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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故(下)

    欧阳萦回了朱雀楼,入了客房后临窗而坐,她不愿参加夜宴,那样的局在过往见了太多,并不是她多好的回忆,明日与南星自然留下,许昀枫让她先回楼里,言明自己还有些事务打点——她便在球赛结束后一刻不多停留回了客栈。

    临窗外便是繁华江临街道,十几来丈宽的路边商铺小摊鳞次栉比,比之望云镇更有人间烟火气,欧阳萦看着人群深思——越是人间,怕是越能隐藏各路鬼怪。她缓缓取出方才球赛上赢得的步摇查看,若真是秦贞物件,她与楼雪城成婚后便不做行首,步摇如何流入那些王公贵族之间,沉思间客房门轻响,杏云笑盈盈进了房内,“姑娘,有请帖。”

    欧阳萦回过神疑惑间,杏云笑道,“是太尉公子李守节,今晚在城西湖中,请姑娘奏曲呢。”见眼前少女拿着请帖,横看竖看半天,杏云微微吐了舌头退出房门,欧阳萦浑然没察觉杏云已走,想着这里道城西少说要一个多时辰,她看了看手中步摇,便不等许昀枫回来,独自去往城西。

    近了黄昏,暮色染得湖有些晕眩,远处烟波浩渺,隐隐有灯光可见,夏风拂柳,岸边缓缓走着一位抱琴的女子,她边走边往湖中看,游船络绎不绝,湖中朝堤岸驶来一叶小舟,“是萦云沐音吗?”船舱中传来一声,似男似女,欧阳萦迟疑了下,淡淡应了声便上船,船舱中光线甚暗,无法看清船外情况。

    她怀揣步摇锦盒,仿佛那便是秦贞附体一般让自己心安,船不知驶了多久,她已有些晕眩,此时终于靠了大船,欧阳萦一出小船舱便被刺眼到,船中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她心中开始打鼓,船上不差前来聚会的人,引路人似乎十分着道,直领欧阳萦去了船中一上好客房,房中人见了她浅笑一声,“萦姑娘。”

    他一挥手,房中人便纷纷退去,见欧阳萦迟迟不入座,李守节道,“姑娘请放心,在下不过仰慕萦云沐音,特请姑娘奏曲,酬劳自会相予。”欧阳萦微微一笑,放下怀中琴,“多谢,若是今日公子尽兴,可否告知我想要的事?”

    “哦?”李守节慢慢倒了杯酒来了兴致,“你说。”

    欧阳萦单刀直入,“今日赛场的彩头步摇,敢问是如何得到的?”

    李守节放下酒杯,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今日彩头甚多,姑娘说的是哪个?”欧阳萦微微攥紧拳头,“那敢问,大人可认识一位行首,姓秦?”李守节微微思索,“若你说的是潋滟楼中的秦行首,我在江南时也算目睹过芳容,可真是国色天香。”他说罢打量起房中少女,欧阳萦撇开目光,“别看了,我和她比差远了。”

    “姑娘何以问此?”李守节有些好奇看着欧阳萦,见她叹气,“她失踪了。”

    见李守节并不惊讶,欧阳萦缓缓奏琴,她大概明白,李守节似乎并不认识秦贞,而那步摇自然也问不出由头了,一曲奏毕,李守节看向她道,“这曲《期风》,是你写给今日与你一起打球的年轻人?”欧阳萦一愣,微微垂眸,“李大人好眼力。”李守节斜睨,嘴角微微上扬,“你可知‘环翠’局?”

