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舟一回教室就看见许霜在啃面包，小口小口嚼得跟仓鼠似的。
他刚去小卖店买了个饭团，交代老板用微波炉热好了，此刻侧身入位，顺便把三角寿司团放在她桌子上。
许霜随他动作抬眸，疑惑:“给我的？”
“对，没过期。”他未卜先知一样回答。
也算他挥霍人饭卡还有点良知，许霜接过，收进桌肚。
他问:“不现在吃？”
她亮亮见空的面包包装袋:“谁让它来得不及时？”
“行，下次我不脱手直接背你去食堂，一定及时。”
少年一脸漫不经心，随意抬手翻开一页习题册，话语却像炸弹一样迸溅进许霜心里。
许霜被他脱口而出的话惊得眨巴好几下眼睛，这人疯了吧！他还有没有脸面可要？又从抽屉里取出饭团丢他怀里，置气:“那我不要了！”
江御舟鼻腔里溢出声轻笑，反手接住那没什么力气丢来的饭团，重新塞进她抽屉，哄猫似的:“好好好，不逗你了。”
季岩在后面观看了好一出精彩戏码，啧着舌连连摇头。
……
最近，许霜每次回公寓，都觉察室内气氛莫名有些不太对劲。
叶玲经常窝在房间不出来，饭也不怎么吃，吴军则是好几晚十二点后才回来。
偶尔从书房走出装水时碰见他，吴军总是顶着一张疲累的脸应和她的问好。
寄人篱下的人注定是敏感而慎微的，许霜举止只能越发小心翼翼。
周六，许霜起了个大早，准备过会去附近商场买双运动鞋。
她可不想穿着一双不合体的泛旧板鞋去长跑，更何况还是一场目光汇集的比赛。
许霜逛了家专卖店，半面墙满满摆放着各异颜色样鞋，她随意拿起一只，翻看标签，吓得手一抖鞋差点掉地上。
一双最基础的气垫鞋，竟然要1599！
她悻悻放下鞋子，还好没试穿，要不然还要找个借口拒绝服务员的推销。
暗叹就不应来这琳琅满目的商场，就该具有自知之明去地下城小摊小贩那，还能和老板娘推拉会儿讲讲价。
商品人流如织，情侣挽臂、亲友三两，好生热闹。
许霜刚走出专卖店，透过透明扶手看见三楼中空另一侧一个男人飞速奔了出去，像在追什么人。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跑的女生。
许霜站在另一边目睹全程。
不清楚全貌的路人自动为他们三人劈开一条路，以为打闹，也没个人上去帮。
扒手见要被他追到，迅速改变方位跑进临近的消防楼梯，借着衣物遮挡将窃取的腋下包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内。
许霜看着他们跑近。
鞋店旁边恰巧就是消防楼梯。
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在追人的灰T恤男人的脸。
是上次在绵绵面馆的小哥！
终于，中年男人在楼道内还没下两步台阶时被抓到，灰T恤将他押到室内，男人还挑衅地让他去翻自己的口袋，誓死抵赖。
许霜跑上前，冲灰T恤指了指铁质垃圾桶:“包在里面。”
人赃俱获，灰T恤打电话喊来保安，失主女孩子也追了上来，声声道谢。
包里没有贵重物品，但包面上镶金线的logo彰显了它是个不需要装载什么依旧不菲的奢侈品。
女孩和商场保安陈述着:“我只是去奶茶柜台取餐，把包放在桌子上，一转眼就不见了。”她看一眼还在喘气的年轻男人，“还好，被他看见了。”
保安记录好后，匆匆将扒手铐住带离商场。
女孩还在原地道谢:“真的谢谢！我看那些路人都无动于衷，只有你愿意帮着。”
男人:“顺手的事。”
女孩:“我请你吃个饭吧，四楼刚好有家餐厅——”
他及时打断:“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
女孩又道谢几声，离开。
许霜本想绕开，灰T恤男人突然喊她，声音低沉得像醇浓的大提琴:“谢了。”
她脚步一顿，瞬间明白过来:“刚好在附近看见了。”
宁舸跑得满头大汗，大咧咧掀起T恤下摆擦汗，许霜拉开拉链，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他接过，摊开，有些急迫地擦着汗。
许霜突然想起上次古恬静在他面馆里吃到了一根头发。于是探头问:“上次有个女孩子那根头发，你去取证了吗？”
宁舸似想到什么，侧头认真看了她几眼:“你在一中读书？”
她点头。
猜测她也是那件事件的目击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颈极短的刺发:“吓吓她而已。”
“我还以为你会真去检测一下，那个时候，看你好凶，没想到——”许霜抬眸看见他倏然皱起的眉，闭了嘴。
