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程结束，铃声一响，严瑾玉绕过道来到许霜位置旁，指骨敲了敲她桌子:“去绵绵吃饭吗？霜。”

    许霜下意识点头，又看见严瑾玉身后正朝这走来的于葭，目光一凝:“就我们俩吗？”

    严瑾玉回头看:“于葭也想一起去。”

    于葭走到许霜周围旁边，对她笑了笑。江御舟边收拾东西边和身后的季岩搭话，两人约好去食堂，准备绕座位出来过道时，江御舟站在原地也不喊，伸手拍了拍许霜肩膀。

    肩膀隔着薄薄一层校服被人触碰，许霜立即移前椅子。

    于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十足的“亲密”举动，心揪了一下。又移开视线，目光对向许霜，脸色带笑:“一起嘛，瑾玉说那儿的面很好吃，我馋好久了。”

    “对嘛。一起啊霜。”严瑾玉扯她袖子，“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

    许霜看着袖口那处捏着布料一直不松的两根手指，点了点头。

    去的路上，三人并肩走着，于葭隔着严瑾玉向许霜坦白:“其实我想了很久，我一直觉得那次是你代替了我的位置，所以你和江御舟才会如此亲密，许霜，对不起，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把你当做假想敌，是我小肚鸡肠了。”

    许霜听着她示弱的话，

    严瑾玉想起那次生日会，女孩搂着她哭得那么伤心，这会儿又突然释怀，她也不好和许霜解释什么，这突然的道歉，实在不像这位傲气大小姐的风格。

    不过，作为她的两个朋友关系能够缓和于严瑾玉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没关系。”许霜语气很淡，却很诚恳，“我之前也是啊，看你和金鱼那么好，就慢慢疏离金鱼，搞得她也有些难堪，要应付两个人，不过，金鱼是真的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上次运动会我受伤，她都践行你们的承诺先去送水才来看我，当时，我也对你有点意见，现在说开了，好多了。”

    严瑾玉嘀咕:“这么感觉像记小本本的节奏啊霜。”

    “那我们三个以后要经常一块哦，下次周末可以来我家玩啊。”于葭笑着说。

    “好！”严瑾玉单手握拳，伸直手臂，笑得格外开心。

    许霜看着她笑，本不想笑了，也笑了。

    三人走得慢，到绵绵面馆时已然人满为患，扎窝的人挤拥在狭小店面，外头热意侵袭，许霜转了一圈，也没个落脚的地，回头对严瑾玉说:“要不然去吃煲仔饭吧。”

    “不要诶，我想吃一星期了，馋死了。”严瑾玉不罢休，扯着许霜肩膀，“要不然再等等。”

    于葭:“对啊，这会出去到煲仔饭店也远，外头也热，不如再等等，中午有两个小时呢。”

    许霜说好，三人便在店门口边聊天边等。

    有几桌人吃完了，还在不停闲聊，桌面的纸巾多得堆起来，女孩们嬉笑声似乎惊扰了厨房，不一会儿，宁舸趿着拖鞋走了出来，目光逡巡一周，停在一桌还在不停闲聊的女学生面前:“吃完了没有?客人多，聊天去别地。”

    被训的一圈女生中一个扎马尾的拍了拍桌子:“你什么态度?还是熟客呢，外面这么热，吃完在这坐坐聊聊天怎么了？”

    “没眼睛看吗？客人一波波，人挤人，要聊可以，但有什么八卦聊了一小时了还没聊完啊？”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目光不断涌向漩涡中心。

    “对啊，一直在这嚼舌根，吃饭都被她们影响了。”

    “人家也没说错，何况客人还那么多，没看见门口还有几批在等的人嘛。”

    “什么人这是，以后不来你这儿了！”听见周围声音，那桌为首的女孩子站起来，把宁舸放在桌面上准备收拾的抹布拂到地面，“生意都做不好，劝你这家店趁早关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的注意袭来。

    女孩们气势汹汹往门口走，经过许霜时，许霜侧身上前一步，挡住为首低马尾女孩子的去路，目光直视:“把抹布捡起来。”

    低马尾瞪她一眼:“关你屁事？”

    越过许霜的肩膀就要走。

    许霜锢住她手臂，还是那句话:“捡起来。”

    “你有病吧，”女生这才停下来，眼睛一眯，细细打量她，“哟，这不是文科班的许学霸嘛？这是又打抱不平上了？怎么，怎么爱在男人面前表现啊。”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声，严瑾玉站在门口，刚准备上前帮一下许霜，于葭拉住她不让走:“别头脑一热就拉架，等会乱麻越缠越紧。”

