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哈士奇的孤狼会变成猎犬吗

    这是有史以来余鲤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枕在奈布的臂弯里,头一次,梦中不再有那被偷猎者砍掉的头颅,扛着电锯追着她跑的小丑,以及分离皮骨的柳叶刀。

    取代它们的是一棵愚蠢而浮夸的圣诞树,趴在脚边打盹的小狗,雇佣兵和她一起靠在暖烘烘的壁炉旁,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瞳孔含着罕见的笑意看她,当真是她梦境中难以忘怀的记忆。

    一夜好眠。

    【不错嘛,玩家。】

    次日清晨,许久未见的系统一上线就是一句幽幽的感叹。

    【虽然没有杰克和约瑟夫,不过能睡到您最喜欢的求生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余鲤:“……”

    给你个白眼自己体会。

    选择性忽略了揶揄的机械音,余鲤花了点时间让大脑恢复清醒,随即抛出她更关心的疑问:“我想知道,我目前任务的进展怎么样?”

    【非常顺利。对比起您以往的几个世界,简直是个奇迹。】

    “所以,任务完成的判定是什么?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算成功?”余鲤不轻不重地按摩着眉心,试图把倦意从脑子里甩出去,“奈布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进入庄园的念头,我还要多久才会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位面。”

    系统像是出了故障般卡顿住了。

    【很难想象您居然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

    【我以为,您至少会对奈布·萨贝达留有几分……】

    半晌,系统才从偌大的词库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眷恋。】

    系统说。

    【人类的感情。】

    “……可是,即使我再喜欢佣兵,归根结底,他也只不过是个游戏角色而已吧。”

    余鲤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跟系统在脑海中交流的声音依旧冷静,“当相处时间不长时,我还能在心底告诫,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经历的一场梦——但万一我需要在任务世界待很久呢,谁能保证我的认知不会出现混淆?”

    “我可不想迷失在虚拟位面里。”

    做梦做的多了,也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一个月两个月,她还能记得自己是余鲤,可如果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呢?

    ……

    她得搞清楚任务达成的条件,然后尽快离开。

    【您现在就可以选择提交任务。】

    系统接着毫无声线起伏地补充:【但您离开后,角色就不可受控了。如果当您脱离这个世界,角色再次出现「进入庄园」的选择,系统依旧会判定为失败。】

    【您也不想律师的悲剧再度重演吧。】

    想到律师世界的结局,她略显烦躁地抿了抿唇角。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要留在这里,陪着角色自然死去吗?

    任务要完成的条件也太单一和苛刻了,余鲤越发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网易对她之前的报复。

    余鲤懒洋洋地撑起一边脸颊,挑了挑眉毛,“是错觉吗?总感觉你上线的频率不如以前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您见过有哪个游戏会一直给您新手引导。】

    ……

    奈布最近在筹划第三次搬家,这次他决定离开伦敦,定居到一个安稳的地方。余鲤那时跟Lucky玩得正起劲,听闻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回了声好。

    时至今日他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任务结识了一位棕头发绿眼睛的贵族千金,而那个小姐选择跟着他走了。她表现得很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像土生土长的伦敦姑娘,但他的愧疚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几分。

    他说近期她可以多出门逛逛,在走之前,把故乡的风景镌刻进心底。

    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件插曲,余鲤每天也不得不出去。自从养了Lucky以来,她的日常活动便多了项遛狗,它祖上有点斯皮茨犬的血统,所以并不畏惧严寒,且正处在精力充沛的时候,经常在外面一玩几个小时都不肯回来。

    这次与以往不同。

    余鲤照例牵着Lucky在伦敦的街道上闲逛,眼睛漫无目的欣赏着沿路的风景,手底下却没来由地多出了股冲劲儿,一个不查就被挣脱了狗绳。

    她呼喊它的名字,Lucky却第一次没有掉过头欢快地奔向她,反而像支离弦的箭一般更向前跑去。鼻尖贴在地面上不知道嗅到了什么,整只狗显得有些异常兴奋。

    她跟着Lucky奔跑进街角的小巷中,小狗停在了一个狼狈得不成人样的身影前,余鲤这才知道将它吸引至此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浑身充满了难闻血腥气的陌生男人。

    余鲤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嘴里小声呼唤着Lucky过来。伦敦的冬日很冷,街巷里出现几个冻僵或者冻死的流浪汉也不奇怪,但他们身上起码不会有明显的伤。

    男人背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地勾着脑袋,因失血过多,皮肤泛着层不正常的浮白,远远地瞧过去,就像具尸体一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身形有几分熟悉。

    Lucky用湿润的鼻头蹭着男人无力地垂在地面上的小臂,舌尖舔了舔他埋在雪地里那一截被冻得僵硬的指头,嘴里汪汪汪地叫。

    冰雪消融,修长干瘦的手动了动,像是被突然的犬吠声惊醒,这点活动的迹象让Lucky吠得更大声。

    下一秒这个人抬起头,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四目相接,余鲤眼里的神色逐渐被惊恐替代。

