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沈晏看见人一动不动的，再看到她背着包、原本打算去乘机的装扮。
心里原来的那些莫名的郁结都消失不见。
这会儿看她惊讶的表情都觉得心情挺好。
“没。”姜云清摇摇头，问他，“你直接从杭城飞来的？”
“从M市来的。”沈晏说，“因为榕城这里下雨，飞机还延误了一会儿。”
“那岂不是——”姜云清想说，有点麻烦和折腾。
看见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还好没延误太久。”沈晏看着她现在的状态，“再晚一点，你就上飞机了。”
“是啊。”姜云清刚办理退票，“那就要错过了。”
沈晏握住她的手稍微重了一些：“不会错过。”
有些一语双关。
就是可能有点折腾。
但不会错过。
“机票退了？”沈晏问。
“退了。”姜云清看了眼扣掉的手续费，还有点肉疼。
手机一震，沈晏直接给她转了双倍机票钱。
“……”
不愧是他，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
“也不用这样。”姜云清有点汗颜。
沈晏不在意：“那你留着下次找我用。”
“先回去？”沈晏又问。
“好。”
外面刚下完雨，呼吸到的空气都有点潮湿。
出了机场上了车，姜云清报了学校的名字。
“哪个校区？”司机问。
姜云清一时卡壳，忽然忘了自己校区的那条路怎么说。
沈晏就说：“安心路的那个。”
“哦，那我知道了。”司机打了方向盘。
姜云清已经不意外沈晏对她的校区都了解得那么清楚。
已经有了之前的例子，就算沈晏把她大学时候上课的教室都说出来，她都不觉得奇怪。
接着，两人之间有一阵沉默。
姜云清之前那种，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觉得不安的情绪，都是通过两人之前不及时的微信对话而感受到的。
所以这会儿还是有一些微妙的情绪。
但她在刚才见到沈晏的时候想了很多，原本也是打算回去之后好好和他说的。
现在就可以提前到下车之后。
但现在这会儿——
姜云清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在思考这会儿该说点什么话题。
“见过老同学了？”沈晏主动问。
“嗯。”姜云清转过头，“和他们吃了饭，园园还带了她家属。”
说完就感觉，后面半句可以不用加的。
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
但她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说顺口了。
“明后还有两天，你们还有吃饭的机会吗？”沈晏问她。
“有的，老黄给我们包了好几顿饭，都在学校的招待饭店。”姜云清点点头，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能带我去吃饭？”沈晏示意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
“能吧……”她内心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姜云清一直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很快她就明白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
“你订了酒店吗？”她问沈晏。
“还没。”沈晏大概也是临时决定飞来的，本来想在路上订，结果一个电话让他折返。
于是酒店就还没有预定。
“那要不——”姜云清想到老黄给他们订的招待酒店的双标间，嘴巴比脑子更快地冒出了建议，“你住我那里？”
说完后，自己的心还有点怦怦跳。
另一只手还握着拳头。
这下轮到沈晏迟疑：“这不太好吧？”
毕竟她是“因公”有事，并不是出来旅游。
他怕有不好的影响。
倒不是担心别的。
“这也没什么不好。”姜云清误解他的想法，又想到他刚才给她转的机票钱，觉得不能白收，“反正你也给我钱了。”
“……”
一阵安静。
前排司机没忍住，好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
又是大学、又是酒店、还是给钱——这几个词单看没问题，放在一起就容易让人联想。
会产生歧义。
姜云清怕影响学校名声，连忙补充：“我开玩笑的，不要你钱。”
说完感觉，这样更奇怪了。
“……”
她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幸好很快到了学校门口。
姜云清连忙先下车，想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回酒店再慢慢支付打车费。
沈晏速度比她慢了不少。
等他下车后，姜云清还忍不住小声：“你动作好慢。”
沈晏说：“网有点不好，支付的时候慢了一点。”
姜云清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打的是出租，而不是手机上叫的快车。
“。”
刚刚邀请是一回事，现在真的到了门口，姜云清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
毕竟，同住一处，这也是头一回。
以前她暂住沈家的时候，因为房子比较大，她那层常年就她一个人，或者她和念念两个女生。
再加上沈晏事情也多，经常不在家。
所以并没有“同住”的感觉。
