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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兽

    苍灵低垂着眼眸,不动也不说话。

    桑八淮眉头皱起。

    阎沐却是个性子急的,腾的站起身来,厉声对苍灵喊道:“说话啊!”

    见苍灵依旧不动也不说话,阎沐急得在草地上踱来踱去,时不时焦躁的看向苍灵。

    岩洞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狐婆子倚靠着一处灰色的岩石,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黯然神伤。

    “姥姥!”苍灵突然朝狐婆子温声喊道。

    狐婆子抬头对上苍灵的视线,一瞬间的的愣神,继而自嘲的一声冷笑。

    她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几百年的等待,让她饱经沧桑,却也是这份等待,让她拥有一颗充满希望的心。

    她一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简单的用木簪子挽起,朴素慈和。

    苍灵的这一声“姥姥!”让她觉得无比的心酸委屈。

    狐婆子看向岩洞,眼神空洞,淡淡的说道:“告诉我,你是谁?”

    所有人顺着狐婆子的话,视线全落在苍灵身上,只见苍灵抬眸,竟是满眼泪水,神采也不若刚刚那般诡秘阴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隐忍纠结的可怜模样。

    苍灵缓缓说道:“姥姥,我是苍灵。”

    狐婆子又是一声冷笑,这一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的可悲,还是不屑于苍灵的谎言。

    苍灵缓了缓,接着说道:“我叫苍灵,是狐族族长楚戎生的女儿。”

    狐婆子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眼缝里透出冷漠的光。

    从苍灵疯魔的说出她是狐族唯一的掌笺人那一刻,狐婆子就想到了,苍灵的眉眼,鼻梁,像极了当初承诺会回来接她的少年,楚戎生。

    而此时的狐婆子不知是该以怎样的情绪来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该悲还是该愤。

    悲的是,狐族将永久没落甚至消失于世间的命运。

    愤的是,等待了一生的人不仅没有来接她,还结婚生子,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苍灵低垂着眼眸,捋了捋风吹乱的头发,接着说道:“我的母亲,是一只魅兽。”

    “魅兽!”狐婆子眼中隐隐含泪,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桑八淮面色一凝,说道:“不可能,这世间早已没有魅兽。”

    传闻中的魅兽,无形而生,只是天地间的一团黑气,魅兽可窥探人心,有着摄魂夺魄的夺舍之能,又善于画骨画皮,将其他妖兽或者人的皮活生生剥下来,画成想要的模样,披在身上,让自己有具象的形态。

    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们需要这样才能生存,而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魅兽数量极其稀少,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魅兽,但是却以其残忍的手段,狠绝的作风被世人熟知,一旦被魅兽缠上,便是不死不休。

    而这其中见过魅兽之人,桑八淮算是其中一个,魅兽所作所为为天地所不容,当年围剿魅兽一族,桑八淮同桑榣一同前往,让他见识到这世上还有如此血腥残忍毫无人道的妖灵。

    当年的荒渊地泽,位于扶光地界的西北,雨水丰富,终年潮湿的原始森林深处。

    传闻不知从何而起,说是荒渊地泽中有稀世珍宝,这样的言论本不轻易为人所信。

    那时人妖混居,许多原始森林附近的妖族,人族陆续进入荒渊地泽,回来的人中,却真的有人声称寻到了瑰宝。

    从此以后愈发不可收拾,许多原始森林周边城镇的人口开始整城整镇的失踪,桑榣奉人皇之命,带队前往调查,那一次桑八淮一起跟随进入了原始森林深处的荒渊地泽。

    整荒渊地泽四处四处瘴气弥漫,一副腐败糜烂的气息。

    带去的一队士兵因灵力低微,抵御不了瘴毒被留在了原始森林,只有桑八淮和桑榣进入了荒渊地泽。

    在荒渊地泽深处,有一处岩洞,岩洞内挂满了各种妖族人族血淋淋的尸体,全部都被剥去了全身的皮,浑身上下还在滴血。

    有些被剥去了皮的妖族,甚至还没有断气,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就这样被倒挂着。

    那里面就有许多尸体属于狐族,而这些尸体的始作俑者就是魅兽。

    岩洞深处,老老少少的魅兽披着刚剥下来热乎的生皮,围着篝火,跳着舞,唱着歌。

    篝火上那些生皮的主人烤的滋滋冒油。

    那一次从荒渊地泽回来,桑八淮再也没有吃过肉。

    而那一次,他们也没有放过任何一只魅兽。

    此时再次听苍灵提起魅兽,桑八淮浑身都不舒服,这世间就不该有魅兽。

    苍灵表情痛苦挣扎,声音低哑哽咽的接着说道:“还有一只魅兽,就在我身体里。”

    “当年有一只魅兽引诱了整个狐族踏入荒渊地泽,其他狐族都因此而丧命,被其他魅兽分食,而那一只魅兽却对族长楚戎生心生意趣,不愿意杀了他,她利用窥心术看到了楚戎生的内心,用生皮画出了楚戎生心念之人的样子,乘楚戎生虚弱之际,迷惑他的心神,而有了我。”

