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3

    “再说一遍,”阿琳娜问,“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在从阿拉斯加飞往莫斯科的旅途中,阿琳娜一直在利用沉睡通过血清来修复她酥脆的大脑和僵硬的四肢,还有剜出定位器留下的伤口。娜塔莎和巴恩斯都很贴心,飞机上的遮光板被放下,周遭是舒适的黑暗,他们的窃窃私语隐藏在飞机的嗡鸣声中。

    中途他们转过一次飞机,又乘车开往另一个城市,最终成功利用假身份登上这架飞往她过去家乡的飞机。

    “你对你的前任上司了解多少?”娜塔莎问她。

    “谁?”

    “沃勒。”娜塔莎撇过来一眼。

    阿琳娜已经活过了半个世纪,她是个优秀的杀手和出色的士兵,绝大部分时候,她是很难拥有紧张这种情绪。但当娜塔莎扭过头来望向她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在红房子被罚站的学生。

    “……她是个不值得被信任的人,”阿琳娜低声说,她们正站在机场的厕所内,她忍不住瞧向镜子,镜子里是一个不安的女人,“她也不相信任何人,她只利用人,假如你同她立场相同,那么她将会是个好盟友。”

    “没有盟友会一直立场相同。”娜塔莎对着镜子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伪装。

    “你和你那些伙伴就一直不错。”阿琳娜顶嘴道,她没有复仇者这样的盟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羡慕娜塔莎。

    “不,没有人会一直立场相同,包括我们。”

    阿琳娜还没来得及理解娜塔莎这句话的意思,女人就率先走出了卫生间,她只能闭上嘴紧紧地跟在娜塔莎身后。她们都做了一定的伪装,虽然娜塔莎的面容从未暴露在公众之中,但知晓她的人不在少数,而阿琳娜在哥谭的全城直播时,她的热度甚至一度超过了莱克斯·卢瑟当天再一次对超人做出的种族歧视演讲。

    巴恩斯提着包跟在她们身后,周边挤满了人,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头发从两边垂下来,眉头紧皱,和每个不满意海关办事效率的普通人一样。

    阿琳娜排在队伍中间,人群彻底隔断了她想刨根问底的冲动,她只好开始好奇地瞧着手上的证件——说真的,她醒来也有些时候了,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试图合法地进入一个国家,这甚至还是她的家乡,这太奇怪了。

    在等待的途中,她没法控制地去打量周遭的一切。上一次她来莫斯科是什么时候?那时候冷战一定还没有结束,机场也肯定没有现在这样明亮宽敞,她皱着眉仔细回忆,那似乎是一次游行,她需要杀掉队伍中的一名间谍。她和梅琳娜,她的假妈妈一道站在红场对面的建筑上,瞄准目标头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是她的家,她正和她真正的母亲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她的妈妈在做什么?她握着枪支想,童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她还记得那些寒风中排的长长的队伍,厨房窗台上大大小小玻璃罐里装着果酱和腌渍李子,书房里暖烘烘的,她的妈妈在画画。

    现在的阿琳娜没有这种困扰了,她穿着厚重的貂皮大衣,提着昂贵的奢侈品的包在人群中缓慢地挪动。她无意识地扣着包上的五金扣,意识到自己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只不过这次和母亲相隔的不是建筑,而是一层冰冷的冻土。

    “欢迎来到莫斯科,”海关的工作人员隔着玻璃望着阿琳娜,微笑道,“您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自这儿。”她下意识地说。

    “您是莫斯科人?”

    “额,没错,”阿琳娜拢了拢大衣,“我母亲是莫斯科人。”

    “您之前在……我看看,您之前一直在美国,”目光带上了审视,尽管微笑一直存在,海关在怀疑阿琳娜的身份,“您在美国工作吗?”

