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上次直接从鲤城南站去了清溪，没在榕城停留也有点遗憾。
再次来到榕城，呼吸到这里的空气，还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曾经在这里上了四年的大学。
除了家里，这个城市是她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她也把这里当做她第二故乡。
顾园园又来高铁站等她。
“这里这里。”
不同的是，这次她还带了老公和女儿。
听见小朋友乖乖地喊她“姨姨好”，姜云清的心都快化了。
打完招呼，姜云清困惑地示意后面家属：“你这是？”
接她是肯定不用这么大的阵仗的。
“老黄不说请吃饭吗。”顾园园说，“让大家带上家属，我就带着了。”
“……”
“诶，你家沈晏呢？”顾园园问，又自己想到，“哦，他公司挺忙的，估计没法出来这么久吧。”
姜云清点点头。
“问题不大。”顾园园带着她往外走，“老黄又不报销亲属的路费，他来不划算，你来最重要。”
高铁站去学校不远，顾园园带着她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
想到刚刚提起沈晏，姜云清发了个消息给他，告诉他自己到了榕城。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复。
姜云清猜他大概有事不能及时看手机。
于是锁了屏幕，下车和好友一起去找老黄。
老黄原来是他们的辅导员兼论文指导老师，他们专业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人。
他们毕业之后，老黄又接手了新一届的大一。
如今学生要升大四了，即将面临毕业季，于是老黄想请以前的得意门生来给同学们开开讲座、当当榜样。
聚餐地点就定在学校里的接待酒店，晚上也带他们订了这里的房间住宿。
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各自都有了事业的发展。
有的自己创业，有的加盟连锁，有的又转行重头开始。
不管选了哪一条路，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风采依旧。
席间开了瓶红酒，有同学问姜云清要不要。
她还没来及回答，顾园园就一把拦住：“她又不能喝！”
“好的好的。”同学转向另一边。
姜云清还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我什么不知道。”顾园园回忆往事，“大学时候有次宿舍吃烧烤，她俩买了啤酒，你半瓶下去就醉了，一晚上都在说胡话。”
姜云清是真的不记得：“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你竟然不记得？我们照顾你到半夜，第二天起床你什么也没说，我们以为你是不好意思，也就没有跟你提。”顾园园开始翻手机，“但我云盘里还存了当时的照片。”
“……”
“手机里什么都可以删，但姐妹的黑历史不能删。”顾园园翻了半天终于翻到，把手机伸到她面前，“看！”
姜云清有种不好的预感，颤抖地接过手机。
入眼就是她靠在柜子边的照片，眼睛闭着，嘴里还有牙刷。
耳边适时响起顾园园的解说：“我们哄你刷个牙再睡，你好不容易拿过牙刷，结果往地上一坐，就一动不动了。牙都是我帮你刷的。”
她边帮人刷牙边拍照记录，画面模糊又倾斜。
“……”
往后一张。
“这张是老大给你擦脸，但你死活不肯碰水，老二在旁边按着你。”
再往后一张。
“这张是喊了隔壁宿舍的人，把你一起扶到床上。本来想带你洗个澡再睡，又怕你醒来之后会羞愤跳楼。”
……
“够了。”姜云清伸手拒绝。
“还有个小视频。”顾园园又翻出好东西，“来，看看。”
说完就点了播放。
一点进去，视频背景里是舍友你一句我一句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啊？”
“拍下来拍下来，园园你录了没？以后放给她看。”
“我这录着呢。”
“离近点，听听她说什么。”
……
画面拉近，是闭着眼睛的姜云清。
小小声地在嘟囔：“……后悔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她想谁？”老大问。
“不知道啊，没听她说过啊。”顾园园摇头。
姜云清：“……”
“要不是聚会，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个。”顾园园终于心满意足，完成了大学时代未完成的事情：给姐妹回放她黑历史。
姜云清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又层的汗。
“都发你了。”顾园园说，“给你当纪念。”
“……”
顿了顿，顾园园又想起什么。
凑近她问：“所以你那时候说想他，是不是就是想沈晏啊？”
姜云清有些记不得当时的情况了。
只记得那时候看见舍友买了烧烤和啤酒，原本大家就是要一起庆祝的，她拿过来就喝了半瓶。
然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现在开始回想，当时的契机是什么。
好像是——
看到相关的什么事情，于是有些难过。
再加上碰上雨天，思念的情绪到达顶峰。
但不仅仅是想念他，她想很多人。
包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身在异地，这种孤独的情绪就更甚。
只是她从来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哪怕在不清醒的潜意识里。
