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地上的校服。”既然已经坐上他的腰了，许霜也不扭捏吵着下去了，腿还酸呢。只是，她需要个东西挡住自己的脸，于是乎不能自拔地盯上地上那块布料。
江御舟扭头看她脱离轨道的上半边身子，女孩最大限度地伸长手臂，可无奈怎么捞也捞不着。
他单手稳住她，微弯下腰，弓腿侧身，一只手轻轻捡起。
“真把自己当长臂猿了？”他故意呛她。
她不是着急嘛？
“给我。”许霜一只手支在他后背，保持距离，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挡太阳。”
阳光毒辣，她想想自己刚刚跑完没晕倒真是奇迹。
江御舟抖了几下，确定没什么小石子尘土后，手臂后挪递给她:“反着盖。”
“哦。”
她干脆整件盖在头上，把脸遮了个精光。
毕竟要经过篮球场，许霜提醒他走小道。
江御舟:“这么怕被别人看见？被我背很丢脸？”
许霜像一只树抱熊缚在他手上:“没有。”
介于她现在是个不能独立行走的人，只能依靠他人，她合乎时宜闭了想怼人的嘴，像是寄人篱下苦楚都往肚里吞的灰姑娘。
哦不，是寄人背下。
广播音乐声与篮球场上此起彼伏的投球拍打声糅合为炫彩的背景音。
青春的味道喷涌激溅。
栀子树淡淡的清香，午后的三两蝉鸣，少年近在眼前而宽厚可靠的后背。
江御舟背着他往教学楼方向走:“今天跑得还不错，速度很稳，下周正式跑的时候及时抢占内圈。”
许霜:“哦。”
“跑的时候渴了扬个手，我递水你。”
“哦。”
“到最后半圈的时候记得往前冲。”
“知道。”
他问她就答。
少年发尾一撮乌黑晃在许霜视线内，薰衣草味夹杂着午后闷热气息，许霜攥紧了校服，彻底盖住眼睛。
内心有根弦微微松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不用思考之后的事，不用担心清早一睁开眼的那种茫然感。
江御舟的声音在校服保护罩外响起:“怎么样，被我背，感觉不赖吧。”
许霜:“一般，你骨头好硬。”
“我还没嫌弃你骨头硬呢？你刚刚——”想到什么，少年及时停下口。
两人都心知肚明想到什么，一个沉默、一个脸红。
到了教学楼。
许霜悬空的脚直接踢了他膝盖一下:“把我放下。”
“你自己上楼梯？”
许霜单脚跳下:“对。”
教室那么多人，她可不想收获看戏目光。
“行。”他也不勉强。
许霜冒出个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现在饭点，楼道没什么人，她快速将校服拿下，让他赶紧走。
“怕什么？”少女毛茸茸的头露出，几缕束进马尾的头发不听话地鼓起，他刚想伸手帮她理理。
许霜撑着扶手，避开身子，语气带着小声警告:“有人来了！”
吴军刚好出办公室准备去楼道一侧的卫生间洗手。
看见眼前一幕，立即皱了皱眉，正色道:“你们两个不上楼在这磨磨蹭蹭干嘛呢？”
江御舟倒是坦荡，下意识开口:“她腿酸，走不了路。”
吴军目光扫了扫眼前两人，随即点点头:“好，同学之间是应该互相帮助，只是，男女间始终有别。”他低咳一声，“举止方面还是应该顾忌一下。”
许霜咬了咬下唇:“谢谢吴老师提醒，以后会注意的。”
江御舟在一旁阴嗖嗖来了句:“都走不了路了，还有别什么？搭把手的事儿，其他女同学哪能背起来？”
许霜揪他衣角。
吴军想起什么，似斟酌了很久才说出:“等等，江御舟，有个事想问问你，你爸爸这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他吃餐饭。”
江御舟实话实话，一个月都见不了他几面:“他很忙。”
“你妈妈在家吗？”
“在。”
后面的声音许霜听得隐隐约约，她撑着扶手一节一节挪腿上楼梯，过多夹在旁边听别人谈话始终不太好。
毕竟是个人私事。
她想起江御舟的妈妈，她对那个女人印象很深刻，温柔中带着些孩子气，时常会拿些小零食分给她吃。
