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

    “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慌乱过,迷茫过,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你什么都没做吗?”我关上窗户。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他边说边娴熟地开着车,“我当然尝试过很多办法,只要有可能影响到剧情走向的事我都做了,但都是竹篮打水。我试过故意破坏霍氏的生意,结果霍氏越赚越多;我还试过直接出国,结果被爷爷奶奶赶回来了;到那里的第一天我就去找那位梁小姐解除婚约,结果根本找不到她人。”

    怪不得王姨那时候说霍醒言只有前一年梁梦儿生日的时候来过一次,原来那次来的就是沈未,也难怪他在后来一年的时间里都没再去找过梁梦儿,他早就不是那个对梁梦儿还怀有一丝情意的霍醒言了。

    “总之无论我怎么做,一切都还是会回到小说原本设定的轨迹,我又不可能寻死去博那点微乎其微的概率,只好妥协了,就这么被剧情推着一步步往前走。”

    曾经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立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为了保命、为了有机会回到现实,每天如履薄冰,如今知道了真相我才明白,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孤军奋战呢?他唯一比我轻松的地方就是不用担心自己随时可能变成残疾人。

    “所以……那天,你出现在梁家,确实就是准备去退婚的?”我问。

    “是。”

    “那我当时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

    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笑道:“其实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就是好奇你想干什么,可能我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可以再试一次。”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明明就是被改变了,为什么你当初会什么都改变不了?”

    “也许是因为……”他认真思考起来,“一个人不够,需要至少两个人才能产生影响?”

    “我看是因为我番位比你高吧!”我造作地抬手甩了甩头发,“再怎么说我也是女二号,有一半剧情都是围着我转的,不像某些男三号,可有可无,戏份全删了都无人在意。”

    他笑着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唉!有些人就是命好,夫凭妻贵,你说气不气人?”

    “……?”我哑口无言,怔怔看着面不改色的他,不争气地先笑了。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

    说是陌生,可却又有些眼熟,小区的大门、道路、绿化,即使是深夜也觉得似曾相识。

    “带你见个老朋友。”沈未停稳车,解开安全带。

    我往窗外左右望了望,问道:“这里不是你家吗?”

    “是我家啊。”

    “那……见谁啊?”

    “见了就知道了。”

    “我认识吗?”

    “认识。”

    他没有解释太多就下了车,我急忙下车跟上。

    我跟他除了同事还有别的共同认识的人吗?而且什么朋友会深更半夜待在他家?

    “男的还是女的?”我从车子另一边绕到他跟前。

    “男的。”

    “?”

    我表情凝滞,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靠了靠。

    男的,大半夜还在他家里,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室友?好兄弟?还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同性友人?我靠,他该不会是私下玩很大的那种人吧……

    我的表情被沈未尽收眼底,他眼尾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笑中透着无奈:“你能不能别把心里想的都写脸上……”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不管你在想什么,肯定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往楼里走。

    他的话分明就毫无说服力,可我竟然相信了。

    这个人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抚平我的情绪。

    我跟着他进了电梯,上楼,直到站在他家门口,我终于知道之前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是我的幻觉吗……”我骇然望着那扇和霍醒言家一模一样的门。

    难道我的酒量其实根本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我以前不会真的发过酒疯吧……

    但我只是喝多了酒,又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就算再怎么醉也不至于连虚幻和现实都分不清吧?

    我缓缓抬起手,狠狠在手背上拧了一把,身旁传来沈未吃痛的一声“嘶”。

    “果然不是幻觉。”我直勾勾地盯着门喃喃自语。

    如果不是幻觉,那现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那个世界,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厢情愿地臆想?

    “当然不是。”沈未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背,走上前开门。

    门才刚开启了一拳宽,一只白色的小棉花球就从门后窜了出来。

    短小的身体,耷垂的耳朵,黑亮的眼睛,粉色的舌头——这根本就是丢丢。

    小家伙站在沈未脚边仰头望了望我,哑哑地叫了一声就朝我走过来,鼻子在我的裤子和鞋子上嗅了又嗅,然后蹦蹦跳跳地围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转,摆动的尾巴像挠痒似的软绵绵地打在我小腿上。

    我蹲了下来,和它大眼瞪小眼,试探性地问:“丢丢?”

