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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放弃可言

    发现那竟是个长头发的小女孩之后,水丘慈使出百米冲刺的奔跑速度去拉她。

    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瘦到皮包骨的手臂凉浸浸,像一条鱼似的从水丘慈的手中滑脱。

    水丘慈喘着气,没有冲动得跟着跳出去,而是贴近栏杆低头往下看。

    没有小女孩的任何踪迹,她完全消失了,正如同学们说的那样。

    水丘慈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跳,走到那盆太阳花面前,审视它红黄相间的柔软花瓣。

    眼前的植物仍然非常健康: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花茎一根根挤在一块,几只尚未盛开的花苞鲜红如血。花朵之下的土壤黝黑湿润,充满生命力。

    水丘慈端起它,被花盆遮住的位置有利器划出来的七个歪歪扭扭的字。

    用我的命还你们

    字刻得很深,被曾经浸湿了它之后又干涸的血液染成暗红色。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就在碰到那行字的瞬间,操场的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再度亮起时,水丘慈已经身处一间楼层居中的教室之内。

    花盆没有跟过来。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自己在这失去灯光的三秒内并未动作,也没有被拉扯挪动的体感。

    黑板上方有一句陌生的标语:“团结友爱好集体,努力学习创佳绩”,这里应该是其他班的教室吧。

    水丘慈将天花板、地板、四个墙面都看过之后,又从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桌椅开始检查。

    虽然是一个班的桌子,有的崭新有的却已经裂缝,甚至还冒出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像是不同年代的照片强行拼在了一起,不伦不类。

    她在位于教室正中的桌子上看到一大片可疑的涂鸦。

    这涂鸦并不是充满童趣的图画,也不是含义深远的诗词歌句,而是各色难以擦除的水彩笔写下的诅咒,情感色彩恶毒、激烈,十分直白,诸如“怪物去死”、“杀人魔后代在此”、“病毒人还敢来学校”等等,重重叠叠地覆盖了原木色的桌面。

    教室前门响起一阵脚步声,水丘慈立即抬头,小女孩白底的碎花裙在她眼前一晃,又从窗户落了出去。

    “别……”

    水丘慈徒劳地跑出几步,大腿结结实实撞到桌角上,好几秒后钝痛才到达大脑。她皱起鼻子忍耐,走到窗户前,再次确认小女孩不在这里了。

    水丘慈将整个右手掌按在桌面上,没有触发场景转换。她便靠着桌子,逐条整理目前已获得的信息。

    一个穿碎花裙的长发女孩,瘦弱矮小、皮肤苍白,在静思楼天台的太阳花下刻字,还来到了这间教室,这张桌子可能就是她的。

    那么可以假设,她是因为与异常生物病毒产生了难以分割的联系,无法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想在学校里跳楼了结生命。

    校长说过,对于各种“问题学生”,学校会在资料上做标注,方便老师着重教导。

    教师办公室位于走廊的末尾,靠门的那张办公桌上摆着一只不锈钢大饭勺。

    学校里有几位老师喜欢用这个打学生的手心,既省力,也比尺子、戒条之类的常用器具的接触面积更大,表面光滑,一般不会留下明显的伤口。如果遇上领导视察,他们就说这是给学生打饭用的,老师只是帮忙清洗。

    唤醒童年记忆了。

    她毫不客气地翻箱倒柜,把所有班级的花名册取出来,一目十行地寻找标记。

    幸运的是,她在十本较新的名册里只看到两个被圈出来的名字,这下小女孩身份的范围就缩得很小了;不幸的是,其中一个是“水丘慈”,另一个是“陈沧”。男生。

    就算小学的陈沧也许留过齐腰的长发,也不大可能穿裙子来学校。

    哪里出问题了呢?莫非她并不是学校里的学生?那方才的推理就全白费了。

    水丘慈叹了口气,把名册整整齐齐码在柜子中,回到天台带上花盆前往另一个地点:主席台后面的广播室。

    在她六年级的某个夏夜,突发雷雨天气,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学生们基本都留在教室等家长接,广播里竟传出两声痛苦的尖叫,把大家都吓坏了。

    事后校方的解释是员工碰到被雨水打湿而漏电的设备发出了叫喊,但连不少家长也认为,听着是小孩子的声音,根本不像那位平时负责开关广播的阿姨。

    有胆大的学生伙同起来在周末溜进保安室翻看监控,却发现前面一整周的视频已经被删掉。

    “那个阿姨养的大乌龟贼恐怖,”班里最擅长交际的同学把这话传了个遍,“我朋友他们去的时候,它直接从盆里立起来看他。”

    水丘慈没有进过广播室。她在外面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入口。

    就在她靠近主席台时,小女孩背着光从转角处走出来,在水丘慈看清对方的脸之前,用力推了她一把。

    水丘慈猝不及防,从十几米高的主席台坠落;本以为会摔得血肉模糊,却突然被一片触感厚实柔软的红色东西接住了,安然无恙。

    ……太阳花花瓣?

    水丘慈还没来得及理解如此神奇的现象,小女孩紧跟着从天而降,在旁边坚硬的地砖上撞出几块塑料落地的响声。

    她是一个塑料人体模型。

    原来就是要找她?