    X·克里斯托弗。

    她快速地飞扑过来想要抱走狗,而他却先一步反应,一把揪过Lucky后脖颈上的皮,力度大得让它凄惨地呜咽出声,掉过头下意识想咬那只手臂,可迎面而来的就是柄不知从何出现的匕首,朝它头骨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余鲤的视线逐渐被血色填满。

    她瞳孔骤然睁大,看着小狗在她的眼前倒下,张开嘴想要尖叫出声,然而下一秒那柄匕首就反手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敢叫一声,我保证你的下场也会和那条狗一样惨。”

    森白的刀刃上还滴着Lucky温热的血,把她脖子压出了道鲜红的横线,液体顺着她的皮肤向下滴。男人粗暴的钳制着她,威胁的嗓音嘶哑而冷淡。

    余鲤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具小小的尸体,白花花的脑浆顺着它破损的头盖骨不断地向外渗,情绪里只剩下Lucky死去的悲伤,甚至不愿思考X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

    她勉强恢复了几分镇静,问道。

    “你是指那条狗吗?”X淡淡掀起眼皮,目光薄凉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听起来无甚情绪,“我也不想杀它的啊,可它一直叫,它的叫声会把警察招过来。”

    “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些人的追捕,我可不能在这个地方功亏一篑。”

    余鲤霍然抬起头,这个动作导致他贴在她颈边的匕首不小心刺破了皮肤,很快就有血流了下来,男人下意识朝后松了松。

    “那你知道它为什么要叫吗?”

    她眼睛不避不闪地盯着他,即使嗓音里还带着颤意,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对他说:“它以为你被冻僵了,要死了,想用叫声把你唤醒。”

    绿眼睛里仿佛有温度一般,滚烫得能将任何一个人的心灼伤。

    “你这种人是不是都不懂什么叫抱歉啊?”

    他心神微恍,睫毛不自觉地轻轻颤了颤。而她已经趁他怔愣的间隙撤离出对方的挟持,抽出手/枪和扣动保险栓一气呵成,余鲤毫不犹豫地瞄准他右腿处打去。

    砰——

    男人几乎是随着枪响应声倒下,半边脸埋进冰冷的雪地,可他却不受控制地低笑出来。

    余鲤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身,枪口抵着他的头。

    紧接着,从巷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个身着警服的人也顺着枪声赶到。

    入眼所见的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用枪抵着他们此次所要逮捕的X,他的腿不断往外冒血,旁边还有具已经凉透了的小狗的尸身。

    “女士,您没受伤吧。”

    为首的警察及时向她表示了关切,眼睛往后一斜,手上做了个动作,就有两个人上前左右扣住了X先生的肩。

    余鲤摇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嫌脏地抱起地上的小狗,任由鲜血染污了她的衣襟。

    “他杀了我的狗。”她死死地盯住勾着头的X,神情看上去有几分迷惘与脆弱。

    “我同情您的遭遇,”警察说,“事实上我们就要把他带回去,等待审判……您的脖子真的没有关系吗?”

    余鲤置若罔闻地垂下眸,用比之前更大一点的音量又说了一遍:“他杀了我的狗。”

    警察一愣。

    “是的,”他说,“他是个坏人,犯下过很多罪,伤害过很多人。”

    而她却只是抱紧怀里的小狗,固执地重复:“他杀了我的狗。”

    “……”

    警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甚至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脑袋有点毛病。

    然后他就看见,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面无表情地举起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X的左腿上又补了一下。

    警察:“……”

    好了,这下两个人都要被带走了。

    ***

    她和X并排坐在警局的审讯室内。

    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两双戴着镣铐的手腕。

    X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为了避免他在被绳之以法前化脓感染而死,医生要把埋在他肌肉层的两枚子弹取出来。

    其过程中没有打麻药,可余鲤也没从紧闭的门扉中听见他叫一声。直到他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她才看见他的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被推着与她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侧过脸。

    “那时候。”

    他指的是之前被她用枪偷袭到的那时候。

    “我的心绪并不是被你那两句话牵动的。”

    历经过近乎折磨的取弹过程,他声线已经微弱得气若游丝,却依旧高抬起下巴,眼睛斜斜地睨向她。

    “只是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让我想到一个人。”

    “一个之前背叛过我的情妇。”他说,“她可真有意思。”

    “我都把她那情夫报复得半死不活了,她居然还有精力一边照顾他,一边跟我作对。”

    “每每想到那个眼神,就让我忍不住笑得难以自抑。”

    他苍白的手指慢慢地点着轮椅,说到这里,脸上又挂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因为她最后死的非常惨。”

    ……

    奈布赶过来为余鲤做保释时,她就安静地蜷缩在座椅上,怀里抱着个带血的小白团,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低眉敛目地为她说了很多,一套繁冗的流程走下来已到了夜晚。门被打开,一丝光照在了审讯室内的墙壁上,警察解开禁锢着她的手铐。

    他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出阴暗的房间,没有看他曾经的主顾一眼。

    慢慢的,只剩下X一个人,半张脸融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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