    阿琳娜同娜塔莎对视了一眼,她没预料到这个问题,这的确归于她合法入境的经验匮问题。她犹疑地挑高眉毛,对自己典型的高加索人面容和口音产生了怀疑。当她在新墨西哥州边境晒太阳的时候,帮派总会误以为她是俄罗斯人,而当她回到莫斯科,她又被误以为是美国人——这群人可比红房子对她的间谍认证度都高,毕竟她的情报课从来都一塌糊涂。

    巴恩斯捏紧了行李箱,他朝后扭头,“——阿琳娜?我们的车要到了!”

    “我知道了!”阿琳娜应了一句,然后继续诚恳地回答问题,“我认为并不算工作……我总是变动,你知道的,工作并不好找。”

    目光环绕在了她的毛皮大衣和包上,玻璃里面的人点点头,他拿起章,但没有敲下去。

    “是啊,这年头,人人嚷嚷着工作权力之类的——我以为美国能好点?”他冲阿琳娜的包点了点头。

    “不,”阿琳娜说,“我只是和一个六十岁的,富有的,有一个前妻和三个孩子的美国男人结了婚。然后他试图控制我,我们大打出手,砸烂了一整个别墅和一辆好车,他的朋友从新泽西赶到新墨西哥来接他,我找了个离婚律师。”

    海关是个人声嘈杂的地方,每个人在这儿都行色匆匆,低头玩手机的,打电话的,在经济舱长途飞行后舒展身体的,正在拧矿泉水瓶的。但她说出这句话后,这一块小小的空间突然间就静下来了,每个人都屏气凝神,舒展身体的男人悄悄放下了胳膊,只有那个拧矿泉水瓶的倒霉蛋,因为用力过猛打湿了毛衣。

    “哦,抱歉,我不是有意询问隐私——”玻璃后的人也有点惊慌,他急忙重新拿起章,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另一种打量。

    “啊,没事,”阿琳娜摆摆手,接过她的证件,轻松地走过窗口,“我打赢了。”

    她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

    *

    她找不到斯莱德。

    阿琳娜按照他们以前的暗号,试图联系他们在莫斯科的老熟人,但是所有的情报贩子都对丧钟的消息敬而远之。蝙蝠在满世界找他,他们都这样说,就连冬青,那个老家伙也躲了起来,他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阿琳娜这么告诉自己,在得罪正义联盟的顾问后,或许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是最好的法子。

    额外消息,女士,可情报贩子又这么告诉她,他们同他说,虽然他们找不到斯莱德·威尔逊的藏身之处,但地下消息一直流传着丧钟打算做些什么。

    “他打算做什么?”阿琳娜问道,“总不会是去竞选美国总统。”

    “比这更过分,我们才不在乎总统是谁,”她得到了回答,“他在招募士兵,女士,什么情况下,才会需要这么多士兵?”

    ——一场战争。

    从机场出来后,他们在莫斯科逗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匆促间购买的假身份显然不足以对抗有心人的审查,所以在这段时间内,阿琳娜不得不跟着娜塔莎还有巴恩斯一道换了三个安全屋。他们每次都会精心做好伪装才出门,巴恩斯会在风雪中巡视安全屋的周遭,每个夜晚,他们轮流守夜,抱着枪和酒熬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甚至在有一天的夜晚,阿琳娜被娜塔莎从熟睡中推醒。

    “走。”她的姐姐说。

    于是阿琳娜没有任何犹豫,她蹦跳着在睡裙外套上毛衣和羽绒服,来不及穿上袜子,就直接光脚踩进了靴子中。巴恩斯拿着他们的武器,娜塔莎飞奔去屋后的车棚取出多余的汽油,阿琳娜帮助她一道取下盖子,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洒在他们第二个安全屋的地板上。

    这是一幢位于郊区的灰色房屋,被娜塔莎在十年前的一次任务中用假身份买下,然后再没打理过。他们入住这儿的第一天简直像是走进了恐怖片的场景中,不得不废许多力气将漏风的窗户和堵塞的暖气管道修整好。