    “这一只魅兽就是因为把神魂寄生在我的体内,才……逃过了一……命。”苍灵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桑八淮想起,当时他们在荒渊地泽解救的一对狐族父女,父亲神智已不清晰,浑浑噩噩,手上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桑榣曾用灵技为他疗过伤,身上的上容易治愈,心里的伤却难疗。直到最后,那位狐族都没有正常开口说过一句话。

    想来,那就是狐族族长楚戎生,而襁褓中的婴儿就是苍灵。

    苍灵呕血不止,接着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后来,我跟着浑浑噩噩的父亲在荒渊地泽之外的原始森林长大,直到有一日,我醒来却看到了父亲的尸体,我的手中握着他的妖丹,血淋淋的妖丹。我不知道是谁杀了父亲,安葬完父亲,我就带着他的妖丹来到了他浑浑噩噩中念叨了千百遍的望舒城。”

    “直到后来,我发现有什么东西能控制我的身体,我眼睁睁看着她用我的身体去做一些事情,当我再次掌控自己的身体时,我拥有了魅兽所有的记忆,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意思就是坏事是魅兽干的,不是你干的咯!谁信啊?”阎沐撇了一眼苍灵,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收回情绪,魅兽最会蛊惑人心,就算苍灵说的是真的,那此时说话的是苍灵还是魅兽,谁也分不清楚。

    狐婆子情绪终究是绷不住,她从地上爬起来,扯着苍灵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大喊:“是你们…是你们杀了狐族,杀了戎生。”

    桑八淮拉住狐婆子,狐婆子挣扎着向苍灵扑去,一丝不苟的白发在剧烈的挣扎中变得凌乱不堪,满脸的皱纹在嘶吼中变得狰狞。

    “我就说戎生不会丢下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苍灵一口鲜血呕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低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姥姥,我早该跟你…讲,杀了我,幻生境……自然维持不了……多久,杀了我……我不想带着这些肮脏的记忆活下去了。”

    “你去死啊!啊……你去死啊!”狐婆子大声的叫喊。

    苍灵忽而直起身,眼眸里又有了魅惑的神采,笑道:“呵呵……呵……已经太迟了,呵呵……”

    “魅兽!”阎沐说道。

    众人看向苍灵,苍灵邪魅阴冷的表情与刚刚判若两人。

    此时葶苈和基牙带着众多的妖族百姓赶来望秋岭。

    葶苈急急对桑八淮说道:“城主,城南猿族已经失踪了,一个都没找到。城中许多灵力不错的妖族,大部分都找不到了。我召集了城中的百姓,看能不能帮上忙。”

    “失踪了。”桑八淮边说边看向苍灵。

    苍灵不急不缓,一脸悠闲的擦着嘴角边的鲜血,眼神里一股清澈见底的恶。

    面对着此时的苍灵,桑八淮和阎沐都有一种面对泼皮无赖的无力感。

    对魅兽的了解太过于有限,当初歼灭魅兽,都是在其没有夺舍的情况下,直接击杀。

    如果苍灵说的是真的,现如今魅兽寄生在苍灵体内,可以自由控制苍灵这具肉身,对她严刑逼供,吃苦的不一定是魅兽,杀了苍灵死的也不一定是魅兽,也有可能苍灵死了,魅兽还活着。

    这只魅兽不同于之前的那些,这一只恶还是一样的恶,行事却有了世俗的思维。

    突然,望秋岭一阵晃动,一股异常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苍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笑容里全是满足。

    ……

    南濯在血地龙的洞里走了许久,地洞中原先的湿臭的气息里,开始隐约夹杂了血腥味。

    南濯顺着血腥味一路寻去,出了地洞,一个开阔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个开阔的空间,几乎是掏空了整个望秋岭的山体,顶部透出一束脸盆大小的天光,四周全是密密麻麻血地龙打的地洞,这里应该是最后血地龙聚集的地方。

    血腥味的来源在西北角,南濯赶忙朝着西北角飞去。

    一个巨大的血池出现在眼前,血池冒着血泡,血液的气息蒸腾着向上飘去。

    血池的上空一个纯白色的蚕茧阵阵轻微的蠕动,血气最后汇聚在一起,被蚕茧吸收。

    蚕茧被六条细细的丝线固定在血池上空,丝线中源源不断的灵力向蚕茧输送,南濯顺着丝线的方向看去,丝线的尽头,整面山壁挂满了一息尚存的各类妖族。

    南濯毛骨悚然,他上过战场,上过与桑榣对战的战场,从未见过血腥和杀戮。

    此时此刻,他所处的地方,是如此的血腥邪恶,南濯忍住腹中的翻涌看向四周。

    六根丝线,连接的是金木水火土不同灵力属性的妖族,猿族最为显眼,在木灵的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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