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里,章思晴带着小姑娘们回到江津去了,章榕会拜年的事情没有忙完,直接住到了郁家那边,章家这边一下就空落起来。

    到元宵节,章培明带路青去老宅过,在路上看她郁郁不乐的样子,笑说:“意浓在的时候你又不理她,她走了你又不开心。怎么就不能当面对她好一些?”

    路青一下就抬高了声音:“我还怎么对她好?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别说是姑姑,就算是父母有几个能做到我这样?”

    “我这不是看你跟自己赌气不开心?”章培明哭笑不得,“哪怕是自己的孩子,谁还没个叛逆难教的时候?意浓已经很不错了。”

    他不经意的一句“自己的孩子”一下又扎到了路青的心肺管子。

    她憋了闷气,没再说话。

    他们下车,进到老宅,远远地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正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时节,章老太太竟然喊来了谢淑。

    或许是记着大年三十那一夜的不痛快,章老太太这次对路青的态度尤其地差,表现出来就是对她不闻不问,视作空气;另一边对谢淑笑脸相迎,相谈甚欢。

    一冷一热像是冰山与火焰,章培明也看不下去:“您少说两句,也让谢淑吃口饭。”

    章老太太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起来:“这是我的家里,你们来做客,倒操起我的闲心?”

    她用的是之前被章榕会说的那句,章培明当时不在,一时摸不着头脑,路青听明白,是她又迁怒了自己。

    她充耳不闻地当做没有听到,章老太太变本加厉,言辞更甚。

    她对着谢淑说:“我现在年纪越大,越觉得门当户对还是要紧的。比如之前郁家,门第太高,事事都得讲规矩,一起吃个饭也得把位置安排得明白,半分玩笑也开不得。门第太低就更别说了……”

    她话说一半,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路青:“你哥哥彩票站黄了摊,现在在干些什么谋生?过得再怎么不济现在也沾带了章家的名声,别再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闹进局子里,再让榕会去给擦屁股。”

    路青后脊一凉,不可思议地看向章培明。

    “您少说两句行不行!”章培明头疼道,“阖家团圆节,您就非得闹得不安宁。”

    章老太太冷笑:“我同小淑说话也不行,同她说话也不行?要是小淑当时愿意……”

    谢淑在旁把话拦下,起身端碗给老太太盛汤:“我都已经是当妈的人了。”

    章老太太似是惋惜地深深看她一眼:“养儿方知父母恩,没有生养过的人,也是不会明白别人的苦心。”

    章榕会过完正月里就去了江津,他借给路意浓补生日的名义在茗樾山府留了一次饭,此后便常来常往,今日送些时令的鲜笋,明天带点打包的茶歇点心。

    他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做,大部分时候路意浓在房间看书,他在客厅里刷刷动漫或者游戏直播也能待一整天。

    他本质是一个有些懒散的宅男,不喜欢各种花里胡哨的局,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陌生人。

    但是他在那个位置上,像他外公给的“榕”字一样,有庞杂繁多需要去把控的关系脉络,他既享受郁家珍贵的人脉资源带来的便利,也在慢慢过渡着从外公手里做继承。

    清明节假期,王家谨鼓动着靳南两人偷偷南下,杀章榕会一个措手不及,看看江津到底是有什么小妖精把他绊在那。

    靳南嘴里好好好是是是,上飞机前又偷偷通风报信。

    王家谨刚下飞机得意洋洋地给章榕会打了电话,却没料想他异常淡定地报了一个地址。

    王家谨简直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内鬼,气势汹汹地杀上门,被章榕会闪瞎了狗眼,只见他穿着日常宽松的便服,额发软软地趴着没有打理,简直是一副贤妻良母的人夫扮相。

    王家谨怀疑自己开错了门,是不是穿梭到了哪个崩坏了的平行时空。

    家里的阿姨在厨房里炖着排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郁金香,地上铺了毛茸茸的毯子,他将他们接进来,又坐到毯子里,给他们扔过来游戏手柄。

    “来玩两局。”

    “卧槽!我以为你在江津驰骋商场出人头地,结果你在干嘛?过日子?!你他妈不会是为爱做受了吧?”王家谨心态崩了。

    章榕会看着电视屏幕选择游戏模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现在清明全国放假,我去哪驰骋商场出人头地?”

    王家谨尤不放弃地神神叨叨,觉得一定是他脑子哪里坏掉了,堕落成这个样子。

    他们游戏玩了一会儿,门口突然有电子的解锁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路意浓艰难地提着行李箱进来,冲着厨房的阿姨说:“您来帮我拿一下,我舅妈给我拿了好多腊肠,我明天分一些出来要送到阿姨家里去。”

    她后知后觉地顺着阿姨的眼光看向客厅,被三个男人吓了一大跳。

    章榕会起身走过来,将行李箱接过去,挡住另两人的眼光,低声问她:“怎么回来也没说?”