    巴恩斯在客厅清理出一片空地,他们在壁炉附近度过了第一个夜晚。到了一周后,这间屋子竟然在娜塔莎和巴恩斯的努力下变得温馨起来,他们整理出几个房间,将松动的窗户用木板钉好。后院的车棚里还埋着十年前的罐头和饼干,食物不算很美味,可绝不会饿着每个人的肚子,虽然饼干的味道吃起来有点像沙子,但他们每个人都吃过更糟糕的。

    汽油浸透了这幢房屋的每一寸,阿琳娜拉开门,风雪夹杂着人声迎来。巴恩斯拉了她一下,她弯下腰,将风雪和半掩的房门留在身后,跟着男人一道往地下室走去。娜塔莎留在最后,她切断了所有的电源,让这处临时的家孤零零的留在莫斯科冬天的风雪中。

    “有人进来了。”阿琳娜用口型说道。

    六个人,三个人走向后院的车棚,塑料车棚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今天他们还没来得及扫雪,地面上也就没有新鲜的脚印。另外三人试探地从半掩的屋门走入,室内的暖气让他们的护目镜上结起一层水雾,遮盖了视线。

    这只战术小队立马举枪,朝着地面上的睡袋和厨房里空了一半的酒瓶瞄准。

    “他们刚走不久!”有人大喊。

    “进去。”娜塔莎在地下室轻声说。

    巴恩斯率先滑进被掩体遮盖的通道,然后是阿琳娜,她回头瞧了一眼,看见娜塔莎将最后一点汽油倒在门口,她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来。

    “咔嚓。”火光照亮了女人面无表情的脸。

    “别停下。”巴恩斯率先在地下迈步,他背着一整袋的武器艰难地在通道内快步穿行。

    娜塔莎设计这条逃生通道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她死去多年的前男友有可能死而复生,拖着一条金属手臂和她同样不知下落的妹妹一块奔跑。武器刮擦在石壁上的动静不小,但相比与身后的火海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莫斯科的地下有股潮湿阴冷的味道,像是整座城市的苦难都被化成冰雪藏在了空气中。

    烟雾弥漫在狭小的通道内,他们用行军速度徒步了大约半小时,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黑灰,他们终于到达了一扇生锈的铁门处。

    铁门后,是前苏联遗留下来的一处废弃地下堡垒,充斥着被时代抛弃的气息。

    “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娜塔莎宣布。

    “这儿很冷,我们的睡袋呢?”阿琳娜问,她在发抖,这就是为什么她在结婚后选择定居新墨西哥。

    “在屋子里,”巴恩斯说道,他递过来一个小瓶子,“但我带了酒。”

    伏特加,伏特加,在这种地方,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春天像是这辈子也不会来临,周围只有泥土和砖墙,在这种地方,不喝酒是没法活下去的。

    他们清出一块空地,没人愿意在这种地方睡着,但娜塔莎还是决定让每人轮流休息一会。巴恩斯躺在离她们不远的空地处,他升起了一堆火,用这儿的破旧家具。火堆噼啪燃烧着,娜塔莎在沉思,而巴恩斯不开口。

    阿琳娜没法忍受这样安静的氛围,她挤在娜塔莎身旁,“他们是谁?”

    “追我们的人?”娜塔莎问道,她正在用一块细布仔细擦干净脸上的灰,“可能是九头蛇,也可能是红房子,可能是美国人,也可能是俄罗斯人。”

    “啊,”阿琳娜小声说,“我们是没有国家的人。”

    娜塔莎静静地盯了她一会,朝她招手,“过来。”

    阿琳娜就顺势挤进了她姐姐的怀抱中,她已经比娜塔莎要大出很多,站起来的时候,近乎比红发女人要高出一个头,但她躺在娜塔莎的腿上,一切就那么合适。

    娜塔莎不必照顾她的,阿琳娜再清楚不过了,她比阿琳娜只大上几岁。在俄亥俄州的时候,她坐上驾驶室,旁边是流血的“母亲”和举枪的“父亲”,后座是大哭的两个女孩。飞机降落,他们回到红房子,“母亲”和“父亲”决定让她们的人生走上正轨,在一整个集装箱的女孩们中,娜塔莎死死地拉着她们俩的手。

