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识玄机

    第二天,小夭从客栈的床榻上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男装,发冠被摘下来了,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她努力回忆着,跟阿獙出去喝酒,因为心情不佳,把身上的钱全买了酒……

    她抖了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一些草末碎屑从衣服上落了下来。

    “我昨晚到底干嘛了?……”

    她起身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出门去找阿獙。

    阿獙正在隔壁房间里看书,见她推门进来,笑道:“睡醒了?刚给你备了碗醒酒茶,在那边!”

    小夭咕咚几口把茶喝了,一抹嘴角:“我昨晚喝多了,后来就不记得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阿獙温柔一笑:“其他还好,就是非要跟人比射箭,还把人家的天马抢了…”

    小夭一呆,她到底发了些什么疯?

    “后来我把马还给人家了,不用担心。”

    “你的箭术是在哪里学的?…我昨晚看你射得挺好的。”

    小夭笑笑:“以前跟着一个朋友随便学了几年,也没学好,他箭术比我厉害多了!”

    阿獙忽道:“你在我面前喝醉没关系,下次记得不要在涂山璟面前喝醉了。”

    小夭心中猛然一跳,转眼去看阿獙。

    却见阿獙并没有看她,只淡淡道:“你喝醉了的样子难看。”

    小夭松了口气:“我本来就不好看。”

    阿獙没有答话。

    昨晚在城外山头,小夭又哭又笑地闹了半宿,他又不愿对小夭使用束缚法术,只能在荒郊野外里陪了她大半夜。

    说来也奇怪,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全都是跟那个人相关的事,可这大半宿,相柳二字却始终没有从她嘴里吐出来。

    那个名字仿佛是她心里最深的忌讳,即使醉得这般厉害,也依然不肯触及。

    最后阿獙自己都忍不下去了,抹着眼泪,对醉得厉害的小夭说道:“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相柳他知道也会难受…”

    不想小夭听了竟两眼发直:“是哦…我难受他也会难受,我心痛他也会心痛的,我不能再让他痛了……”

    然后她又开始翻找止疼药。

    阿獙哄她道:“你看你这样一直不睡觉,相柳就也睡不着,你乖乖睡觉,他才能好好休息不是?”

    小夭手里捧着那枚雪白的贝舟,委屈巴巴道:“不是我不想睡觉,是他不开门让我进去…”

    阿獙哑然失笑,拿起贝舟注入灵力,贝舟变大张开了。

    小夭欢呼一声,骨碌就爬了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一会竟酣然入睡。

    看着醉的人睡得生死两不知,阿獙突然也很想喝酒。

    他喝醉了就喜欢唱歌,而他的歌声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之一,以前曾经在玉山喝醉一回,把整个玉山闹了个鸡犬不宁。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敢喝醉过。

    阿獙想道,那个人若是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找他去海上狠狠地喝上一回。

    这世上也只有他才不畏惧阿獙的歌声。

    他靠着贝舟坐在山头看了许久的月亮,才把小夭带回轵邑城的下榻处。

    “算算日子,金天氏那边的贝舟应该差不多做好了,呆会吃了饭我们去取吧,再顺道到赤水氏的船场看看进度。”

    醉了一宿,虽是身体有些难受,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

    金天氏在轵邑城也开设有店铺,专门接各种订制加工的单子,他们家制作技术高超工艺精良,尽管佣金不菲,仍然是订单应接不暇。

    刚踏进金天氏的店铺,阿獙就被大厅里展示的几件极其精巧的作品给迷住了,迈不开腿。

    玉山终年太平无事,阿獙所习阵法一年也难得用上几回,自然不如金天氏常年浸淫其中的人这么多奇思妙想和精巧设计。

    小夭心中暗笑,也不打扰他,自去找金天氏的人结算贝舟订单。

    金天氏把几个大海贝处理得十分精美且坚固,且设计成可以开合遮风挡雨,上盖留出了排气孔和一扇透明天窗,透气不透水。不用的时候可以缩成半个巴掌大小,十分方便携带。

    小夭看了之后十分满意:“这样的设计好,就算一个人在海上漂流都不怕了!”

    那接待她的是金天氏一个年轻学徒,闻言便自豪地说:“我们金天氏技艺海内第一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只要你想要,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小夭听他这样说,陡然便想起一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扶桑木娃娃来。

    “你帮我看看,这样的娃娃能不能做?多做几个的话需要多少钱?”

    之前阿獙说这个娃娃珍贵无比,她便担心自己哪天弄丢了,打算复刻一个随身带着,把阿獙那个放家里。

    年轻学徒接过扶桑木娃娃,仔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不禁面露惊讶之色。

    “怎么了?很难吗?”

    年轻学徒放下扶桑木娃娃,道:“这个我有点看不懂,贵客稍等,我找我师父来看一下!”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过不多时,又陪同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者一脸的不耐烦,似是因为被打扰了而不悦。

    年轻学徒拿起那个扶桑木娃娃递给老者。

    “师父,这位贵客说想多复制几个这样的娃娃,问我们能不能做。”

    那老者把那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睁圆双眼,抖动着胡须,半天说不出话来。

    “师父,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扶桑木本身火性极强,无火自燃,要让他做到这般温度适宜把玩,除非是在中间夹杂大块的冰晶。”年轻学徒说出自己的疑问。“在里面放上冰晶也不难,可到底是怎么做到这般没有丝毫缝隙,浑然一体的?”

