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

    自修齐从韩王府中搬到清风阁,清风阁便再也安静不下来了,往日能听到的微风掠过竹林发出的窸窣声响,全被修齐无休无止的聒噪声掩盖下来。

    韩王本意是叫修齐跟着管家好好打理韩王府的,不过近来他常宿在清风阁,修齐在府中耐不住寂寞,便跟了来。

    韩王被烦了个透顶,不过自己做了孽,也拿修齐没什么办法。谁叫他四岁从南诏被接进宫里的那年,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这个可怜的孤儿呢。韩王受教于沈太傅,又承欢于柔婕妤膝下,二人的教导照拂,他皆是与修齐一同的。可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竟如此不同。

    修齐每日除了耍剑,就是晃来晃去,要么就到宫外去倒卖字画,还常在酒肆茶馆一天天的逛,闹得东西二街——清宁街、隆安街没有不识得他的。

    这日韩王又在临帖,想叫修齐过来研磨,修齐早没了踪影。韩王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研了磨临着《兰亭集序》的摹本。

    楚慕漓又从福安宫过来,见韩王正写字,不便打扰,于是随手从架上抽走一本《庄子》看起来。

    韩王朝楚慕漓一笑,又把目光转回笔尖。正写到“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沉迹,又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修齐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夺过韩王手中的笔,一边还说着:“这话不好,死气沉沉!要我说,就应该多写李太白的诗才好!”

    韩王淡淡笑着,手上却提起修齐的衣襟,在他耳边教导道:“不许诋毁先人。”

    楚慕漓在一旁嘲讽:“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用来修饰你倒是合适。”

    修齐看见楚慕漓便来了气,见她手中看着《庄子》,反驳道:“我乃鲲鹏,志在南冥,你区区学鸠,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何必笑我九万里南行?”

    楚慕漓斜乜他一眼,哂笑:“鲲鹏之大,尚有所负,何况如尔等无真才实学又屡屡多言之人,岂能与鲲鹏相较?”

    “怎么不能?君子有六艺,我样样精通,怎么不算真才实学?多言是因我少年时节,一腔热血!”

    “少年算不上,黄口小儿还差不多!”

    “宣父犹能畏后生,楚慕漓你啊,可别轻年少!”

    “年少无错,错在修齐!”

    韩王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学以致用”的蠢货,等着二位耍完嘴皮子消停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修齐猛然想起他过来的意图,从袖中掏出一纸请柬来塞给韩王。

    “隆安街,平盛酒楼,云听雨。重阳九月九,携挚友,赏花去。”修齐絮叨道。

    “又是托你送信。”

    “韩王府又逮不着,大穆城又进不去。他也没办法。”

    韩王不语,打开请柬瞥了一眼,便顺手放在一旁。

    楚慕漓倒是觉得新奇, “这位云大人是平盛酒楼的掌柜?”

    “他呀,十天有八天都在外面,偶然回一次酒楼,还是请人。”修齐在一旁讥讽。

    “我倒觉得韩王看人不错,所谓物以类聚,云大人该也是脱俗之人。”

    韩王自认难以做到宋荣子“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所以往日最听不惯恭维。可今日听楚慕漓所言,心下却难以掩饰地高兴。

    韩王暗自想,自己今日可真是疯透了。

    修齐又被否了,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反正明日你又不去酒楼,见不到云大人,怎知他脱不脱俗?”

    楚慕漓瘪瘪嘴,水杏般的双眼凝望着韩王,恳求道:“那韩王带上我。”

    “你是宫里的人,怎能随便出去?”

    楚慕漓听了,眼里含着泪默默低头,缩成小小一团,显得格外柔弱可怜。

    何止是韩王,连刚刚嘴硬的修齐都起了爱怜之心,哄道:“九月九圣上出宫登山去,咱们只在宫禁前回来就成。”

    楚慕漓这才收了眼中转着圆圈似落非落的泪花,扬起嘴角,露出明媚的笑意。

    “哟,真是翻脸堪比翻书。”修齐见楚慕漓不哭了,又嘴欠起来。

    “胡说!”楚慕漓白了修齐一眼。

    二人又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临近重阳,九月八还是太后寿辰,所以宋知深颇为忙碌。往日多去舒小媛处,这几日却频频宿在皇后宫里。

    朱宁岑作为丞相嫡女,做起皇后端得起架子,做起妻子也放得下身段,还是深得皇帝欣赏的。只是她知道,往日那场风波已经注定皇上对她怀有最深的愧疚,也注定她们之间的感情注定存在难以愈合的裂痕。

    皇上补偿不了她,她也无法原谅皇上,就这样僵持着,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皇上这几日频繁到来,她知道,是皇上有求于她。

    朱宁岑在摇曳的烛光下对镜梳理着秀发,转头望了一眼宋知深,笑问:“皇上看着臣妾做什么。”

    “岑儿生得美,又是朕的妻子,难道不许朕看吗?”

    朱宁岑嗤笑,放下梳子与宋知深对视,宋知深亦是配合地勾了勾嘴角,还挑起她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

    朱宁岑把手扣在宋知深手上,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轻轻拿了下来。

    “皇上该不是……找臣妾做什么事罢?”

    “能有什么事呢?”宋知深紧紧握住朱宁岑的双手,霎时,两个人的体温交汇在一起。

    “九月八是太后寿辰。”既然宋知深不想挑明,朱宁岑只好抛出答案。

    宋知深一顿,随即笑逐颜开道:“皇后真是贤惠。”

    “皇上初登基时仓促了些,所以今年才封的端仁太后。那么今年的寿辰就赶在九月八好好操办。至于九月九,不都说重阳敬老……那些已故的太妃也该好好加封一下了。”

    朱宁岑知道皇上那是在惦念自己生母的名分,便顺着他的心意说了。

    “那此事,可要由岑儿全权操办。”宋知深满意地笑了笑,在朱宁岑耳边道:“岑儿办事最是厉害。除了岑儿,任何一个人朕可都不放心。”

    朱宁岑听出宋知深暗含的意味,脸色微红。宋知深则是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那朕今晚,就尝尝岑儿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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