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莫小月被送回了悦庭菊园。可能是云穆辰跟李承易解释了什么,师父破天荒地没有训斥她。

    这让莫小月对云穆辰感激涕零,心想,他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不错,可交!

    好不容易乖了几日,也风平浪静了几日。

    这天下午,悦庭菊园来的客人们叽叽喳喳,都在议论一件事。

    莫小月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便缠着人家,非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那人拗不过莫小月,见她嘴又甜,便认认真真讲起来。

    原来,是长乐坊的大街上,出大事了。

    兵部尚书裴骏的儿子裴小郎,被人用刀捅了。捅他的人,是曹丞相的小儿子,曹文斌。

    裴骏的儿子裴小郎,对音律非常痴迷,尤爱古琴。听说长乐坊的“博古轩”来了一把绝世好琴,名曰:临风,便前来一探究竟。如果真是“临风”琴,发誓一定要收入囊中。

    恰巧,来了一位女子,也要这把琴,跟着女子来的,就是曹丞的儿子曹文斌。

    曹文斌为博红颜一笑,当然不肯相让。更何况,他是堂堂丞相之子,还是当今太子妃的弟弟,凭什么让给一个痨病鬼,那就太没面子了。

    双方僵持不下,论强势裴小郎根本不是曹文斌的对手。可他又视琴如命,心急之下抱起临风琴,转身就跑。

    那曹文斌怒气冲天,操起一旁博古架上的一柄短刀,拔出刀刃捅了过去。不过好在没捅到要害,裴小郎留住了一条命。

    莫小月听到这奇了,问道:“大哥,你说这兵部尚书的儿子裴小郎,怎么会是个痨病鬼?他不会功夫吗?”

    那人道:“裴尚书年轻的时候,是个大将军,常年在外打仗,后来受伤退下来,这几年才做了兵部尚书。他子嗣本就不多,这个儿子,是他四十多岁才得的。可惜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外面人都暗地里称他这个儿子是个痨病鬼。”

    “哦,原来这样……”莫小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桌上一个中年男人道:“听说,他儿子现在还命悬一线,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另一个道:“这下裴家肯定恨死了曹家,这不是断人香火嘛。”

    “就是、就是,裴尚书也怪可怜的,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想着过一两年,给儿子成亲,抱孙子哩。”一个邻桌的,走过来凑热闹道。

    莫小月努力地想了想,那天在百花宴上,有对衣着华丽无比男女,坐在赵子槿上侧,想必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吧。看着也没那么盛气凌人和跋扈啊。怎么她的弟弟,竟这般厉害,说捅人就捅人,捅的还是个大人物的儿子。

    “如果那个裴小郎死了,是不是姓曹的得一命抵一命。”莫小月问道。

    那人道:“那可不一定,看谁靠山硬了。”

    “有道理,还有,目击者的供词也很重要,谁知道会不会被收买……”

    “兵部尚书,手里有兵权,也不见得斗不过那曹老儿……”

    “嘿嘿,对啊,狗咬狗,两嘴毛,嘿嘿……”

    “这可是封都城大事件,等着瞧好了……”

    “听说,他们在朝堂吵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

    “哈哈……”

    众人的议论声一波盖过一波,热闹非凡。莫小月听着也跟着拍手叫好,瞎起哄。

    这件事还在所有人的茶余饭后发酵,大家都等着那个裴小郎的死讯,没想到,封都城又出了另一件大事。

    有一群流民,将封都城的一个米铺子给抢了。不光抢了米铺,还抢了药材铺。

    封都城城安府下令,将闹事的流民一并抓捕。同时,又将城内的流民全部赶出城外,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不几日,离皇城最近的封都城南门外,聚集了上万流民。

    由于缺吃少穿,加上生病,流民里每日都有人死去。这些人被守城的士兵驱赶开来,没多久又聚在一起。

    他们无处可去,整日里哭天抢地地哀嚎,可怜极了。就连城墙上的士兵,有不少都跟着抹眼泪。

    有个中年男人,捧着血状,从早到晚跪在城门口,但没人敢接他手里的血状,更没人敢放他进来。

    这件事传进城里,莫小月自然早早就知道了。还特意去南城门口看了一回,跟着那些流民难受了半天。

    第二天一早,便偷偷买了一大堆吃食,去南城门,央求守城的,把这些食物从城墙上抛下去。

    守城的倒也不坏,得了莫小月的银子,便吩咐一个小卒子,把莫小月带来的东西一股脑抛下城墙。

    顿时,下面乱成一团,流民一窝蜂似的疯抢,食物一眨眼就没了。

    她又返回去,买了一大堆回来,结果还是一样。那么多的流民,她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莫小月看在眼里,难受得想哭,可怎么办呢。