    好像全程和解救人质没多大关系,她又跳下来了。

    模型只有一米三左右的高度,也不是水丘慈之前以为的服装店常用的那种成人体型,脸上被红水彩笔描画出清晰的五官。

    有点眼熟。

    水丘慈被一连串火速推进的情节弄得摸不着头脑,没有多想,起身把人体模型散落的四肢收拢拼上。

    大花瓣与花盆不见踪影,她便抱着模型快马加鞭回到电梯前。

    “请将目标物品放到地面上。”

    机械女声从电梯侧面响起,原来那里有个监控摄像头。水丘慈照做了,而后向电梯内的沈女士打招呼。

    甜丝丝的玫瑰花香味再一次出现。

    “怎么样?感觉难吗?”

    水丘慈如实回答道:“比我预料中的要简单很多。”

    如果这是一款游戏,肯定会因为戛然而止、模棱两可的剧情狂揽差评。

    “是你的小学校园?”

    果然这个场景是专门对她形成的,别人甚至看都看不到。

    得到肯定回答后,沈女士没有追问细节,而是岔开了话题,“演练已经全程录像供副社长分析,你表现得冷静、有条理,积极搜寻线索,这足够了。总不能在演练时就把新来的小伙伴难倒在那,不人道。”

    水丘慈也笑,“沈女士的意思是我通过了吗?”

    “不然接你的就是科学技术组的井渊了,他会带着记忆消除剂来。你不认识吧?刚才和我们一起给你面试的那个。”

    她怎么什么都能猜到,难道有读心术么?

    “我可以了解一下这个异常生物的性质吗?”水丘慈主动问道。

    “326号生物,能够影响认知,模拟出受测者印象最深刻的空间之一。也就是说,那个空间只展现在你眼中,本身并不存在。”沈女士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她,聚焦于更遥远的某处,“除了实战演练,更多时候作为幸存者或工作成员的浅层心理治疗手段。”

    难怪电梯那里的摄像头就能将她的所有行动录下来,可能她全程都处在一小片区域里,和空气斗智斗勇。

    水丘慈微微皱眉,疑惑写在脸上,“怎么治疗的呢?”

    沈女士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你能够实现自己的执念,而且不必面对对你造成伤害的源头,这会是一种正向的情感体验。”

    水丘慈张了张嘴,努力理解她的话:“那个人体模型代表曾经的我?”

    这下换沈女士疑惑了。在片刻的寂静中,水丘慈抬头望着电梯跳跃的数字,想通了其中关窍。

    想多次跳楼的是自己,要以此把命还给别人的也是自己。

    她一直没有面对这个可能性。

    剧情稀碎的原因是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异常生物没有什么复杂隐晦的元素可用,毕竟把答案几乎写在题面上都不能让她想起。

    “那时候的大多数事情都记不清了,原来一个又一个片段全是我的过去。”水丘慈长出一口气,“测试结果显示我没有被危险事件影响,靠的是遗忘能力,倒也合理。”

    “与其称为遗忘,”沈女士说,“更是你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将原本强烈的表层意识压到无意识的深层。你很适合这个岗位。”

    曙光社为她分配了宿舍,位于总部背后相隔不到一百米的居民楼的顶层,同层的其他房间都还没有住人。

    她本想去找陈寰清,但他今天需要守在事件现场不能回来,就打了视频电话。

    他说完一大堆表示庆祝、欢迎的话之后,询问她今天面试的经过。水丘慈事无巨细,从进门那一刻开始讲起。他安静听着,当她说到沈女士时才出言打断。

    “她提这个问题是为你考虑的,方便你展现自己的正确立场。” 陈寰清感慨道,“要是我当时能遇到她就好了,叫什么名字?”

    “我也认为她很善良。只知道姓沈,是位成熟精致的姐姐。”

    “哦,你是见到沈玉映啦?她之前不怎么参加面试的。” 陈寰清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零散的文件,“受到社长的器重,她大概不久后就会成为我们的副组长吧。组长黎梦特别忙,有时候实在顾不上组里的事。”

    “每位社员都会被社长改名吗?”水丘慈问。

    陈寰清——原名陈沧——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改名是为了方便对社员的档案资料加密保护,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查不到了。社长是不是没有给你改名?”

    水丘慈点点头。

    陈寰清没有说下去,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水丘慈作为一级危险事件的亲历者,档案早就在曙光社躺了许多年。

    “黎梦和黎念也是原名,还有那个去年刚成年的伊成竹,他们都是中心派,实力确实很强。” 陈寰清若有所思,“努努力,说不定30年后我们的后代也能成为中心派。”

    水丘慈皱了皱眉,“还是别吧,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要面对这样的世界。”

    “生活嘛,都是这样的,苦中作乐。”

    入睡前,水丘慈把录用文件摆在床头柜上的荧光石旁边,以便早晨一睁眼就能再看见它。

    多年梦想的道路终于起了个头,她要拼尽全力走下去。

    水丘慈又回到了那个空旷的操场。

    白天已经和夜晚差不多黑了,而且没有月光,连一颗小小的星星也看不见。她在操场上来回奔跑,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探到这片领域的边界。

    “水丘妈妈是怪物!她感染病毒了!她袭击了我的孩子!”

    黑暗中传来愤怒崩溃的嘶吼,仿佛是战前发号施令的号角;此后尖叫此起彼伏,夹杂着令人胆寒的利刃破空的声音。

    水丘慈无法辨认出任何人,却把每个人的话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想找到母亲,阻止她继续发狂,仓皇地转了一阵后,母亲滴血的双手出现在她眼前。

    “你也去死吧。” 母亲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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