    “什么?”欧阳萦疑心听错,李守节再饮一杯酒,道,“姑娘既为萦云沐音,又如何是四方城国师亲眷?想必我们都心知肚明,姑娘今日所见球赛,也算环翠局一种,今日与我打球女子,也确为京中美妓,每每这样的局里,都会有不少这样的女伴……她们或借机找人为自己赎身,又或者……”他看着欧阳萦,“我虽不认识什么秦行首,但依着姑娘所说,想必与这样的局也相关吧。”

    他说得悠然自得,欧阳萦努力克制自己双手不发抖,她不介意自己被说如何攀附明日,只是秦贞若真也参加过这样的局,那她嫁与楼雪城的意义何在?而楼雪城,他又怎么可以让秦贞去那样的地方?或是说,他到底,还是把她们两人当成了工具一般……她突然后悔就此离开楼雪城,见到许昀枫的喜悦冲掉了许多,而根本的问题,似乎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见欧阳萦花容愣神,李守节正欲开口,门忽地大开,下人来报船附近竟有水寇,李守节一皱眉,便顾不得欧阳萦出门查看,欧阳萦心中顿感不妙,隐约闻到焦灼味,此时船上便听人大喊,“着火了!”

    欧阳萦探头查看,见船中众人仓皇外逃,听得到甲板上的嘈杂的求救声,欧阳萦抱琴起身,思虑火势不会如此快地蔓延到这个房间,此刻脱身最佳,便抱了木琴,竟猛地跳入水中,一时凉水弥漫过眼目,她紧握锦盒,努力探出头。

    虽是盛夏,湖中泡久了依然透凉,欧阳萦抱住琴浮在水上,周围抱着木板的人甚多,施救船委实爱莫能助,如此等待确实不是办法,她慢慢放开了琴,一头钻入水中接而向岸边游去,这样的举动让周围同样落水的人有些诧异,堤西边的分块不算太大,但要在冰冷的水中游到岸边着实不可行,何况这小姑娘看来并不是在往岸边游……

    “萦姑娘!”不知是什么人在叫,不想这时还有人认得自己,欧阳萦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能奋力远离,渐渐地声音稀少起来,长发如水草一般浮在水面,而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揽住了自己,惊恐中又被捂上了嘴,夜视总是会让人不安,而眼前的人更让她吃了一惊。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欧阳萦湿漉漉的手臂粘着衣袖绕在那人脖颈上,许昀枫抱着她又游了一段,“快到岸了,累了就告诉我。”欧阳萦轻轻嗯了一声,听到他回答,“我一直都在。”昏黄逆光里看不清他和颜或是悦色,欧阳萦却渐渐放下心来,湖水里泡久了凉得人打寒颤,却莫名有种安心感。

    两人游到了靠山的湖岸边,湿淋淋地有些狼狈,欧阳萦被拉着往山上走了不知多久,许昀枫没有放开她的手,却始终一言不发,她试探道,“我们这是去哪?”许昀枫放缓脚步,“你打算去哪?”欧阳萦一愣,他回头道,“你本来打算去干什么?”欧阳萦稍稍松气,原来他在说这些,她叹口气,“秦贞以前,便是那里的行首,我想去打探……。”

    话未完便被许昀枫打断:“怎么找人,怎么打探情报,这些你想过吗?”欧阳萦不由自主笑出声,“我本就是探子,如果不是春风得意宫出事,也不会败露。”“我担心的正是这个。”许昀枫直直看她,目光犀利,眉头深锁,欧阳萦明白他在生气,恍惚间琴音、火光和人声仿佛还在耳边,如果不是许昀枫及时出现,她会怎么样真的未可知。

    “事出突然,这是我唯一能打听秦贞的机会了。”她贝齿咬紧下唇,抬头与他对视着,顷刻间眼泪便滑落,“我只想找回我最好的朋友,这也不可以吗?”许昀枫一愣,目光闪烁,叹口气道,“我从来没想过阻止你,但是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

    他的低语仿佛一颗柔软的钉子一般掉进她心房,酸涩涌上,自秦贞不见后,这个时空里要害她的人远远多于关心她的人,他们本就是恋人,许昀枫又是屈指可数关心她的人,若是连他也不信,又还能相信谁?