    到了第三天,送食物的人忽然多起来,莫小月看到了環娘,还有师父。

    这下,她激动眼泪都下来了,抱着環娘又蹦又跳。

    環娘替她擦擦眼泪,笑道:“臭小子,做好事也不叫上我。”

    莫小月撅噘嘴巴,看一眼师父,嘟囔道:“我不是不敢嘛!”

    第四天,莫小月和师父推着板车,拉着一车食物,还没走到南城门门口,便听见叫声、喊声、哭声、杀声一片。

    忽然前面跑过来一群人,喊道:“流民把城门挤开了,闯进来了,快跑……”

    李承易忙丢下板车,拉起莫小月,向后退去。

    皇城下闹出事来,很快传进了皇宫。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永平帝大为恼火,站在金銮殿上一通臭骂。朝臣们畏畏缩缩,低着头,没人敢先站出来。

    “你们一个个吃着朝廷的俸禄,干过几件像样的事!谁站出来说说,流民是怎么回事!”

    ……

    “没人说是吧,抢功劳的时候个个倒是很积极,怎么,遇上不好的都哑巴了?你看看你们……高明,你来说!”永平帝气急败坏,瞪着台阶下一众朝臣,厉声道。

    高明是城安府府尹,这件事他最清楚,刚才不敢站出来,也是怕枪打出头鸟,不落好。

    “皇上容禀,城南闹事的流民,因家乡发水患出来逃难,来到封都城。前几日一群流民抢了个米铺,臣怕影响城里治安,将其他流民逐出城外。没想到流民越来越多,今日一早,死了个人,就闹起事来了。”

    高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水患?哪里又有水患,为何地方府衙不上报朝廷?”永平帝皱皱眉头,问道。

    高明心里清楚,这些流民大都来自泸阳,可他不敢说,不能说。

    半晌,裴骏站了出来,跪地施礼,声如洪钟般道:“他不敢说,我说!但先请皇上恕臣逾越之罪。”

    永平帝道:“爱卿但说无妨,今日,说什么都恕你无罪,起来吧。”

    “谢皇上。”裴骏又深深一拜,才起身道:“这些流民,大多是泸阳一带的灾民。”

    “泸阳?不是已经赈过灾了?太子,你说说,怎么回事!”永平帝怒道。

    赵子钰忙向前一步,行礼道:“父皇,儿臣确实已将灾民妥善安置。这水患已经过去数月,断不可能现在才来闹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望父皇明察。”

    前几天他就已经知晓,和曹丞商议,本来派人出城安抚这些流民,给带头的一些银两,让他们回乡。谁知今早就起了变故,杀他个措手不及。

    “作梗?哼!皇上,今早退朝后,臣去了闹事的地方,有个满身是血的流民拼死塞给我一些东西。臣带来了,皇上不妨看看。”

    裴骏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双手呈上。

    王内侍看了,忙走下台阶接过,呈给永平帝。

    那是一份血书,字字血泪,句句悲痛欲绝。永平帝双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力气将血书摔在赵子钰面前,颤声道:“好啊,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你自己看吧,还有什么话说!”

    赵子钰一愣,那血书不是焚了吗,怎么还在?

    他慌忙捡起来,打开潦草看了几行,叫道:“父皇,这不是真的,父皇明鉴……”

    “明鉴个屁!灾民都闹到皇城根了,你还明鉴!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没有命令,不得出太子府半步!”永平帝吼道,气得差点吐血。

    赵子钰被半拖着带下去了,曹丞有些站不住了,出来道:“皇上息怒,事态还不明朗,究竟是灾民闹事,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都得查明才能下定论。”

    永平帝悄悄顺了口气,道:“爱卿说的对,这事就交给瑞王,一定要调查清楚,不得有半点疏漏。城安府,禁军任由瑞王差遣调动。”