江御舟转头，注意到少女的步姿，这人就不怕跪在楼梯上磕破腿，他打断了吴军的话:“老师，还没吃饭呢，更何况，你和我说再多也没用啊，具体的事宜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他。”
吴军也不好再多说，摆手:“去吧去吧。”
江御舟一路跟在许霜身后，看着她缓缓慢慢的上楼梯，本想搭把手，她抬手甩臂挥开。
干脆抻着腿支在楼梯中层看着她安全到了三楼，才抬腿下楼去。
严瑾玉从食堂回来刚好看见许霜一步一踉跄回教室，跑到她跟前，一脸担心:“霜，你腿怎么回事？”
许霜笑笑:“刚刚跑步。”
她拍拍头:“对哦，我之前看见报名表上你勾了三千米，你可以吗？三千米，好远欸。”
于葭也在旁边:“我们班女生就你一个报了三千，本来还有一个落单的，她去办公室求吴军了，然后吴老师给她换成了跳远。”
严瑾玉:“也不知道吴军干嘛让我们班全员报名，其他班都自由得要命，还有女生准备翘了那几天出去玩的。”
于葭旁的女孩子附和:“就是就是，估计是想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吧，结果就拿我们献祭了。”
许霜摇头:“吴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在乎这种，应该是想让同学们在高中生活都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哪怕很囧，很好笑，很夸张，很无奈……
严瑾玉:“对了，霜，你刚刚跑步前去吃饭没？”
“没有。”
“我抽屉里有面包，等等，我现在拿给你。”
许霜刚想下意识说不用了。
可严瑾玉动作快得只留给她背影了。
哪怕是现在不坐在一块了，她还是像之前那样热心对她。
反而是她，会因为看见她有了新朋友而自觉退缩距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她就像江面上岌岌可危的纸舟，毫无安全感傍身，任水摇摆，没有落点。
江御舟和季岩走在食堂路上。
季岩抱着篮球:“兄弟，知道你陪了学霸跑步多久我就饿了多久嘛！”
“又没让你陪着去。”江御舟看一眼他手上的篮球，“你不也玩到了球？”
“我不就想看看你们进展嘛！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搂个小腰勾个小腿？”
江御舟睨他一眼。懒得回他。
“其实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许霜的。”季岩边走边喋喋不休，“别告诉我是脸，那太俗了。”
“喜欢？”江御舟蹙了蹙眉。
“你对她那么好还不是喜欢？”他大跌眼镜，扭头看他微表情，“啧啧啧，兄弟你有往渣男方向发展的潜质啊！”
江御舟若有所思，沉默。
季岩探头，悟出些什么:“还是说，你之前没恋爱过？”
“没。”他回答干脆。
暴殄天物啊！季岩振臂高呼！
江御舟想起什么，语气很淡:“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她有点熟悉，有点特别。”
总会像保护一只兔子一样，下意识逗逗她，看她脸红，看她急毛……
那副样子很可爱。
卸下冷冰冰与固执，换成另一个许霜。
“那不就是喜欢嘛。”季岩把篮球夹在腋下，取出餐盘，将一个给江御舟，盯着餐位里红绿参差的菜，“她这款挺遭男孩子喜欢的，就是太冷了。”
“她要是热情一点，估计石榴裙下拜倒一片。”季岩手指点了几个菜，把餐盘递给阿姨，看向江御舟，“所以兄弟你还要更主动一点。”
江御舟扯了扯唇，去了隔壁点餐柜。
两人挑了个位置坐下。
季岩嘴里嚼着菜，不忘抬头:“对了，下周我们班接力，你没项目还得当后勤，记得给我递毛巾啊！”
跑完没个人送水，一个人擦汗也太不得劲了！怪尴尬的。
江御舟嗤笑一声，餐桌下踢他的小腿:“少不了你的。”
“嘿。”季岩笑一声，“少不了？那谁是多的那一个？许什么来着？”
顾妄提着餐盘走过，轻飘飘看了一眼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