    许霜置若罔闻，语气疏淡，眼神却凌厉:“别逼我说第二遍。”

    女孩子刎她一眼，挽着周围女孩子手臂准备出门，“这么喜欢在人面前表现，建议你去开业大酬宾舞台。”

    许霜一把扯过她随身背的腋下包，将她带到自己这儿来，用了些力，“听不懂人话？”

    女孩作势要松开她的禁锢，许霜强行让她弯腰，与女孩为伴的几个人准备拉开许霜，却没想到看似瘦弱的人力气大的很，低马尾女孩眼看着自己的腰越来越弯，吃力稳住身体，逼不得已以屈辱的姿势捡起地上的抹布。

    她用力甩在桌面上，恨恨的看了许霜一眼:“你纯属吃饱了撑的。”

    许霜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挪着占窝，姐姐我还没吃呢。”

    当场的吃客围观了一切，暗叹这小姑娘真挺勇的。

    待人走远，许霜视线掉了个头，看着凌乱的桌子旁站着一言不发的宁舸，后者适时挪开了视线，招呼门口站着的几个女生来这坐。

    严瑾玉拉着许霜和于葭的手飞奔入座。

    “上次也是你吧，在商场。”宁舸一张脸表情很淡，看了一眼混乱中被人踩了几脚的抹布，准备过会放厨房再洗洗。

    “对，”许霜看着他把抹布攥在手里，手臂盘桓的青筋很是扎眼，移开视线，“还在附近那儿的地下城买了鞋子穿去跑步了。”

    严瑾玉盯着菜单左看右看，于葭倒对两人一举一动格外关心，心里发笑，没想到这许霜还挺讨男孩子欢心，脾气这么差的男的也能聊起来。

    宁舸笑了下，进厨房拿了块干净抹布打扫完桌面后，严瑾玉挑选好菜品，悠哉翘起二郎腿，把菜单递给于葭:“看看吃什么，我可喜欢这儿的牛肚面了。”

    于葭皱了皱眉，这桌子刚擦不久，上面还浮了一层油脂，她盯着那张菜单:“一碗清汤面吧。”

    许霜点了碗牛肉面，严瑾玉挑了块她碗里的牛肉放进自己的碗，许霜头也没抬，又给她夹了一块，于葭看着两人举动:“你们关系真好。”

    严瑾玉夹了块牛肚放她碗里，眨了眨眼:“这样总行了吧？于大小姐。”

    于葭直接张嘴，严瑾玉把牛肚放她嘴里，两人笑成一团。

    离开店面时，许霜看见门口的招聘广告，多看了两眼。

    严瑾玉准备去小卖部买东西，进了店门才发现校园卡没带，看了看于葭，她耸了耸肩，也没带。

    许霜从口袋里掏出卡递给她，严瑾玉拿东西去结账一扫发现里面还有一千多，眼睛瞬间睁大“霜，你充了那么多钱啊。”

    许霜接过，语气有些干涩:“不是我充的。”

    “不是你充的?”严瑾玉扭头，“那是哪位好心的田螺菇凉?专门做好事不图回报?”

    季岩刚巧路过，听见严瑾玉声音，凉嗖嗖飘来一句:“不是姑娘，是田螺小伙子。”

    于葭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严瑾玉:“什么小伙子?”

    不远处江御舟正在冷藏柜挑选饮料，季岩叫他，他不怎么为意偏头，视线流转一圈，看见某个熟悉身影，目光一凝。

    于葭顺着江御舟视线，缓缓转头，定睛看着最后着落点，身旁的许霜正嘟囔着把饭卡放进口袋。

    江御舟勾了勾唇，她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瞧着楞楞的，还挺可爱。

    不禁笑了笑，挑选好走了过来。

    许霜看见来人，不自觉往后避了避。严瑾玉瞬间遮住她一半身影，兜里揣着别人给的钱这滋味换到她这儿怎么就不好受了呢。

    过会就是体育课，烈日当空，学生蜂蛹，小卖部冰水供不应求，江御舟拧开瓶盖，递给她。

    目光交错。

    许霜摇了摇头，她最近例假，喝不了。

    更何况在那么多人面前接他的水，她压力简直太大了好不好！

    江御舟显然不懂，就着手一口气干了半瓶，有水珠从嘴角溢下，手背擦了擦。

    许霜看着，莫名不太适应，忙移开目光。

    季岩在旁边阴阳怪气:“哟哟哟。”

    ——

    周六，江御舟主动联系江启程让他回家一趟，之前许霜在微信问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事宜，但她问了，他就答应她。

    江启程下车进内厅时瞥了一眼茶几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江御舟，把车钥匙放在桌上:“怎么，你们班主任要来家里打小报告?”