    曹丞一惊,本来,他是想将事态缓一缓,没想到皇上点了瑞王,出乎意料之外。正想再言,却见皇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如今好事办成了坏事,曹丞心里深感不妙。

    瑞王出列,深鞠一躬,道:“父皇,儿臣想先安抚了流民,再调查此事,毕竟,皇城的安危和父皇的子民更为重要。”

    永平帝听罢,深感欣慰,总算有个能拿事的。脸色虽然难看,却露出丝丝笑容。

    “吾儿想得周全,你去办吧。老二,你也一起去,务必将城外难民妥善安置。”

    赵子炎忙出列,回道:“儿臣遵旨。”

    永平帝摆摆手,一副虚脱了的样子,倒在龙椅上。

    王内侍见状,尖着嗓子喊道:“各位大人,都退下吧,皇上累了。”

    一行人悄然无息,压着步子退出殿外。

    夜幕下,两辆马车吱吱呀呀从黑漆漆的巷子里走过来,前面的灯笼随着车身晃来晃去,灯笼上映出大大的“裴”字。

    是裴府的马车,车里坐着裴骏,另一辆坐着他的母亲和夫人。

    他闭着眼紧锁眉头,脸上一片愁容。最近因为儿子的事,已经焦头烂额。

    虽说皇上已经命人将曹文斌关押起来,可那又怎样,他死也罢坐牢也罢,如今裴骏都不在乎了。只要能保住裴小郎一条命,能恢复如初,就是让自己下地狱,也心甘情愿,裴家不能断了香火。

    今日,从不喜烧香拜佛的他,特意陪着母亲去了一趟大明寺,念经斋戒。求佛祖保佑,他儿子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忽然,马车停住了,外面传来叫声:“有刺客!”

    裴骏猛然一惊,睁开眼伸手去摸佩刀,却没摸着。这才想起今天是去大明寺,根本没带佩刀,怕对佛祖不敬。

    他猛地踹开车门,跳出来。眼前,自己带的几个护卫皆已中箭倒地。

    裴骏忙看向后面母亲的马车。车旁情形依旧如此。

    忽然,“嗖嗖嗖”几声,七八支羽箭射向马车。裴骏慌忙躲开,叫道:“母亲,惠欣,千万不要出来。”

    马车里的人回道:“相公,没事!”

    裴骏悬着的心悄悄落地,弯腰捡起一个护卫的短刀,躲在车后看向巷子两边的屋顶。

    屋顶在微弱的月光下显现出轮廓,似有人影俯在上面,看不清究竟有多少。

    裴骏心下骇然,按了按怀中的东西,暗道:“糟了。”

    几个黑衣人见下面没了动静,提着弯刀从屋顶跃下,慢慢靠近裴骏的马车。

    裴骏顺手拔下射进车辋的羽箭,运功对着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掷去。

    羽箭正中黑衣人胸口。那黑衣人退了两步,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人在车厢后!拿到东西,不要留活口。”其中一个黑衣人叫道。

    裴骏顾不了那么多了,从马车后一跃而出,杀向那几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目标是他,他要引开他们,才能保住母亲和妻子。

    领头的黑衣人见裴骏一刀砍来,挥刀正面架住他的刀锋,另一个黑衣人挺刀向裴骏小腿刺去。

    裴骏一个转身躲开,忽地向那黑衣人脖颈砍下。领头的黑衣人挥刀挑开他的刀锋,临门一脚,踢在裴骏胸口。

    对方出脚极快,裴骏猝不及防,被踹出一丈开外才稳住身体。

    口中一甜,裴骏嘴角溢出血丝。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来头不小,看来今日不好脱身了!

    裴骏在心里暗自懊悔。这些年自己中规中矩,并没有惹下什么人,如今这阵仗,怕是不但想要了他的命,恐怕母亲和夫人也要被怀里的东西连累了。

    稳下心神,裴骏深吸一口气,迎面而上,不到最后,决不能让这些人靠近母亲的马车。

    他挥舞着刀,如疯子般杀向围过来的黑衣人,将几个黑衣人挡在马车前。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血染红了,忽然,他眼前一阵晕眩,差点脚步不稳。

    这刀上有毒!他心里暗惊,怕自己倒下去。

    迎面的黑衣人刀锋劈来,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突然,砍向他的一刀被挡开,有人从后面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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