊愈,但到底伤了底子,还是得再养养。可是有什么人不懂规矩乱嚼耳根,扰了皇额娘清净?”

    “何必专人汇报,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风言风语早已传遍整个后宫。皇上,你可知道你如此宠溺小明璟,只会给她招致人祸?”

    弘黎反而笑道:“皇额娘不必担忧,朕自信能护她周全,况且……都已经万人之上了,随心所欲一点也无妨,您说呢,皇额娘……”

    钮钴禄氏淡淡扫他一眼,心想当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气魄较以前都不在一个层次。“那你要休了富察氏,改立小明璟当皇后吗?”她用认真商量询问的语气反问道。

    弘黎又是一顿,道:“她很好,贤良淑德,恭敬节俭,朕不会剥夺她的身份,既然封了她做皇后,那皇后的位子就会一直是她的。”

    “你既然能替她着想,那就应该体谅她的难处,身为后宫之主,你独宠小明璟,她要如何自处,如何处置底下的非议。”想起富察·琬卿瘦弱坚韧的身影,弘黎犯了恻隐之心。

    “你要真喜欢小明璟,册封她个贵人住进后宫倒也算名正言顺,你要是顾虑现在还在守孝期,让她先住到哀家这儿也无妨,只是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下去,你可明白?”

    弘黎不知道她这话究竟几个意思,但直觉不简单。他感慨生母果然总会偏袒自己的女儿。随后他又想起明璟不情愿进宫的表态,无奈道:“那便听从皇额娘的意思吧,朕随后让她搬到慈宁宫来。”

    弘黎不悦地走后,钮钴禄氏迎上随嫁侍女老嬷嬷忧虑的眼神。多年的主仆情分,钮钴禄氏哪能不知道老嬷嬷担心什么。钮钴禄氏摇头笑着对老嬷嬷道:“他大概不爱听一个女人的话,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即便哀家是他母亲也一样。弘黎那孩子从小就懂得隐忍,虽然他刚出生那会儿面相灵气,很多人都说他有贤者之相,但日子久了,哀家便知道那不过是表象。都说同类会相互吸引,哀家又何必去和另外一个自己作对呢?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哀家了,哀家还是安安静静地当哀家的皇太后吧,你说呢,添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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