    江御舟听见声音，掉了个头:“爸，你回来了。”

    还以为他要近中午才会回来，没想到消息发完不消几十分钟人就到了，几乎是忙完工作马不停蹄就立刻驱车回家。

    江启程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挺拔高大的儿子，父子俩很久没有谈过心了，自从他不跑步以后，两人关系每况愈下，极近冰点。

    这小子竟然主动喊他回家一次，过去不曾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你还记得一个叫许霜的女孩子吗？”江御舟顺势坐下，说，“她小时候来我家玩过，她母亲是妈妈的朋友，她现在在吴老师家借住，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帮个忙。”

    “她”这个字频繁出现，江启程靠在沙发上，看着日常寡淡的儿子说出口这么多话，不禁挑了挑眉，这是开窍了。

    “怎么，要带她来和你爸见见?”

    江御舟抹了抹后脖颈，“也不是……”

    突然的门铃声，打断了两人对话，江御舟几乎是下一秒就往别墅外走去，一拉开院门，吴军提着大包小包笑眼分明对上少年有些期待的脸:“江御舟，你爸爸回来了吗？”

    少年点头，不禁探身看了一眼男人身后，却是空空如也，没有第二个人。

    他格外心不在焉的打了招呼:“吴老师好。”

    吴军对他的礼貌很是满意:“周末是在家看书吗？那老师打扰你了，这次来是找你爸爸有些事。”

    “老师一个人来的?”

    “对啊，怎么了？”

    “没，”他走近内厅，“爸，吴老师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抬头，面相不怒自威，吴军舔了舔下唇，想到接下来要开口的话就有些迈不开步。

    江启程站起身:“吴老师，你好。”

    吴军干涩的笑，把礼品放在沙发一侧，“江爸爸你好，今天来的确是有些事麻烦您，也不知道——”

    “请直说就好。”

    吴军顺着坐下，捏了捏衬衫下摆布料，瞥了一眼对座的男人，江启程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拿煮壶往小碗杯中倒茶，他这才缓缓开口，“江爸爸，是这样，前几天登上当地新闻的叶前俊是我小舅子，在您那儿被拘留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岳母，老人家七十多岁了，哭了好几天……”

    这件事江启程有所耳闻，前几天一件公共场合骚扰过街女孩的事情登上了信息平台，微博热搜都上了前几，他作为当地局长，要安排属下做好安置工作，至于这个作案人叶前俊，自然也翻过他的笔录。

    那个叶前俊，话里话外藏不住的挑衅调侃，醉了酒还打了审问的一个民警，笔录里全篇是关于女孩穿着如何性感勾引了他，甚至形容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产生的正常欲望。

    想到这儿，江启程倒茶的动作一瞬停住，眼风瞥去对面，“他这是骚扰猥亵人家女孩，必须拘留满一个月，这才几天就打探到这儿来，是不是明天还得我亲自去拘留所把他请出来。”

    吴军眉毛揪成一团，他这趟真是来错了，就不应该来，羞愧得他恨不得离开钻桌底下去。

    连忙道歉:“是我唐突了，以这种事情要求见面……”

    江启程懒得计较，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作案人不管犯下多么恶劣的罪行，作为亲属不谴责这类行径，反而一味想要尽快捞人出来，真是本末颠倒，荒唐悱恻。

    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江御舟的班主任，打主意都到他那儿了。

    茶是喝不下去了，江启程让他把礼包带走，吴军硬要留下，一推二拒，最后是江启程假意让他出示二维码直接把钱转过去了才作罢。

    待人走远，江启程轻飘飘走去自从两人谈话就窝在一楼书房的江御舟那，门从外推开，江御舟登时站起:“爸——”

    江启程戒严的声音铺天盖地袭来。

    “你这找的什么朋友，攀附权利不辨是非，还有你那老师，信不信我告诉教育局，他周一去学校立马停职。”

    江御舟在书房听一会儿了，也没想到许霜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事，性骚乱、猥亵、□□未遂……这类词方才叠加进入他耳朵，呼吸变得闷窒，“我也不知道是这个状况。”

    他突然想出去喘口气，越过江启程往外走。

    “江御舟，走什么，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事?最近学习学到用你爸关系跟班主任和女同学打交道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