所以统统用了“想他”来替代。
就像用“洗澡被热水烫到”来当借口，掩盖脑海里的想念一样。
没有那么多其他的话，只会说“想”。
但是那次醒来之后，没有人帮她回忆前一晚的事情，所以她就没想起来。
没想到姐妹的手机里还存着证据。
手机一阵震动，顾园园真的全下载下来转发给她了。
姜云清一脸黑线，不想面对这种照片。
退出了和顾园园的对话框，发现置顶的那栏还没有新消息。
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沈晏很少会那么长时间还不发消息。
假如他遇上开会这种长时间不方便用手机的情况，也会提前和她说。
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回复她，还是头一回。
“怎么了？”顾园园看到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没事。”姜云清摇摇头。
等到聚餐结束之后，沈晏依旧没有回复。
她频频看手机，也惹得顾园园忍不住问：“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没有。”姜云清否认，“我们不会吵架的。”
“那你怎么心神不宁的。”顾园园不解。
姜云清微微皱着眉头：“我说不上来。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顾园园拍拍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般你觉得不对劲，那可能是真的不对劲。”
“……”很有道理。
“人在火炉边怎么会感觉不到温暖呢？除非本来就没有火。”
姜云清没说话，好像在思考这句话。
顾园园怕她误解，又感觉自己这话说得也不好，连忙补充：“估计是真有事吧，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你别多想。”
这种情绪一直蔓延到她回了房间。
姜云清忽然想到了她在清溪的那天，也是在渐渐暗下去的房间里，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后来，在那种渐渐的不安里，沈晏又忽然出现了。
心里的那种情绪无法言说。
但那时的状况和现在又不同。
现在她和沈晏的关系不一样。
联想到上次的情况，她做了决定起身。
她想去找他。
想见到他。
她也想做那个为之奔波的人，而不是每次被动等着对方出现。
她只知道沈晏在杭城出差，和一个网络科技公司谈业务，其余的都不太清楚。
于是打给了沈晏的小助理。
“你们在杭城住在哪里？”姜云清问。
“我们住这边的希尔顿。”小助理不明所以，“怎么啦？”
“没事，我就问问。”姜云清问到地址后挂了电话，开始看航班。
于是小助理那句“哥昨天提前走了就我一人住这里”就没来得及说出口。
等姜云清坐快线去了机场后，沈晏终于来了电话。
“喂？”她接起。
“你给我发了消息。”沈晏语气如常叙述，“刚才在飞机上，才落地。”
“你回来了啊？”姜云清停住去打印登机牌的脚步。
“嗯。”他应声。
“哦，那我——”姜云清松了口气。
还好沈晏来了电话，不然再晚一点，她就去找他了。
但是杭城离M市并不远，并不需要坐飞机啊？
她记得沈晏去的时候是坐高铁的。
对面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问她：“你已经到了吗？我去找你？”
“啊？”姜云清还没反应过来。
“我在榕城机场。”他说。
“什么？”姜云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准确来说，刚出了机场，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沈晏说，“你们聚会结束了？我去找你的话方便吗？”
他知道他们聚会定在学校的饭店。
又怕她不方便，还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你等下。”姜云清连忙制止，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也在机场。”
“嗯？”沈晏也有点意外。
“我以为你还没回——等下，你先别往学校方向。”姜云清说，“啊，我还得退个票。”
她说得有点混乱，沈晏也听明白了：“你先别急，一件一件来，你站着别动，我先来找你。”
姜云清依言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像他说的那样，等着他来找她。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都见了多少次了，但此刻心里冒出了一点叫做紧张的情绪。
不知道这种紧张来自哪里。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她之前心里的不安也来源于此。
想到现在发生的乌龙，巧合之余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去找他了，而他也来找她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沈晏返回机场。
他从防爆安检处通过，向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包。
夜晚的机场依旧灯光明亮。
她看得见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你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