    山间风过,让湿透的她一阵发抖,欧阳萦深吸口气,向前靠得他更近,试探伸手拉住他,“对不起,事出突然……你别生气。”许昀枫偏过目光,拭去她眼泪,深深看她,“不是生气,我说过,不会阻止你过任何事,所以你也不用一个人冒险。”

    “嗯……”欧阳萦微微一笑,此时竟下起小雨来,让本就湿透的两人更狼狈,穿过树林,到了稍许平坦的空地,许昀枫耳朵一灵,“附近有水。”

    欧阳萦点点头,她也听到了水声,附近该是有条小溪,她让许昀枫原地等着,自己打水回来,却吃惊地看到一座小小的茅房已被搭得七七八八,欧阳萦不想他手脚如此麻利,穿着湿衣服做事自然是不舒服的,眼下最想的还是快点烤干衣服。她手握水壶呆呆看着许昀枫忙着做事的背影,他的伤还没好透,又跟着她一起泡冷水,现在却仿佛像没事一般……

    “回来了?”许昀枫突然转身让她回神,却鬼使神差地松了手,水顿时便洒了一地,刚拾回的树枝湿了大片,许昀枫看着她手忙脚乱好气又好笑,欧阳萦就地抱膝坐下,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到她闷闷地道:“那你就当我是故意的好了。”抬眼瞬间,她眼前多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抬头正好对上许昀枫温和的目光,欧阳萦偷笑,把手交到了他掌心。

    雨后的山间像副水墨画般浓淡相宜,很快入了夜,两人重新打水回来生了堆不大不小的火,欧阳萦在屋内看着为自己烘衣服的许昀枫,他自己那层中衣焐在身上只怕已干得差不多,许昀枫将衣裳送到门口,待她穿完后,他却没有烤自己的衣服,而是直接进了棚席地而坐。

    “你不烘衣服吗?”欧阳萦诧异看着他,许昀枫闭目摇了摇头,“我有些累……”话未完她已上前解开他的中衣,“会生病的,快脱下来。”她看到他的躯体,练武之人身体线条匀称没有一丝赘肉,却留有深浅不少伤痕,她不知道在她不在的岁月里他经历了多少,下意识地褪下刚烘干的外衣,许昀枫一阵诧异,“你想让我穿你的衣服?”

    “你的和我的,有区别吗?”欧阳萦不分由说为他披上自己刚烘干的外衣,拾起他衣服柔声道,“你先休息,我替你把衣服烘干。”许昀枫忍俊不禁,“你……会吗?把我的衣服烧了,我可就只能穿着你的衣服回去了。”

    欧阳萦歪头打量他,伸手替他理了理发丝,憋笑道,“那你穿女装还挺好看。”不等许昀枫反击,她一溜烟出了小棚,靠近火堆替他烘衣,许昀枫静静望着只穿中衣的少女背影,微微一笑,刚烘干的外衣还有余温,耳边燃火声渐渐模糊,一丝丝夜风吹得人发凉,他合眼,不知何时模糊了意识,开始睡去。

    等许昀枫醒来时,自己已经被穿好了中衣,头下似乎枕了什么,才没有磕在土地上的粗糙感,欧阳萦正在他怀里沉睡,他的外衫便盖在他们身上。

    天已发变亮,林中偶有鸟鸣声,许昀枫垂眼看着怀中酣睡少女,她呼吸绵长,双唇微微轻启又合上,嘴角微微上扬,轻抚她发丝,属于少女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他不忍叫醒她,欧阳萦却慢慢睁了眼,迷迷糊糊道,“早……牛奶在冰箱……”许昀枫看了她会,笑道,“牛奶没有,再不起床,早市快没了。”

    欧阳萦睡眼惺忪,想起按以后时空计算也不过五六点,而在当下已是晨鸣劳作,想着便与许昀枫一道来到城中,此时早已人群熙攘,两人随意在路边小摊要了扁食,见欧阳萦用调羹搅了半天没入口,许昀枫问道,“不合胃口?时间还早,再去吃点别的。”欧阳萦缓缓摇头,“我只是在想,昨晚水寇来袭,船着火,只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许昀枫想起江府中所见,想着欧阳萦还是知道越少越好,便将自己碗中扁食分给她,故作嗔道,“不吃完不能走。”欧阳萦抬眼看他,忍不住笑,许昀枫亦笑,此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略带稚嫩声音,“我在这看了好半天,你们能不能专心吃饭,别打情骂俏了。”两人回头,见南星一脸无奈靠在摊边,“师父等你们好半天了,我们要快点回四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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