    老者仰天长叹:“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一副痛心疾首比杀了他还难受的模样。

    小夭有些不解问道:“怎么暴殄天物了?这扶桑木虽然不多见,但也不至于此吧?”

    老者坐下来,依然恨恨地直拍大腿:“你不懂,我不是可惜这扶桑木,我是可惜制作这个娃娃时候用掉的材料!”

    “怎么说?”

    “这个扶桑木娃娃,用的是一整块的万年扶桑木树心,做的人是先把底座切开了,然后中间掏空,把冰晶放进去,再把底座封上。如此一来水火相济,冰晶的寒气跟扶桑木的火性就刚好调和了,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拿着随便玩。这个设计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构思的确巧妙,别出心裁。”

    “若是我们来做,将底座以榫卯扣固定,再用其他材料把缝隙堵上便是,虽然牢固性差点,但娃娃本身只是个玩物,也不差那点意思。但是这个制作的人偏偏要把底座跟娃娃重新融为一体,让整个娃娃看起来没有任何缝隙,浑然天成。”老者说着说着又露出肉疼的表情。“要做到这般,布下日光阵法,让它自己慢慢长起来也就罢了,但这个人还仿佛特别着急一样,用的不是日光,而是万年日光石。万年日光石啊!!老夫打造一把极品武器才舍得用几颗,他就这么糟蹋了一堆!”

    他拿起娃娃,把底座反过来给两人看:“你们看!扶桑木吸收日光多的那边便会纹理更清晰粗长,如果他是用日光阵法,日光从上往下照,纹理就应该是上面比下面清晰,底座应该是纹理最模糊的。但这个娃娃刚好相反,下面的纹理更清晰,特别是底座,说明日光是从下而上的。他是用了大量日光石放在桶底,然后再把娃娃泡进扶桑树汁液之中,底座离日光石更近,所以这纹理长得就上淡下浓。”

    “用日光石有什么好处吗?”年轻学徒问道。

    “用日光阵需要半年,用日光石只需要一晚上,除了快,没别的好处了。”老者没好气地解释道。“这玩意又不是什么等着用的武器,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赶这个时间。太奢侈了!”

    小夭心念一动,问道:“这个娃娃如果打开的话还能不能复原?”

    “这个倒是不难,把娃娃泡在扶桑汁液里,再放进日光阵,过半年自然又长合拢了。怎么?你要打开它?”

    “嗯,我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者也不含糊,道:“你跟我来。”

    小夭跟着老者进到后面的作坊,只见里面各种器具一应俱全,显然是老者日常的制作间。

    老者把娃娃固定住,拿出切割工具准备把底座分离,不料锋利的刀刃落到娃娃表面,却是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老者吃了一惊,一连换了好几种工具,均是徒劳无功。

    “你这娃娃到底是谁做的?用了一大堆珍稀天材也就罢了,居然还设了防护阵法!”

    老者把娃娃放进一个透明的水晶盒子里,透过水晶,扶桑木娃娃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线条。

    他把娃娃从水晶箱子里拿出来放在地上,忽地从旁边抽出一把刀,对着娃娃狠狠地劈了下去。

    小夭大惊:“不要!”

    “铛”的一声,刀被弹了回来,扶桑木娃娃毫发无损。

    年轻学徒大为惊奇:“师父,这娃娃的防护阵法也做得太厉害了吧!您这一刀,万斤岩石都能给劈开了,这娃娃居然半点损伤都没有!”

    老者脸色颓然:“做这个娃娃的人,少说也是个阵法宗师,就算是金天氏里面,想找出这般造诣的人也很难。普天之下,这样的人不会超出一掌之数。”

    小夭听得不是很明白,问道:“您的意思是金天氏没人能打开这个娃娃吗?”

    老者脸皮一红:“那自然不是,只是我的阵法造诣不精,解不开这个血阵罢了。能解开的人,刚好外出游历去了……”

    “那位大师何时能归来?”

    “这个可说不准,或许三五载,或许数十载…”

    老者叹息道:“我想不明白,一位大宗师何以要花费如此之多的力气跟稀有材料在一个毫无用处的娃娃上面,这阵法做得如此精细绵密,层层相扣,仿佛就是为了不让人打开一样。姑娘你认识他么?可否介绍我认识一下?”

    小夭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她把娃娃收起,笑道:“既然暂时无法,那我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来吧!”

    老者收起之前的傲气跟不耐烦,送小夭出去。

    阿獙见了小夭,笑道:“小夭,你快来看,这些阵法装置当真是设计精巧绝伦!”

    小夭抿嘴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看了也是白看。”

    阿獙向着老者恭敬问道:“不知这些作品是何人所制?”

    “大部分都是星沉大师所做,她是我们金天氏这一代中天赋最高手艺最好的铸造师。也有一两件是我做的。”老者答道。

    阿獙面露仰慕之色:“我也学了很久的阵法,却未曾见过如此精妙复杂的设计,今日一见,当真是十分惊艳!”

    小夭笑问:“你的阵法造诣,跟他们比起来如何?”

    “我的阵法造诣,对付一般人还行,跟金天氏的大师比起来,那就是班门弄斧了!”阿獙十分谦虚。

    小夭笑笑,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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