    它吐着舌头用后腿站起来,把前腿搭在我膝盖上,卖力地摇晃尾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欣喜,好像认得我似的,我一抱起它它就伸长脖子来舔我。

    “这就是你说的‘老朋友’?”

    “不然呢?”

    沈未把门完全打开,我放眼望去,屋里的每一件陈设、摆放的位置,都能和我的记忆重叠。

    “进来吧。”他先一步迈进玄关开灯换鞋。

    我抱着狗走进门内,三两下就踩着鞋跟把鞋脱了下来,连拖鞋都忘了穿就往里面走。

    橱柜、桌椅、沙发、地毯、窗帘,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和霍醒言家里的分毫不差——准确来说,是和我第一次去霍醒言家时所见到的分毫不差。

    “为什么?”我不解地站在客厅中央,“这里,还有那间面馆,郑皓、你、丢丢,为什么都和梦里一样?”

    沈未提着要给我的拖鞋走了过来:“我本来是想等到你能接受的时候再告——”

    “我知道了!小说是你写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我这么久以来的疑惑就都能解释得通了:他把自己写进小说里,所以他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包括宠物,都成了小说素材,全部投射到了小说世界。

    但是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我为什么会跟梁梦儿长得一样?我跟他也没见过啊……何况他有什么必要把自己写成一个憋屈的男三号?舒舒服服地当个光芒万丈的男主角不好吗?

    他松手把拖鞋扔到我脚边,不服气地说道:“我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不至于写出那种通篇病句又没有常识的东西吧?”

    “难说……”我小声嘟囔。

    他抱臂瞪了我一眼,我赶忙低头穿上拖鞋。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不过他居然会看这种通篇病句又没有常识的东西,这本身就够可疑了。

    “倒是你。”他狡黠的气韵浮上眉梢,“上班时间看小说?”

    “……”

    “还睡觉了吧?”

    “……”

    纵然知道他只是开玩笑,我骨子里的社畜基因还是稳定产生了应激反应,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我上去看看露台!”

    我把丢丢塞进他怀里,狼狈逃窜上楼,差点被楼梯绊了一跤。

    所以我就说会喜欢上自己老板的人脑子多多少少沾点毛病!

    我独自登上露台,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像是与我久别重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我的酒意也被风拂去不少。

    这里倒不能说是跟霍醒言家的露台完全一样,有一点不同:这里没有可以随时开合的顶罩,只有一层固定的玻璃顶用来防雨,想必正常人都不愿意总要操心下雨天家里的屋顶关没关。

    就是在这里,我强迫他向流星许愿,也是在这里,他出其不意地向我求婚。

    偶尔我会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那些记忆很深,却不真实。如果不是因为沈未,我恐怕只会把那些当作一场普通的梦,随着时间流逝慢慢从脑海中擦去。

    我走到栏杆边,四下望去,周围的地段、建筑、设施都和那个世界不一样,相同的唯独只有这个小区。

    “想什么呢?”沈未从后面走过来,手臂搭在栏杆上。

    他的声音把我又拉回了那一天——那扇紫藤花拱门、那张秋千椅、那片星星灯、那条花瓣路、那架钢琴,还有,那个弹钢琴的人。

    我的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趁露馅前我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说想告诉我什么?”

    他眺望远处只亮着几盏昏黄路灯的街道,淡然说道:“你说的那些,确实和我有关。”他转过身,背靠栏杆,“但,小说也确实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

    “这个人……等你见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

    他为难地挠了挠头:“你亲眼见到才会相信……”

    “也是我认识的人?”我不甘心地继续问道。

    “应该……算是吧……”他点了点头,“好啦,外面凉,快进去吧!”见我无动于衷,他推着我往回走,“放心,很快就会见到的。”

    我也只好暂时先压下满心的好奇,将信将疑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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