“没想到我这么凶的人还会见义勇为是吧。”他说得轻松。
许霜被他猜中，低下头。
宁舸扯唇:“一个人逛商场？”
许霜:“嗯，也没挑到满意的，太贵了。”
的确，宁舸颔首:“我来这也是买这个。”他亮亮手里的吉他拨片，“就这家店有卖这牌子。”
许霜亮睛:“意大利牌子诶。”
他眼睛一亮，有些意外:“你也会弹吉他？”
“小时候爸爸教过一点。”
他看了看商场四周:“要买什么？”
她如实回答:“鞋子。”
宁舸点头:“附近有个地下商场，卖什么都有，东西也实惠，不过不太好找。”
“我带你去？”
他今天刮了胡茬，整个人清爽年轻，看起来像和她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好。”
走出商场，绕过几条不起眼的小路，到了目的地，宁舸抬手一指，完成任务一样走开了，留给她自我挑购的空间。
许霜逛了几家，样式繁多，款式也不算老气，主要是很便宜，还不到之前那双鞋的零头。
看来还没来错。
她试了一双，扫码付了款。
……
周一的运动会。
天气不冷不热，女生们抓住了不穿校服的机会露腿露腰，看台一片青春靓丽，应不暇接。
江御舟坐在班级划分的看台区域，看向冲他走来的高杨。
“考完了？”看他一脸意气风发就知道考得不错。
“对啊，希望拿个金奖，高考好挑学校。”
“挺好的。”江御舟看向跑道上因疾风奔跑的少年而摩擦扬起的灰尘，眯了眯眼。
“想什么呢？”高杨戳他手臂，“听说你最近和许霜打得火热？”
江御舟没有否认，挑了挑眉当做回答。
“事先和你提个醒啊，我觉得许霜这人不太简单，你提防一点。”
“做物理题还做出迫害妄想症了？”他语气没什么温度。
“去你的。”高杨笑骂，“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我是真的觉得她，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顾妄多好啊，她理都不带理一下。”
“谁对她好她都要巴巴舔上去？”他皱一下眉，“还有，那人哪好了？”
高杨瞠目结舌，起身离开:“你没救了，彻底沦陷了。”
江御舟侧眸，偌大操场右侧铁饼掷透区小小一只身影，一旁的严瑾玉不知道和少女说了什么，许霜笑容弧度渐渐扩大，捧腹半蹲。
他眼尾微眯，唇角跟着勾了勾。
广播响起，让接力运动员候场，江御舟躬身从队伍前方捡了两瓶矿泉水去了检录处。
季岩正活动膝盖，见他来了，打趣:“还以为你只关心红颜，不care兄弟呢？”
江御舟把水塞他怀里。
季岩抿了一口，阖盖递给他:“这瓶水做了我的记号，别和别人的弄混了。”
江御舟抱臂倚在遮阳棚支架旁，掀起眼皮睨他一眼:“狗也爱在电线杆子上注明记号。”
季岩太阳穴突突，去推他的腰:“走走走，不说人话就别来影响我发挥。”
江御舟身稳似铁，季岩推不动只好收了手。
季岩突然叹一声:“兄弟你要是能跑就好了，看看我们班那几根残枝败柳的小豆芽，再看看九班，个个身强体壮，吃了十斤士力架上场一样。”
江御舟笑笑:“跑接力又不是拼肌肉，你看人柯基不也跑挺快吗？”
“今天是跟狗过不去了是吧！”季岩吼道。
……
严瑾玉就投了个一米，终止铁饼初赛，拉着许霜去看男生接力。
季岩看见许霜和严瑾玉朝这边方向走来，两只手指抿进唇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一旁的别班同场接力男生随即扫来几眼。
严瑾玉走近，笑着问:“诶，季岩，我们班口号是什么来着？”
季岩想起那弱智又自大的口号，摊手:“姑奶奶，你就别念了，越念越泄气。”
“这还没跑怎么就泄气啊，还想请个啦啦队来这给你打气？”
“你请得来吗？”
严瑾玉被激中，来劲了:“来来来，许霜，我们两个给他跳个舞，让这瘪气球士气一下。”
少女还没反应，季岩就在旁边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江御舟胳膊肘捅捅一旁添油加火的季岩:“够了啊。”
“哎呦，护短得很。”
操场中心有一群女孩举着自拍杆拍照，闹着笑着，青春气息翻滚在炽热场地，沸腾生息。
或许是被氛围打动，许霜简单跳了一节之前在文艺节表演的part。
动作都不算到位，只简单摆手扭动了几下。
穿着校服舞动的少女，清纯感呼之欲出。
季岩两手握拳嗷嗷叫，又挑衅地看着一旁抱臂站着的江御舟。
本以为会收获他的一声讥骂。
直到，面无表情的少年淡淡扯起一边唇，偏头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