    ——别害怕,别害怕,她一遍遍重复,阿琳娜,不许在这里说英语,不要提起我们在俄亥俄的假家庭。

    ——叶莲娜,不要哭,当她们和你说不要哭泣的时候,站起来,拿起枪,别说任何话,活下来。

    “别害怕,”娜塔莎摸着她的头发,“我们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我的线人告诉我,有人偷走了红房子的东西,她们会出现的,就在最近。”

    “你那些朋友哪去了?复仇者?正义联盟的人?这不属于超级英雄的范畴吗?托尼·斯塔克就不能拿拿他的装甲——砰!然后红房子的基地就被连根拔起,他们所有人被史蒂夫·罗杰斯痛揍一顿!”

    “我也可以痛揍他们。”巴恩斯插嘴道。

    “很有精神,士兵,”阿琳娜说,“但我更想看时隔多年的美苏战争。”

    “你只是想看史蒂夫焦头烂额。”

    “没人会不喜欢看自己的前上司倒霉,巴恩斯,我跳槽是有理由的——所以我们的复仇者呢?”

    娜塔莎和巴恩斯对视了一眼,她模糊道:“他们在纽约,正在处理一些小问题。”

    “和沃勒有关?我猜?”

    “没错。”

    “有关那个——超级英雄注册法案?”阿琳娜问道,“怎么了?我也要去登记吗?”

    “我想你不用,这个法案,托尼和史蒂夫,他们爆发了一些小小的冲突,”娜塔莎轻描淡写地说,“有关它是否应该存在,谁来监管?谁来审判?谁来执法?这个法案的意义是什么?它该覆盖多大?它会对人们带来帮助还是造成伤害?沃勒想用它达成怎样的目的,阿琳娜,这很复杂。”

    这当然很复杂。

    她的脑子里装满酒精,风雪在外面呼啸,巴恩斯又悄悄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木头。阿琳娜躺在娜塔莎的腿上,她的脚趾蜷缩在靴子里,尽力往火堆那边伸了伸,娜塔莎的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

    “我听不太懂,”阿琳娜老实承认,这些东西都太大,太抽象了,离她很远但又切实地能影响到她身边的人,“我只想解决眼前的麻烦。”

    娜塔莎笑了,她珍惜地抿了一小口酒,脸上泛起了一点红晕,“傻女孩,麻烦是解决不完的,你解决了九头蛇,还有红房子,解决了红房子,还有……”

    她姐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巴恩斯的呼吸声也开始均匀起来。阿琳娜许久没有同这两人这么亲近过了,这让她不由想起,假如她十六岁的婚礼时刻他们没有遭受到那场举报,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你那个朋友,那个养狗的杀手朋友,”娜塔莎突然开口,“他也在莫斯科。”

    “约翰·维克?”阿琳娜惊喜地说,“我还以为他会假死去法国呢!他总说他妻子喜欢那儿。”

    “人总是会回到家乡,我猜是这样,”娜塔莎出神了一会,“我留下了线索,将追在我们身后的野狗引去别的位置,趁着红房子的人还没有出现,你可以去看看他。”

    “又一个?”巴恩斯压根没睡着,他支起头来,“又一个上了年纪的,没有道德的,高效率的,拥有过一个妻子的冷酷杀手?你对男人的品味保持得比史蒂夫的身材还要好。”

    “为什么你会关注罗杰斯的身材?”

    “我上网,”巴恩斯说,“然后惊奇地发现这个年代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在乎美国队长的政治主张,他们只在乎他的屁股。”

    娜塔莎无声地喝掉了最后一点酒。

    “你会喜欢的。”

    “什么?”

    “不是史蒂夫的屁股,他对你来说有点太年轻了,我知道,”女人说,“约翰·维克的退休生活,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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