现在是真真切切地面临两人同处同一空间，还要面对面的那种。
因为之前报的时候没有说自己有同行，所以这会儿在前台还要登记。
前台的工作人员和姜云清确认房间号。
“506。”姜云清和她报了房卡上的数字。
一般情况下，前台人员也不会多问同住的人是什么身份。
偏偏姜云清要欲盖弥彰地补一句：“是家属同行。”
“哦，家属来了啊。”工作人员没在意笑笑，“和您一起的其他几位家属来得更早。”
等到进了房间后，姜云清才想起：“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吃过了，飞机上提供的。”沈晏对这些方面并不在意，他也不饿，“够吃的。”
“唔。”她点点头。
总是有一点别扭的情绪。
她把这归因于两人并没有“同睡”过，气氛有点尴尬也是正常的。
正想着如何破冰。
忽然听到沈晏问：“有没有话和我说？”
她心里一跳。
尽管之前做好准备，也并不是想瞒着他的。
但他这样问，说明他还是在她开口之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于是这件事的性质就有了质的不同。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她决定和他说的一切。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不仅仅是说过去的事，还有很多的心情想和他分享。
那些犹豫的、迟疑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小情绪。
“有的。”她说。
沈晏的眼神始终耐心而温柔。
静静地听着她说着毫无头绪的一些话。
从这几天发生的事，再到她这段时间的心境变化。
还有以前。
她终于说起曾经，说起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的心情。
包括当年和张慕妍看雪看月亮聊了一夜，也没说过心底最隐秘的那些情绪。
“我说过我后悔过，是后悔，感觉那时候并不是很勇敢。”
“他们那样说我没关系，但是我怕别人会乱想……”
不仅仅是沈晏，还有他的家人。
都是帮过她的人。
不想他们因为她的原因被扯进话题中心，成为她大妈那样的人的饭后八卦。
和他相关的消息不应该出现在这些场景里。
“而且会觉得，像他们说的那样，也很对不起小叔叔。”
假如她真的在那时候和沈晏走得很近，别人会怎么说？
可能会说：她爸妈的朋友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这样。
种种。
连着爸妈的朋友都成为话题中心。
“再加上我高考时候发烧，那两天都是硬撑下来的。选择学校的时候也很被动。”
没发挥好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但她也没和别人说过。
总觉得没考好就是没考好，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遗憾的。
所以。
“还是感觉那时候做错了。”
这句话，也是她一直和张慕妍说的。
感觉自己那时候做错了一些事，这些举动也可能伤害到了一心为他好的人。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大概会觉得她也有点狠心吧。
安静了一会儿。
沈晏忽然问：“那你原来的打算是什么？”
姜云清楞了一下，没想到他听完后问的问题是这个。
想了想：“在本地上大学，再好好学习，争取可以保研或者大四时候考研，出来后找个好工作。”
意识到他想听的可能不是这个。
她又顿了顿，才开口：“有空的时候可以……找你一起吃饭，或者去爬山、散散步？”
像普通朋友一样。
顺其自然也很好。
沈晏似乎笑了一下，告诉她：“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些现在都已经实现了。”
她微怔。
“你已经很勇敢了。”这句话他也说过类似的，“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做得更糟。”
姜云清想，哪怕是十八岁时候的沈晏，能力就已经很强了。
怎么会做得比她差。
所以他大概还是在推己及人的安慰她。
“还是——有点遗憾的。”姜云清回想，“我一直很想去那所大学的，很遗憾自己也没考好。”
甚至，她比别人更有优势，已经拿到特长生降分的资格了。
却因为最后的失误没能去成。
“感觉就差了一点点，差点就成功了。”
换了谁都会觉得很可惜的。
怎么可能释怀。
哪怕她后来去的地方也是当时的最优选择。
哪怕她现在也算是老黄眼里的成功，还能被邀请回母校和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
她以为沈晏又会安慰她：你已经做得很好。
但他这次却说：“是有一点遗憾的。”
姜云清更低落。
“不过现在还是不晚的。”沈晏说，“虽然当时错过，但是现在也还有机会。”
他鼓励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和别人相比，可能你现在再做决定更成熟，也更有优势。”
不仅仅是上大学的事情。
“你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姜云清意外。
她已经足够强大，也没有什么会再害怕的。
“当然。”沈晏点头，“不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