    路意浓本就是不想麻烦别人所以自己直接买票回来的,没想到直接撞到章榕会和朋友在,她人都傻了。

    她想拽住箱子的把手,却握在章榕会的手上:“我、我还是直接回寝室吧。”

    “别折腾了,你去沙发上坐,”章榕会反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我们吃完饭就走了,没关系的。”

    两位男士已经默契地移到了地毯上,路意浓略尴尬地坐到他们身后的沙发,抬手打了个招呼:“呃,我是路意浓。路青的侄女,章榕会的妹妹。”

    “我叫靳南,咱们上次在茶馆见过,你不用那么拘谨。”靳南笑说。

    “我是王家谨,咱们没见过。”王家谨紧跟着说。

    章榕会帮阿姨拿出箱子里的腊肠,又从厨房拿了鲜榨的果汁放到茶几上,然后坐了回去。

    三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打着游戏,路意浓拿着果汁倒进杯子里,一边慢吞吞地喝,一边看着他们玩马里奥赛车,二十多岁的男生玩起游戏来跟七八岁小朋友一样,幼稚得不行,垃圾话不停地往外飙。

    “看我漂移。”

    “垃圾。”

    “送你一个乌龟壳。”

    “哈哈哈!自己撞上了吧!”

    “闪电劈不死你。”

    章榕会在她眼前离得那么近,自己甚至可以看清他脖子上细细的绒毛。

    简单柔软的面料贴着他流畅修长的背脊一路下滑,衣服边角隐没在纯白的羊毛地毯。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按压键钮的声音啪啦作响,她甚至能够分清他们按钮声音的差别。这是什么奇怪的超能力?

    一局当中,王家谨突然猛拍自己大腿。

    靳南笑话他:“你再着急追不上的,游戏外上发条也没用啊!”

    “不是不是,我就说你这个妹妹,我之前从哪听过的。”

    章榕会闻言抬眼,很有意思地问他:“她这么有名?你从哪听的?”

    “程旻啊!”王家谨大喇喇地说,“你忘记了吗?前几年他当时不是偷的你车出了车祸,被逮到还说他性骚扰了路家那个……”

    章榕会的笑意僵住了,手里的按钮一滑,吃了王家谨的一个章鱼,他的小屏幕瞬间变成了黑色。

    空气瞬间像是静止了,只有王家谨浑然不觉,哈哈笑道:“让你害我!还不是被我拿捏?”

    身后的沙发动了动,轻柔的脚步声缓缓离开了客厅。

    章榕会松开手柄,掉进地毯里。

    “再来再来,输一局你就这样,你是不是玩不起?”王家谨非常鄙夷他这种消极比赛的态度,将手柄捡起来强制塞回他手里。

    靳南从左侧拍了拍他的肩:“哥,你少说两句。”

    到了吃晚饭时,路意浓准点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平时话也不多,听着他们说笑,偶尔话题抛过来也能接上几句。

    反倒是章榕会整晚状态都不太好,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匆匆吃完就要送靳南和王家谨去酒店。

    路上章榕会开着车,另两人说话也没怎么回,王家谨从后座探出头:“不至于吧你?都几年了啊,人应该都快从局子里出来了吧?我真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想着揭你妹妹伤疤。真不行,你送回我回去,我给她道歉行不行?”

    章榕会没说话,在无人的街道拐弯处一个加速甩尾,差点把后座的俩颠到车外面。

    “卧槽,我肠子差点被你甩出来,”王家谨赶紧系好安全带,“兄弟伙儿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至不至于啊!”

    “没生你气,”章榕会淡淡说,“我自己在想一些事。”

    “明天吧,你们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做东,带你们好好玩一玩。”

    路意浓很早就躺到床上了,自从伤过腿,倒是顺便帮她调理了作息,健康了不少。

    王家谨提起程旻,她其实没有那么介意,毕竟已经过了三年多,而程旻当时忌惮着章家也没有实质性地做过什么骚扰的举措。

    只是今天当着章榕会把这桩旧事重提,她还是觉得略微窘迫。

    路意浓看回手机界面,晃了晃脑袋,还是把其他的一些杂念先剔出去。

    她最近在看一些兼职,想赚些钱自己早点独立搬出去,不要一直借住在章家的房子里,万一遇到章榕会带朋友回来,又是那么尴尬。

    阿姨自她腿好以后已经不住家,深夜的房子里安安静静得像一张浸饱了水的纸巾。

    好像……好像有些杂音?

    她听到脚步声,是阿姨回来拿东西了吗?

    路意浓掀开被子踩到地毯上,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与倚在门口章榕会对上眼睛。

    她一时讶异,略有些磕巴地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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